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哼一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
“苏云浅，你难道看不出来，你父母都只把你当——”
她迅速把女儿拉了过来，塞进我的怀里，打断了我的话。
“我……我好几年都没陪他们好好过年了，你就当……当是可怜可怜我，再忍一忍，别把气氛弄僵，好不好？”
她一向都很骄傲。
吵架的时候很少服软。
我原以为她会发火吼我，根本没想到她会求我。
我都想好了。
如果她真骂我，我就带着女儿回家。
她喜欢在这受气，就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被挑刺。
可她却红着眼圈求我。
对着这样的她，我没办法说出狠话。
最终只好叹了口气，带着女儿上了车。
来到县城最大的商场后，云云眼底明显有些失望。
但她还是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抬起头问我：
“爸爸，这就是你小时候最想来的地方吗？”
“对。”我看着那已经变得有些破旧的门头，轻轻点了点头。
当年这商场开业的时候，我跟苏云浅一起过来玩过。
还是高中生的我俩，看着里面光洁亮丽的瓷砖，再看看脚上带着些许泥巴的帆布鞋，站在门口都有点不好意思进去。
她细致地在门口的地毯上擦了好几遍鞋底，才鼓起勇气，牵着我的手走进商场大门。
转了好几圈后，她才挑选了一家门口放着五折牌子的店铺进去。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大衣的衣角，兴奋地跟我介绍：
“陆辰，你看，这件衣服的颜色是杂志上写的今年流行色。”
我根本分辨不出她口中的姜黄色和暖黄色，只能依稀看出她眼底那掩盖不住的渴望。
摸了摸兜里唯一一个红包，我鼓起勇气伸手从衣领出拿出吊牌，想看下这件衣服多少钱。
不料，我的手刚伸出来，导购就斜着眼走了过来。
她的视线最终停在我俩不合时宜的脱胶帆布鞋上。
“别乱摸，这衣服打完折也要三千多，你们买不起。”
苏云浅眼底的光迅速黯淡下来。
但她仍笑着拉紧了我的手。
“走吧，反正我也只是看看。”
当时的我很不服气，但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
那店员确实是势利眼，但她也没说错。
那件大衣，别说打完折“只要”三千了，就算“只要”三百，我也照样买不起。
从店里出来后，苏云浅不仅没有落寞，还是兴致勃勃地在一楼逛了许久。
还在一家精品店里给我买了个条围巾作为新年礼物。
我想拿出林妈妈给我的压岁钱，也给她买一条围巾作为回礼。
但却被她给拦下了。
“你就这份心就行了，我家里还有一条围巾，你的压岁钱还是留着给自己花吧。”
女儿突然推了推我的胳膊，问道：“爸爸，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意识到十几年前不让我花压岁钱给她买礼物的小姑娘已经为人母，给我生下了云云这么个可爱的女儿。
“爸爸在想……当年第一次来这个商场时，什么都买不起，什么都不敢碰。”
我望着之前跟苏云浅逛过的那家服装店。
店名还是跟十几年前一样，只不过字体变得锋利了些。
里面的装潢也变了风格，看起来更加冷冽，整体的品牌调性看起来也更奢华。
女儿好奇地看着我，“怎么会买不起呢？不是说爸爸的爸爸，也就是爷爷特别有钱吗？别说只是件衣服了，就算是给这商场买下来都不在话下。”
这座商场的所在地是十几年前的市中心。
随着产业转移和人口搬迁，现在的地段已经算不上是热门了。
里面的品牌也陆陆续续开始撤店。
尤其是一楼的奢侈品牌，已经搬得不剩几家了。
的确，买这座商场的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不过……别说陆封阳了，就连现在的我，都也已经看不上这座已经过气破败的商城了。
我解释道：“你爷爷确实财力雄厚，可他也是几个月前才认下爸爸，在此之前，爸爸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孤儿。”
女儿突然抱住我，在我耳边说：“爸爸，你才不孤独，你有我，还有妈妈。”
“爸爸说的不是孤独，是孤……”我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了笑，“算了，你的理解也不算完全错误，爸爸现在确实不孤独了。其实，早在遇见你妈妈之后，爸爸就已经不孤独了。”
云云用脸蛋蹭了蹭我的胳膊，撒娇道：“那爸爸能不能个给我买个糖葫芦吃？”
我微笑着应下，牵着她往电梯走。
经过那家服装店时，站在门口的店员紧盯着我腕上的卡地亚手表，叫住了我。
“先生，店里有刚到的新款，有没有兴趣进来看看？”
我径直走了过去，没理会她。
现在的苏云浅，早已看不上这种档次的服装。
我也没兴趣在这座小县城证明什么。
掉价。
给女儿买了糖葫芦、糖油果子、糖炒栗子这些苏云浅平时不允许她多吃的小吃之后。
我俩打着饱嗝心满意足的回到岳父岳母家。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他们的训斥声。
“苏云浅，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一直守着那个窝囊废干什么？我不管你们是真离婚还是假离婚！我只知道，你们扯了离婚证，已经不再是夫妻了，你凭什么不能跟别人相亲？”
“你爸说得对！我们老家村子里的寡妇带着孩子相亲都拿到了十六万的彩礼！你比那老女人可是漂亮得多！你又不是找不到下家，何必要在他那一棵树在吊死？！”
苏云浅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爸……妈……你们别再劝了，我不想嫁给别人。”
岳父冷哼一声，“你不会还做着能进陆家当少奶奶的美梦吧？那个废物自己都进不了陆家，你怎么进？”
岳母：“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赶紧趁着年轻嫁给王老板的儿子算了，人家不仅不嫌弃你嫁过人，还愿意给你出二十六万的彩礼。我提醒你一句，彩礼钱我们已经收了，我们老两口反正是没钱还的。你要么拿二十六万出来换给人家，要么就初六跟人家领证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