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色漆黑如墨，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犬吠。
陈家很大，除了有大别墅，旁边一排排木屋里也有房间，所以就算来了这么多人，房间也很充裕。
柯莲以前在家都是一个人睡，但她其实很粘人，只是柯老先生和柯恒之都是男的，不可能陪她睡。
今天遇见韩清瑶，跟她说话温柔可亲，还长得跟仙女似的，所以柯莲闹着要跟她一起睡。
韩清瑶自然没意见，把她带进房间，又细心地放好热水让她洗漱。
“叩叩叩……”
敲门声传入耳畔，她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柯恒之，和韩清瑶一样，他也生了双漂亮的桃花眼，但比她的又要再细长一些，看上去风雅又清隽。
此刻脸上带着几分抱歉的笑，“我母亲没烦着你吧！”
“没有，”韩清瑶笑着道：“她很听话，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麻烦你了。”
柯恒之有点不好意思，才刚认识不久，就让人家照顾他只有三岁孩童智力的母亲，担心给她添麻烦。
韩清瑶摆摆手，“不用客气，莲姨是长辈，照顾她是我这个晚辈该做的事。”
等柯恒之离开后，柯莲也洗漱出来了，从箱子里翻出一个芭比娃娃给韩清瑶。
“瑶瑶，我们来玩过家家吧，你来当妈妈，我是姐姐，她是妹妹，现在，你来给妹妹编辫子好不好呀！”
柯莲的声音很娇俏，听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她撒娇的时候就会用那双小鹿般清澈的双眼望着你，几乎没人能拒绝。
韩清瑶没想到自己都二十二岁了，有朝一日还会和人玩过家家。
接过芭比娃娃，她用手抓了抓它脑袋上的金发卷发，分成三股开始编辫子。
柯莲就在旁边托颌看着，眉眼弯弯，神情天真。
韩清瑶看了她一眼，心思有点飞。
方才在客厅，大概是顾忌人多，所以柯老先生也没怎么细说，只说女儿在多年前不小心磕破了脑袋，CT检查显示脑袋里有血肿压迫到神经，所以言行举止与小孩儿无异。
通俗点来说，就是变成了傻子。
不过，柯老先生并没有提及柯恒之的父亲。
这似乎是个禁忌，之前，陈大随口问了句关于柯恒之的父亲，柯老先生避而不谈，而且很快就岔开了话题，摆明了不想说。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后来的话题并未提及那个男人。
“哇，妹妹的辫子编好了，”柯莲雀跃的声音拉回了韩清瑶的思绪。
她拿起柯莲递过来的小头绳，绑住辫尾。
“妈妈，我也要编辫子！”她转过身背过去，甩了甩脑袋，满头青丝也跟着荡。
听到这个称呼，韩清瑶有点囧，虽然知道柯莲已经沉浸在过家家的游戏里了，但凭空多出一个大她将近两轮的女儿，这种感觉还真有些奇怪。
韩清瑶无奈地摇头，把芭比娃娃放下，又去给柯莲编辫子。
大概是无忧无虑，即便人到中年，柯莲也没什么脱发危机，一头黑发又浓又密，还想顺滑，是那种收头发的人就喜欢的发质。
韩清瑶编得很细致，十分钟过去，编到一半，柯莲已经昏昏欲睡，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
“莲莲要睡觉觉……”她含糊不清地呢喃。
韩清瑶不由失笑，三两下又把编好的辫子给打散，“那你睡吧。”
柯莲迅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韩清瑶：“……”
这入睡的速度也太快了，还真跟小孩子一样。
韩清瑶下床准备去洗漱。
突然，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谢迟：“出来玩。”
玩？
现在才九点，的确还早。
韩清瑶开门出去，在院子里看见了人。
男人身材高大，身姿挺拔地站在那，手里还拎着一根红色塑料袋。
她上前去，好奇地看了眼塑料袋，“里面是什么？”
一边问，她一边拉开塑料袋。
“这好像是……”
“仙女棒，”谢迟接道，唇边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想不想玩？”
韩清瑶点头，她都好多年没玩过这个了，眉眼含笑地从袋子里取出一根。
谢迟按住她的手，“等一下。”
“嗯？”她有些不解。
“不在这里玩，我们去你的秘密基地。”
“山上？大晚上跑这么远？”
此时此刻，山上的沙堆上，月亮清辉洒下，落在男人俊美的脸庞上，只见他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自然是因为在这玩会有不长眼的电灯泡出来打扰。
韩清瑶也没多想，跟着谢迟上了山。
斜坡那下面是一大片沙堆，只要不在有干草的地方玩就不怕有火灾的隐患。
“啪嗒……”打火机在黑夜中发出幽蓝色的火焰。
视野中，是男人轮廓流畅的下颌。
他垂下眸，似鸦羽的长睫也随之低下，在眼底打下一片清影。
韩清瑶把仙女棒放到火焰上去。
不到一秒钟，就有“滋滋”的声音发了出来，耀眼的火花随之映入眼帘。
以前在村里，有许多小孩喜欢点燃后拿在手中不断挥舞，瞬间就会火光四射，如同烟花绽放一般。
这绚烂迷人的视觉效果，所以这种钢丝棉烟花也叫“仙女棒”。
韩清瑶坐着没动，托着下颌，就这样看着仙女棒燃烧出绚丽的花火。
耀眼的火花为她的容颜笼罩上一层朦胧的暖光，秀眉明眸，琼鼻丹唇，无一处不美。
“很漂亮，”他低声地道，不知道是在说仙女棒燃烧出来的烟花，还是在说此刻他眼中的人。
仙女棒燃得很快，一支不过十来秒就没了。
谢迟又递了根给她，自己也点了根。
两人并排坐着，看着手上的仙女棒燃烧出绚烂的花火。
“我小时候很喜欢玩这个，”韩清瑶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怀念，“每次过年回老家，爸爸都会给我买仙女棒。”
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但那时喜悦的心情，温馨的画面已经刻入骨髓里，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骤然间，脑海中的画面又被一片染着血的墙壁撕碎。
她抿了抿唇，目光空幽。
“那一晚，我和奶奶并不在家，恰好避开了他们的报复，回去的时候，墙上全是血……”
这么多年过去，韩清瑶从未忘记过那血腥的一幕。
她的养母就死在家里，身体几乎被拦腰斩断，客厅里全是血迹，可想可知当时经历了怎样的殊死搏斗。
养父不见了踪影，她和奶奶焦急地等待，心里还抱有一丝幻想的期望，可是最后，却等回了他的骨灰盒。
即便现在知道养父还尚在人世，前路却也迷雾重重。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过温柔，削弱了她的心防，谢迟看见，她难得露出几分脆弱的模样。
两人手中的仙女棒也都燃到了尽头。
谢迟突然伸手揽住了女孩的肩。
她怔了下，却没拒绝。
目光微转，她借着月色望着他，而他抬着头在看天空。
“我和你一样，小时候也特别喜欢仙女棒，只不过，那时候我是没资格玩的。”
和韩清瑶不同，她有珍爱她的家人，过年时温馨而又快乐的时刻。
而他，那时候最讨厌过年。
每个小孩儿都期望过年，因为过年有红包有新衣服，然而这种欢声笑语并不属于他。
月光清辉落在他俊美的脸上，并不足以让韩清瑶看清他的神色，反而更觉得晦涩难明。
他的目光夹杂了太多的东西，似讽刺，又似自嘲。
“你说的是被……拐卖的那些年吗？”这句话中的那两个字，韩清瑶说得有些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