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岚拎着保温桶，愣在病床前，脑子被老妈的几句话砸得晕乎乎的。
孟阳……打人？
她想起孟阳那老实巴交文质彬彬的老实人样儿，一时怎么也消化不了这话。
李丽慧还在旁若无人地控诉着，引得全病房的病人都看了过来。
“昨晚上那王八蛋领着我去他家吃饭，当着一家人的面他使唤我，我寻思着在长辈面前做作样子也没什么，反正以后也不住在一起，谁知道他喝了点酒之后就变本加厉了，朝我吆五喝六的，还说什么以后要给他端洗脚水，伺候他洗脚洗脸！”
“我开始就当他在家人面前要面子，说两句大话，就随他去了，可他越说越过分，说我没什么优点，就是长得好看，让我以后多读点书，免得跟他没共同语言，最可气的是他爹妈也跟他一个口气，合着一家人都当他儿子找了个使唤丫头！”
“我当然不乐意了，他家也没什么钱，搞得跟自己是豪门似的！吃过饭我跟就跟孟阳不干了，我说甭管你怎么要脸，也得给我留点脸啊，哪有第一次见家长就这样的，你们猜他怎么说？说嫁到他们家就得这样，三从四德，他妈也是这么过来的，我的天啊我当时都震惊了你们知道吗？”
说到这里，病房里的其他几个病号产生了共鸣，纷纷指责起来。
“天啊，这年头还有这种封建家庭呢？”
“真是的，我想起我姥姥给我讲的封建末年那会儿的事了，童养媳也就这样了吧？”
“大妹子，这种男人可不能嫁，嫁过去你只剩遭罪了，他有没有孩子啊，有孩子你还得伺候孩子，没孩子你说不定还得生，我看你岁数不小了吧，听大姐的你这岁数可别拼肚子啊，落一身病，遭罪的是你自个儿！”
李丽慧嗤之以鼻，认为自己绝对不可能干这么傻逼的事，“我有病吗还生？我昨晚上恨不能骂死他！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王八蛋他说不过我，他就动手打我！你们瞧瞧我这一身的伤，都是他干的！”
说着，朝大家展示自己身上包着的绷带，“平常人似的戴个眼镜，说话细声细气的别提多温柔，你们能想象他打人的样子吗？真就跟个鬼一样，那嘴脸我现在想想还恶心后怕！”
“啧啧，天啊……你不说我还以为你这是让车撞了呢！”
“这竟然是人打的？这得多大仇啊？你找这人是黑帮的吗？”
“这算是犯罪了吧？这得报警啊！”
大家的议论声中，沈青岚把吃的放在桌上，转身出了病房，走去医生办公室。
“您好大夫，我们看看4床的病例吗？我是她女儿。”
“哦，您是她女儿啊，正要联系你们家属呢。”大夫把李丽慧的病例还有一张片子拿给沈青岚看，“她身上基本都是皮外伤，没多严重，要紧的是给她检查身体的过程中，发现她子宫里有个瘤，我们暂时没告诉她，怕她情绪太激动。”
沈青岚一惊，顾不上看病历上那狗刨似的文字，眼睛立刻转向了那张片子上，“这……是良心恶性的？”
大夫说：“目前还不太确定，初步判断有恶性的可能，肿瘤科的专家建议说开刀。”
沈青岚的手脚顿时冰凉，脑袋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
这时候医学不那么发达，很多人对肿瘤的认知就是绝症，再一听见有恶性的可能，开刀这种字眼，沈青岚那一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你也不用太紧张。”大夫通常是宣布完了噩耗就开始安慰，“幸好发现的早，没有到很严重的时期，再说也有一半的可能不是恶性，如果只是切除良性肿瘤，是没有太大危险的。”
沈青岚心里的恐慌稍微缓和了一下，但是还是极为担忧，不论如何这是个大手术。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才重新回到病房。她找大夫的目的本来是想看看老妈的伤情够到什么级别的，然后留存证据报警。
哪知，伤情只够轻伤，却意外得知了更严重的病。这一趟仿佛是去地狱里走了一遭，出来之后她还很虚脱，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能被老妈看出来。
“你去哪了啊？”李丽慧已经吃起了闺女带来的营养餐，边吃边皱眉，“我说青岚啊，让你给我带点好吃的，你怎么净带些汤汤水水的啊，还没什么味儿，我想吃葱油饼，芝麻烧饼，油条焦圈儿，炸藕盒炸带鱼舍什么的，就想吃点油腻腻的东西，我早上没吃饭，肚子里缺油水。”
沈青岚一脸尴尬，“我不寻思你病了吗，病号哪能吃那些，就得吃点营养的。”
李丽慧顿时后悔自己没说清楚，“算了，就当减肥了。”
“妈，”沈青岚坐下来，很严肃地说，“您得报警，孟阳这属于恶意伤人。”
李丽慧舀汤的勺子一顿，面露犹豫。
“青岚啊……那什么，这种事就算了吧。”李丽慧不知道为什么又犹豫起来，“多丢人啊，我一直跟人家炫耀我找了个文化人来着，现在出了这种事，我脸往哪搁，关键是也没人看见他打我，我报了警也没证据啊，他完全能否认的。”
沈青岚一梗，没想到老妈遇上这种事居然也是选择退缩。
“他打你的时候说什么了？”
李丽慧皱脸想了想说：“就，就说我甭想着报警，没人看见，没有证据，而且我俩没住在一起，没人会相信的，还说，他会反咬一口，让我以后没脸见人的。”
沈青岚嘴角一抽，文化人思路就是清楚，喝醉了打人还会条理分明的威胁。
而且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干，第一次打人的人哪里有这么冷静？
“所以您就忍气吞声了？”沈青岚气道，“您就甘心白挨打了啊？您平常那暴脾气哪去了，这种男人你留着他过年呢？”
“当然不能白挨打！”李丽慧声调又上去了，“他必须道歉赔偿，医药费就不说了，还有精神损失费！”
沈青岚抿唇无语，“妈，您证据都没有，您凭什么要求人家赔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