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的天,孟阳后脊梁的汗却蹭蹭直冒。
面对着许少庭面带微笑的提问,他却一丝一毫也笑不出来,只能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是,是啊……但,但是好像也不能一概而论。”
“哦?”许少庭好奇地挑眉,“怎么说呢?”
孟阳推了下眼镜,咽下口水,说:“也许有的人只是一时冲动,给他一个机会不好吗?”
“那您怎么证明他下次就不冲动了呢?”许少庭说道,“谁也不想再冒这样的危险给打人者一次机会是吧?”
孟阳再次尴尬地点点头。
许少庭微笑:“这么说孟叔也赞同报警解决了是吗?”
“报啊,当然要报!”旁边的热心大哥说,“如果警方不作为,直接上法院,这种人就不能姑息,哪怕花钱费时间也不能饶了他!”
孟阳的脸此时简直比哭还难看。
服务员新上来一盘红烧肉,许少庭把肉推到孟阳面前,“吃啊孟叔,别客气。”
孟阳机械地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对了孟叔,”许少庭接茬儿折磨孟阳即将崩溃的心灵,“打人的人自首是不是会被宽大处理啊?”
孟阳还能说什么呢,小孩儿都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能点头。
许少庭了然地点点头,“那我懂了,打人的如果不自首,就只能告上法院了,得把他告得身败名裂牢底坐穿,才不枉费花钱费时间的打官司,是这样吧?”
孟阳拿着筷子的手不住地哆嗦起来。
“那么孟叔。”许少庭像是做题一样,列了一堆步骤之后得出结论,“那您最好还是去自首吧,您打我妈那事把我媳妇儿气坏了,说要是跟您这种人结了婚,将来就等着被家暴吧,我说应该也没那么严重,可她非不听,说什么也要报警告您,都已经咨询律师了。”
孟阳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又从桌上掉到了地上。他忙低头去捡,掩饰内心的慌乱。
“甭捡了啊孟叔,筷子多得是。”
旁桌大哥听说打人的原来是孟阳,立刻惊讶地看着他,“哎呦说了半天是你打人啊,看不出来啊,长得挺文静的人,居然家暴?听我一句劝啊兄弟,您这是心理有问题,得去看医院找医生。”他又对许少庭说,“小兄弟,别跟这种人结亲,毛病治不好会出人命的,我以前一个邻居就这样,最后把他老婆打残废了。”
“我不是那种人!”孟阳忽然爆发一样大声道,“我没毛病,你们不要污蔑我!”
这声吼引来了更多人的主意,孟阳像个忽然被暴露在阳光下的老鼠,紧张恐慌,无处躲藏。
“那您为什么打我妈呢?”许少庭一边吃着菜,问道。
孟阳极力辩解道:“我就是喝多了!那人喝多了都没有理智,还有的人往水里跳把自己淹死的呢,我就是失手打了她几下,我都道歉了,她也原谅我了,你干嘛这么死揪着我不放!”
“失手打了几下,把人打进了医院。”许少庭声音平静,带着几分冷意,“又一时糊涂威胁了几句,吓得我妈不敢报警,这话,您留着上法院跟法官说去,他信我就信。”
孟阳隐忍着,深吸了几口气,“好,我去自首。”
“是吧,”许少庭点点头,放下筷子,“那我就放心了,这饭呢估计您在这也吃不下去,打包吧,你带回单位去吃。”
打包了饭菜,许少庭又开车载着孟阳回去单位。
上了车,孟阳就想换了个人似的,一改方才紧张恐慌的样子,对许少庭说道:“你以为这样就有用?”
“嗯?”许少庭目视前方,没听懂似的问,“您指哪样?”
孟阳摘下眼镜来,用衣角擦了擦,再慢条斯理带上,那姿态仿佛掌握了一切,“你妈不会报警,也不会告我的,你做这些没用。”
“怎么可能呢?”许少庭单纯的,表情夸张地反问,“我妈自己遭了罪,凭什么要容忍你,你哪来的自信?”
“我就是有自信,你妈那种没脑子的人最容易拿捏了,玩点浪漫,买几件衣服,说几句甜言蜜语,就跟给她喝了迷魂汤一个效果,最主要的是她喜欢我,崇拜我,我说的话她听,就这么简单。”
孟阳像个自信的学者,给学生上课,“我是打了她,你知道,你们大家都知道,但我不承认,你妈不报警,一切都没用,懂吗年轻人?”
许少庭吃惊地歪头看他,“您跟刚才说得完全不一样啊,您怎么能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呢?”
“不一样又怎么样?”孟阳冷笑一声,“愚蠢的人类只会相信他们看到的听到的,于是,我表现出什么样,他们看到的我就是什么样,我想让他们看到我是什么样,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什么样,你这个年纪,还是太单纯了。”
许少庭勾起嘲讽的嘴角,“您确实挺让我大开眼界的,前辈。”
孟阳得意地笑了笑。
许少庭没再说话,车子一直朝着既定的目的地开。
开着开着,孟阳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你带我去哪?这好像不是我们单位的路吧?”
“当然不是。”许少庭说了等于没说。
“你要带我去哪?”孟阳开始慌了,从座位上探出身子,观察街上。
“您慌什么,大街上这么多人,我还能卖了您不成?”许少庭冷嘲热讽,“刚刚您教育我的时候不是还挺冷静的吗,心理素质特别好的样子,这怎么就坐不住了。”
孟阳充满寒意的目光直视许少庭,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到了目的地,许少庭停了车,对心神不定的,正在用眼神凌迟他的孟阳说:“走吧孟前辈,这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孟阳这才发现,自己被带来了派出所。
“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孟阳咬着后槽牙吼道。
“自首啊?您饭店里当着很多人说的。”许少庭嘴巴朝大门歪了歪,“要我请你下去吗?”
“许少庭!”孟阳怀疑自己刚才一路都在对牛弹琴。
“怎么,说我做无用功啊?”许少庭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朝孟阳晃了晃,“您是指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