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孑看着黎书解开了安全带,然后没留下只言片语就走了。
陶孑干咳了几声:“黎书,追人呢,就要有追人的态度。怎么练个注意安全都没有。”
看着莫名委屈的陶孑,黎书莫名有点想笑:“那……你路上小心。”
黎书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两人加完微信之后,
陶孑下巴抬了抬:“行了,你进去吧。我看你进去了我再走。”
过了几分钟,陶孑看到六楼的灯亮了。
过了几秒钟,陶孑看到窗帘被拉开,黎书冲陶孑招手,下一秒陶孑电话响了。
黎书的声音就在耳边,像是一场梦一样。
“晚安。”
黎书说。
陶孑也回了一句“晚安”,但是谁都没有挂电话。
过了好几分钟,黎书才又开口:“陶孑,你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外面太冷了。
陶孑没动,也没回黎书的话。
黎书知道陶孑在想什么:“放心吧,这次我不会不见了。”
她答应过陶孑,就算想一个人躲起来藏起来,也至少让他知道她在哪里,至少让他知道她是安全的。
她答应他要一起看日落,答应他要一起去同一所大学……
可是这些看起来简单的小事,她却一件都没有做到。
她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八年。
她找过陶孑,但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找到。
所以她就想,他在的城市一定有他吧,找不到的话,就在他的城市等他好了。
她今天才知道,陶孑也在她的城市等了她八年。
八年光阴过去,每一秒都是瞬息万变的。
何况人心。
她这八年不是没有怕过。
她害怕自己只是陶孑生命里的一个过客而已,要不了多久,在陶孑的世界里,黎书这个人就会像一阵烟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没想到,陶孑会等她八年。
陶孑一直在楼下站着不肯离开的原因,无非就是陶孑太没有安全感了。
他怕今天晚上遇见的黎书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怕梦一醒,黎书就又不见了。
黎书站在楼上看着迟迟不肯离去的陶孑,突然鼻尖有点酸:“陶孑,你站着不要动。”
“怎么了?”
黎书把电话挂断。
没几分钟,黎书从单元楼出来。
黎书飞奔进陶孑怀里:“没怎么,我就是……想抱抱你。”
陶孑笑:“我们小李子这么不矜持啊……”
脸皮薄的黎书这会儿根本顾不上陶孑逗他:“嗯,不想矜持。陶孑,我想抱你,好久好久了。”
陶孑轻轻将女孩圈在怀里:“梨黎,追人呢,是要表白的。”
黎书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跳到这了,在陶孑怀里瓮声瓮气的“嗯?”了声。
陶孑低头,看着黎书的眼睛:“黎黎,你现在跟我表个白,行不?”
黎书说:“可是我都还没有追你,我还没有每天都跟你说早安午安晚安,没有每天都问你吃饭了没有,没有约你看电影,也没有给你买礼物送你花……”
黎书的碎碎念还没完,陶孑的脸就逼近了。
在黎书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陶孑的唇吻下来。
但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之后,陶孑就没敢再进一步。
他怕吓着黎书,也怕冒犯了人家女孩子。
他正要说对不起,“对”字就淹没在了黎书的吻过来的唇里。
黎书的吻很生涩,陶孑很快化被动为主动。
直到黎书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快要被抽干,陶孑的唇才离开了她的唇。
在深夜里,气氛暧昧,陶孑的声音能听出很明显的某种渴望。
陶孑说:“黎黎,我等不了了,那些留到以后我再给你做好不好?明天……先去民政局约个会吧。”
默了几秒,陶孑又补了一句:“行么?”
黎书愣了愣:“……好。”
黎书就这样把自己交代了给陶孑了。
两人今天晚上是在车里度过的。
黎书跟陶孑把这几年的事情大概说了。
那年黎书突然消失,确实是因为她爸在外面欠了一大笔债。
后来她爸实在没办法还钱,花点钱雇了几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假装债主去家里闹事。
之后她爸就趁着夜里大家都休息的时候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然后带着全家搬去了另外一个省。
黎书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她爸找的人,而那会儿黎书为了不跟过往有任何联系,已经把所有联系方式都丢掉了。
后来黎书考上了重点大学,又因为实习期间成绩优异,就被公司留下来了。
长大之后,黎书跟家里的联系越来越少。
家里主动给她打电话也只是每个月问她要钱的时候,除了要钱,哪怕是节假日,家里甚至连一条短信都不会有。
她以前以为,家里的关系会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而有所缓和,她会跟童年的自己有一个和解。
但是她想错了。
本性难移这句话是真的。
他父母不爱她就是不爱她。
…
虽然陶孑说“明天去民政局约个会”,也没真的在如此草率的情况下把黎书骗去民政局。
第二天陶孑带黎书见了他的朋友们。
陶孑说:“你这姑娘怎么这么容易骗,人家说去民政局都不知道拒绝一下。”
黎书委屈了:“因为是你说的。你说的去民政局我才答应的……”
陶孑一时不知道说该气还是该笑:“万一我这八年变了呢?万一我一无所有还欠了一屁股债。万一我都结婚了,或者我都离过婚了还带俩娃,又或者这么多年我变得不好了,你就不怕我家暴你啊?”
黎书被陶孑给说愣了。
陶孑把黎书带到了跟朋友们约好的地方,把黎书正式介绍给了他们。
他说,这是我八年来的念念不忘。
见完朋友,陶孑带黎书去见了陶瑜。
陶瑜和林永卿很高兴,至少陶孑和林与有一个是幸福的。
陶孑等到了他的幸福。
林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江醒。
从江醒走之后,林与就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研究机器人。
整个人都快变得跟机器人一样了……
陶孑又花了几天时间,简单让黎书了解了现在的自己。
没有不良嗜好,没有欠下一屁股债,这些年攒下了不少钱,有一套公寓……没有结过婚,但是谈过一次恋爱……也没有暴力倾向。
在陶孑一股脑把这些东西说给黎书听之后,陶孑又郑重其事求了一次婚。
黎书问他:“那你就不问问我吗?就像你说的,八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万一我……”
黎书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陶孑打断了:“黎书,我只要你。只要是你,我都可以。你是天使我就陪你逛天堂,你是魔鬼我就陪你堕地狱。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两人是在第二年夏天领证的。
陶孑把所有女孩子期待的仪式感全都给了黎书。
在认认真真的谈过恋爱之后,陶孑才带着黎书去领了证。
正式盖章那天,陶孑像是要把黎书拆了一样。
黎书怎么哭都没用。
黎书越喊哥哥,陶孑就越用力。
这是生理本能。
用陶孑自己的话说,他为黎书守身如玉了这么多年,在这件事上,他霸道的让黎书体谅他。
结婚的第二年,两人就有了一个小包子。
儿子的名字是陶孑随便翻字典起的。
叫陶景。
在陶景三岁的时候,他有了个妹妹。
妹妹的名字爸爸想的很认真——很认真的想要怎么把妈妈的名字融进去。
后来上户口的前一天,妹妹的大名才出来。
叫陶悦书。
长大之后的陶景总觉得自己和妹妹可能是爸爸妈妈从路边捡来的。
陶景小朋友七岁的时候,已经会自己做饭自己洗完了。
他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妹妹。
爸爸总说,你有什么事情要学着自己解决,千万不要来烦你妈和我。你已经是七岁的大人了,要学会独立思考独立解决问题。
陶景和陶悦书逐渐长大,开始慢慢了解爸爸对妈妈的那种感情。
只是旁人终究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陶景二十八岁那年,陶悦书二十五岁。
这一年,黎书去世。
爸爸抱着妈妈的骨灰彻夜不眠。
那天晚上,爸爸跟他们说了很多话。
但十句有九句都是关于妈妈的。
爸爸最后说:“我知道你们的长大我没有好好参与。但是爸爸错过了妈妈的八年,爸爸很想在剩余的时间补回来。可是啊……我总觉得怎么都不够……”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爸爸哭。
几十岁的人,哭得像是孩子一样。
他对于自己的难过和遗憾一点都不加掩饰。
在黎书去世的第二天,陶孑也毫不犹豫跟着走了。
陶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觉得他爸真幼稚,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学人家玩自杀殉情。
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了。
他爸心里还是只有他妈。
他爸是留了遗书的。
他爸在遗书里写——
记得每年去陪你妈说说话,本来我也就够了,但是我怕你妈想你们。
还要记得带点好看的花,你妈喜欢花。
你妈爱干净,记得每年去把墓扫干净。
我很坚信你妈会等我。
也很坚信我会找到她。
但是以防万一,记得告诉你妈一声。
让她记得,下辈子跟她结婚生子的,还只能是我。
……
陶景记得,黎书在世的时候,他问过她:“妈,我听说你跟我爸在对方的城市等了对方八年。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么死磕下去不是办法?”
他对她的回答记得很清楚。
黎书说。
我的所有牵挂,都在这里。
…
他们彼此牵挂所以时隔八年还坚定不移的等着对方。
陶景给二老扫墓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年秋天的事情。
他跟他爸说。
您放心吧,下辈子,你们还会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