辛为民此刻情绪正激动,一看显王又要对自己指手画脚,再想想自己本来一心报国,却惨遭小人暗算,顿时恼火起来。
反正已经被贬废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于是,也不再顾及显王凑过来的笑脸,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哼,我差不差,还轮不到你一个不学无术却背信弃义的登徒子来评头论足!
再说,即便我再差,那也知道礼义廉耻、仁义道德,也知道为人处世,最当讲究个‘信’字!”
辛为民说着,眼睛瞥到手里的公文,瞬间又失落起来:
“唉,只是可惜了我这一腔的热忱,满怀的抱负……
什么扳倒章自通?什么抓尽天下贪官污吏?什么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呵呵,简直是痴人说梦!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显王听到自己被骂,倒也并不生气,只是看着辛为民这一会儿喜一会儿怒的,也不免皱了皱眉头。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既然事已至此,辛大人又何必执着?”
辛为民无奈地摇头,撇了撇嘴,又是一声苦笑:
“哼,说得轻巧,何必执着?你懂个屁!算了,跟你这种朽木说了你也听不懂,对牛弹琴,白费口舌。”
辛为民收敛了情绪,拱手严肃道:
“既然王爷还有花天酒地的大事要办,下官也还有我的独木桥要过,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爷请便吧!恕不远送!”
“哈哈哈,辛大人所言极是,你我并非同道中人。不过,有几句话,本王还是想要送给辛大人。”
显王依旧笑如春风,也不留给辛为民拒绝的机会:
“本王知道,辛大人志存高远,以除尽天下贪官为己任,可是这天下贪官千千万,又何止一个章自通?
辛大人即便今天扳倒了一个章自通,可曾想过,明天还会起来一个李自通、王自通?不过换了一个人,变了一个名字而已,可贪官依旧在。
但这些,于百姓却有何异?于朝廷又有何异?
自古以来,但凡有朝野的地方,就难免会有贪官污吏,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想要除尽所有贪官?呵呵,不是说没有可能,而是着实难如登天。
与其整天惦记着那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还不如踏踏实实地维护好一方水土,稳扎稳打地为百姓办几件实事来得靠谱和实在。”
显王说完,不等辛为民作出反应,已然转身,朝牢房外走去。到了门口,却又停下脚步,回头冲着正呆在原地的辛为民笑了笑:
“辛大人这名字起得好啊!为官为民,关键还在这颗心,心中有民,处处可为民。辛为民,好名字,好名字,哈哈!”
显王背起双手,一路大笑着,朝大牢的出口走去,笑声久久回荡在牢房内。
辛为民则目瞪口呆地看着显王远去的背影,许久说不出话来。等回过神来,却早已不见了显王。
“唉,这个显王……”
辛为民叹息一声,欲言又止,眼神中尽是复杂之色。片刻之后,便拿着公文书昂首走出了牢房。
“辛大人,小的恭候多时了,辛大人请上车吧!”
刚出牢房门,辛为民便被一个小厮叫住了脚步。
“你是谁?”
辛为民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这个长得贼眉鼠眼的小厮,似乎有些面熟。
再看小厮身后站着一个长相憨厚的车夫,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们之后,随即狐疑地问道。
“嘿嘿,回大人,小的来福,适才在牢房里面跟大人见过面的。
小的是奉显王爷之命,在此恭候辛大人。送辛大人先到吏部,再去鱼元县上任。”
来福一脸和气地答道。
辛为民闻言又看了一眼来福,忽然想起来,在牢房里似乎确有一个小厮跟在显王身后。
只是里面光线暗,他也对显王那两人没兴趣,因此也就没在意。
不过从身形上看,那小厮倒也跟这来福对得上,于是点了点头,同时暗道,这个显王似乎也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不堪。
虽说显王是一番好意,但一向独行惯了的辛为民还是不愿意麻烦别人,于是笑着摆了摆手,才要回绝,却听来福先开了口:
“我们王爷早猜到辛大人会拒绝,不过,王爷说了,此事可由不得辛大人了。”
虽然话不那么好听,但辛大人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既然推不掉,那就表达一下感谢之情吧。
于是继续面带微笑,朝来福拱了拱手,只是话还没出口,却听来福继续道:
“万一辛大人跑路了,那这责任可不就全落到我们王爷头上了?嘿嘿,这会儿因为我们王爷还有许多的正经事要忙,故此,便把这种小事交给小的了。
王爷交待过,从辛大人离开大牢的那一刻开始,小的就务必要紧随辛大人的步伐,直到把辛大人安全地送到鱼元县县衙,小的这才能够赶回去复命。”
听到这里,辛为民那刚咧开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跑路?我行得正坐的端跑什么跑?要跑也是那些被我查封的主跑吧。
再说,为官这些年,我不贪不抢,两袖清风还要接济穷人,我拿什么跑?
关键是,明明是你们显王好吃懒做,不愿意多走一步路多吃一点苦,十足一个贪图享乐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犹如一个日理万机的国家栋梁一般。
什么许多的正经事要忙?还不是“吃喝玩乐”四个字?在这些面前,履行圣旨反倒成了小事,哼,本官不去皇上面前参他一本就算好的了!
“我们王爷还说……”
见辛为民不言语,来福又继续说道起来,只是这一次,才一开口,却被打断了。
“呵,倒是难为你们王爷除了会吃喝享受,还能想得如此周到!不过,你们王爷说的那些话,你自己听着就好了,不必跟我说。”
辛为民忍不住冷笑一声,却不上车,直接迈开步子便往前走。
来福见状也不劝阻,很是识趣地闭上了嘴,然后悠悠地坐上马车,冲简逾明使个眼色,马车便缓缓地在后面跟着。
简逾明看到来福不但不着急生气,反而一脸的悠然自得,不禁有些纳闷:
“这辛大人不肯上车,甚至都不愿意搭理你,你怎么是,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啊?”
却见来福一脸奸笑:
“嘿嘿,我正巴不得他不理我呢,不理,自然有不理的好处。”
看着简逾明都快皱成疙瘩的眉毛,来福也不再卖关子,指了指身后的车座,然后凑到简逾明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简逾明听后明显一愣,咧了咧嘴:
“呃,这样……不好吧?我瞅着那辛大人面色蜡黄,一看就是饿的,咱要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