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落了进来，洒在我的手上。
隐隐可以看到皮肤下面的青筋。
吱呀一声，门开了。
林三月满面春风地提着大包小包出现，眉眼间尽是笑意。
可这笑意在看到我的一瞬，凝滞住了。
“阿江，你怎么坐这儿？”
我淡淡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灰，语气轻柔：
“月月忙了一晚，肯定很累，我去给你热饭。”
边说边抵唇轻咳了一声，显得状态极其不好。
瘦削的身影落入林三月的眼里，她察觉到我的状态。
“你生病了？”
我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着：“小感冒而已。”
听到这话，她明显松了口气。
但在看到座子上丰富的菜肴时，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慌张：
“阿江，对不起，我太忙忘了昨天是七周年纪念日。
做了这么多的菜，你一定很辛苦。”
她的眼里满是歉意，泪花微微凝聚。
就是，她手腕上佩戴的名奢手环，有点碍眼。
我抬手，像以前那般轻轻抚摸她的头。
“没事，只要我们在一起，天天都是纪念日。”
林三月的眸光闪动，五指收拢藏在衣袖里。
“嗯，那我今天陪你。”
“好。”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
她只拿出看了一眼，就慌忙按掉。
我掀起眼皮，看向她：“不接吗？”
林三月装作不在意般将手机扔掉一边。
“不是什么大事。”
这演技属实是有些拙劣。
我稍微瞥了一眼，就看到那屏幕上显示的是“沈淮”二字。
“快朝她发火呀！快质问朋友圈的人是谁！拆穿他们！”
系统在我的脑海发癫，迫不及待。
“对她砸东西，咒骂她，暴力对她！”
“发泄你心中的恨意，折磨她。”
听得我有些心烦，脑子嗡嗡的。
“你这手段真劣质……”
回完话，我长指勾起她的一丝碎发，附在她的耳旁低语：
“忙了一晚肯定累了，先去睡吧，睡醒我给你做饭。”
淡淡的清香扑在她的鼻尖，我听到了她加快的心跳。
林三月愣怔了一瞬：“好。”
“去吧，真乖。”
充满磁性的声音宠溺地笑着，惹得林三月小脸一红。
等她回到卧室，我摸向脸颊。
嗯，顾江这张脸还是长得不错的。
6.
我换了身休闲的衣服，颇有少年气。
这张五官完美的脸，哪怕有着病态，只需稍微收拾就能焕然一亮。
这些年，顾江只顾着赚钱，形象压根不管。
真是浪费了这身堪比男模的身材。
林三月睡醒出来，我正擦着头。
睡袍的腰绳懒懒地系着，袒着半边腰腹，肌肉若隐若现。
“阿江，你刚洗完澡吗？”
我抬起湿意朦胧的眼皮，嗓音喑哑：
“嗯，你头发有些油，我帮你洗一下？”
林三月很注重形象，尤其是她的头发。
但她的发质很敏感，很挑洗发水。
顾江当时为了她，买了半个网的洗发水做测评。
才从中挑出一款非常适合她的。
还特意学了按摩和洗头护发手法，给林三月护理。
果然，这话一听，林三月赶紧冲到卫生间：“是吗？快帮我洗。”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温水探入她的发间，力度刚好。
顾江那熟悉的手感在我的脑海复苏。
林三月舒服地直哼哼：“还是阿江最懂我。”
是啊，她也知道顾江最懂她。
就连吹风机用几档，什么距离，我这个身子都熟悉得很。
仿佛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连她喝的汤什么口味我也都一清二楚。
林三月吃饱喝足之后，我提出：
“可以和我打一局游戏吗？”
她看着手机上不断蹦出的信息，又看向我期盼的神情。
纠结道：
“阿江，不好意思，公司那边在赶一个项目……”
我垂下眼眸，弱弱咳了几声：
“没事，你快去，工作要紧。”
出门前，林三月咬咬唇道：
“等我有空，一定跟你好好玩一把。”
“好。”
在她关门的一瞬，我的手机上弹出：
“天呐，你真是我爱情的神助攻！”
“哥们儿，这两张演唱会门票就当我欠你了，之后还你。”
7.
林三月最喜追星。
尤其是这场还是她男神的演唱会。
这两张门票是顾江抢了很久的，为得就是给林三月一个惊喜。
因为她曾说过：
“谁能让她看见男神，她就嫁给谁。”
为了这句话，顾江拼了。
为了得到门票，他托游戏圈的朋友关系四处打听。
终于有了消息，但对方曾被他在游戏里打哭。
在直播时被粉丝们嘲笑，下了脸面。
要拿到门票，价钱是其次。
对方主播要求顾江开直播，在游戏里被他血虐。
还必须装的被粉丝看不出来。
顾江何等高傲的人，在游戏里他就是永不日落的咒神。
无论哪种职业，没人比他更熟练。
粉丝们喜欢他的原因也是他太强了。
可为了这两张票，为了林三月，他还是低头了。
这场直播里，将近三成粉丝脱粉。
还有诋毁他之前是找代打。
辱骂他，造谣他被包养。
面对这些，他全都充耳不闻，也没有解释。
还是跟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打着游戏。
心里想着林三月看到这两票肯定会很开心。
更计划着演唱会结束时给林三月求婚。
我的手边还有一个U盘。
里面是顾江记录的他对林三月的七次求婚。
一年一次。
从相遇、心动到相爱的每个细节，他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可惜，按照剧情，这一切都会在他的死后才被发现。
但那时，人人不会为他的深情而感动。
而是会诅咒他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会说这种渣男死都不配。
只因在街头碰见沈淮和林三月动情接吻，顾江一时气不过，便想上前去拉林三月离开。
林三月不肯，沈淮便与顾江发生争执，扭打在地。
这一幕被路人记录发到网上。
有人认出沈淮是沈氏集团的少爷，顾江只是一个游戏圈网红。
那些想要讨好沈家的人，纷纷将脏水泼到顾江身上。
再经过营销号的蓄意引导，他成了爱而不得的跟踪狂和神经病。
顾江忍不下去，便在网上发布视频寻求公道。
可早就站在道德审判架上的网友们怎么会听？
他的自证清白不过是颠倒黑白。
他的七年深情是恶心幻想。
他的死更是罪有应得。
我只能说，他蠢透了。
我将这两张票送给沈淮。
就连昨晚的二人约会的细节也是我给沈淮支招。
依靠我对林三月的了解，捕获她的心太容易了。
此时，沈淮还在给我疯狂输出：
“哥，你太牛掰了，她真的很喜欢这场演唱会。”
“你让我带的热牛奶也用上了。”
“哥，你找的这家西餐厅真不错，连牛排熟度都掌握的刚刚好。”
“糟了，她忽然提出想跟我打游戏。
我太慌了，就给拒绝了。哥，你一定要帮帮我！”
看到这儿，我眉眼微挑。
“好呀，我会把我所有的绝技都教给你。”
8.
第二天一早，沈淮一见我激动地抱住我的胳膊。
“哥，你支的那些招也太管用了吧。”
“你怎么知道三月喜欢吃甜的，但是不能太甜。
知道她喜欢花，但对花粉过敏，所以城东的手工编织花束最适合她。”
沈淮颇有兴致地继续盘点。
“还知道她人菜瘾大，吃火锅要配牛奶解辣。”
“喜欢吃巧克力味儿的蛋糕……”
说到最后，沈淮突然蹦出一个想法：
“哥，你不会是三月的前男友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
“这些细节我都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帮你打听到的！”
那可不，顾江的记忆都被我搜刮了好几遍。
沈淮放心地缓了口气，双手抱拳：
“那我就自作主张拜哥为师了，待徒弟成功，不会忘了师恩！”
“嗯。”
我应了一声，道：
“林三月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
沈淮眼神坚定：“我会的！”
他的天赋很高，不愧是有着男主光环。
我只按照记忆里的操作稍微点拨，他就悟了。
只是因为游戏操作机制还不熟练，所以稍显笨拙。
不过一个月下来，也学得差不多了。
同时在我的指导下，他与林三月的感情也日渐浓烈。
可最近，他却嘟囔：
“我总感觉林三月好像在透过我看什么人……”
“无论去哪里约会干什么，她都感觉很纠结。”
“就连她最爱吃的菠萝炒饭都没食欲了。”
而这时系统正咬牙切齿地警告我：
“你再这么不听话，十天你都活不下去！”
看着死亡倒计时，我慢慢吐出四个字：“好戏，开始。”
9.
晚上一回到家，林三月便主动上前接过我手里的蓝莓。
这是她最爱吃的水果，用酸奶打成蓝莓奶昔味道更是不错。
不过她想喝的口感，只有顾江做得出来。
“阿江，我今晚特意早下班回来陪你。”
她笑意盈盈，满眼温柔。
这种眼神在记忆里，太久没见到过了。
从三年前开始，林三月就失去了对顾江的热情。
她心里埋怨顾江无法给她想要的浪漫。
觉得日子早不如从前那般充满激情和轰轰烈烈。
还怪顾江总是抠抠搜搜，限制她的消费。
她太想过回之前那般衣食无忧的日子了。
可离开这个眼里心里都是她的男人，背负高额债务，她又做不到。
每次想说出抱怨，看着顾江对她的宠溺和呵护，她又只能忍下。
日复一日，就无声拖延着，耗着。
可真当沈淮给她想要的热烈时，她又发现：
原来顾江的浪漫藏在生活里，衣食住行的细节里。
所以，她动容了。
是的，沈淮不过是我让林三月重拾往昔的手段而已。
一看到蓝莓，林三月的眼睛亮了。
“阿江，你是要给我做蓝莓奶昔吗？”
“对，顺便给你做个大餐。”
我颔首，如往常一般抚摸她的头。
她高兴地扑进我的怀里。
“好，还是阿江最懂我，最爱我。”
呵，原来，她也知道。
10.
满桌菜肴，皆她所爱。
林三月点了蜡烛，倒上红酒。
“阿江，干杯！”
胃里一阵翻涌，强烈排斥着酒意。
我微微笑着，举起酒杯与她相碰。
酒水下肚，真是烧人……
吃过饭，昏暗灯光下她朝我走来。
皙白长指摸上我的胸膛，红唇轻启：
“阿江似乎有点不一样，像极了我们刚在一起那样。
充满活力，让人睁不开眼。”
她踮起脚尖，凑到我的耳边：
“哪怕过了七年，阿江的身材依旧是我见过最好的。”
只是，她忽地顿了下，道：
“就是阿江太不懂照顾自己了，这都瘦了。”
是啊，这幅身体瘦了不少。
脑癌这玩意儿，还挺折磨人的。
一天下来，有五个小时能清醒算是不错了。
再加上系统时不时地电击惩罚，我有点应不下了。
这时，系统也意识到不对，尖声警告：
“你究竟想做什么，不想出小黑屋了！”
见我不答，又是一阵电击。
身子猛地颤动，我倒在林三月怀里。
吓得她失声大喊：
“阿江，你怎么了？”
我将腥甜咽了下去，舔着下唇：
“没事，就是饿了。”
林三月以为我是真饿了，竟然亲自喂我吃饭。
而系统听完，随之而来的是更痛彻心扉的惩罚。
一下又一下，真没意思。
我都麻木了。
忽视系统的不合时宜，林三月今晚倒是颇有兴致。
还拉着我说，想让我陪她打游戏。
“阿江，快来救我！”
“阿江，我想要这个羽扇。”
“还是阿江最厉害，无论我怎么浪，都救的回来。”
僵硬的手指翻转间，我又是一波大招送走BOSS。
她兴奋地蹦了起来，下意识地与我击掌。
我却没反应过来，让她落了空。
她眼里失落一闪而过，继续笑着。
“阿江，今晚等我。”
说罢，转身进了卫生间。
这段时间以来，林三月明显回家的时间长了。
不是缠着我做这吃，就是玩那个。
可惜，我已经没力气继续陪她演戏了。
倒在床上，我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我听到林三月抱住我的后背。
“阿江，原来我还是放不下你。”
回应她的，是深夜的寂静无声。
11.
第二天是被沈淮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的。
“顾哥，三月答应我去旅游了！我打算表白。”
我喝了口水，缓解着喉间的干疼。
“嗯，祝你成功。”
“对了，我还找到合适的心脏源了。”
沈淮激动地说着，好似想将一切好消息都分享给我。
“不过，万一手术不成功，我可能就活不成了。”
他的语气变得低落。
“所以我想在这之前告诉三月，我喜欢她。”
我看着那张器官捐赠协议，唇角勾起：
“你会活着的，会好好活。”
脑海里系统为了防止我作妖，硬生生突破权限将我的死亡倒计时提前了三天。
也就是说，我还有一周可活。
不过它也因为过度干扰被关禁闭了。
我的身边终于可以清静了……
一切都是来得那么恰到好处。
晚上，我照旧给林三月做了菠萝炒饭。
她吃得没有前几天那样心满意足，反而心情沉闷。
“怎么了？是味道不对吗？”
她摇摇头。
“是想喝蓝莓奶昔了？”
她还是摇头。
“那我去给你加一个鸡腿？”
她忽地开口：“阿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林三月咬紧了下唇，攥紧勺子。
“你这样，我还不起的。”
我一听，停下手中的动作。
靠近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
“无需你还，三月，这一切都是我的心甘情愿的。
我爱你，我希望你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
“希望你可以仍然是从前那个爱笑的女孩。”
林三月埋入我的脖颈，无声哽咽着。
这天晚上，我们动情地深吻，拥抱。
仿佛世间只剩下我们。
在激烈之时，我听到她哭着说：
“对不起，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吻着她的额心，无限温柔：“好。”
清晨的光总是有暖意的。
她躺在我的怀里，尽是娇羞。
视线落到窗外，我开口：
“三月，想去科尔沁草原吗？”
这曾是林三月和顾江一起约定好毕业旅行要去的地方。
奈何林三月家里遭逢变故，草原便一直没去。
“好啊，我想去很久了。”
林三月开始拿出手机查找攻略。
“我听说相爱的彼此一起看过草原的满月，便能相守白头。”
她越说越兴奋，却在听到我的话怔住：
“那想什么时候去？今天？”
“今天吗？太突然了吧，接下来我这个月内都挺忙的。”
她嘟着唇，喃喃道。
“等下个月吧。”
“好。”
确实得出差一趟，去和沈淮一起。
时间就定在明天出发，为期一周。
而沈淮正是打算在最后一天的海岛向林三月表白。
而这时，林三月刚好开口：
“对了，我明天出差一周，到时候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我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声音低哑：“好，我等你。”
12.
送走林三月，我回到家里。
久违地开启直播。
弹幕里全都是粉丝争前恐后的问候：
“顾神，你都好久没直播了，太miss了。”
“主播主播，没你的夜晚，我都睡不着了。”
“今天想看江江秒杀大魔王。”
我爽快应下：“好。”
从前一直被万人唾骂，偶尔有一次被人追捧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毕竟是最后一次直播了，满足一下也不是不行。
一场酣畅淋漓的对战结束，我退出了游戏。
音乐也从酷拽的说唱变成了慢歌。
有人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顾神，你怎么了？”
“有什么事情要说吗？别吓我们。”
怎么说呢，让我酝酿一下。
空格键按下，音乐停止。
嘶哑无力的嗓音响起，有点不像我的声音。
“感谢大家长久的陪伴和支持，我要停播了。
这个账号我不会注销，算是给这段人生一个纪念。”
弹幕疯了一般暴涨，几乎都是让我留下来。
在粉丝们的不舍中，我按了下播键。
背着包，拖着行李坐上了前往科尔沁草原的飞机。
剩下的时间里，我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用相机记录下一个又一个美丽的风景。
只是，相片里我总会留出一个位置。
奈何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到最后我连站起来都成了奢望。
人类的身体可真是弱啊……
直到最后一天，我在寄完快递后登上了手机。
这才知道我因为停播还上了热搜。
网友们对我停播的原因有着各种猜测。
上面显示林三月打了上百起电话和消息。
“阿江，你怎么停播了？”
“你在哪儿，快接电话呀！”
“阿江，我想你了，快跟我说说话。”
“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不出差了，我回来了，咱们去科尔沁好不好？”
“你在哪，求求你告诉我。”
没有过多言语，我只发了一条：
“我不爱你了，分手吧。”
沈淮也给我发了很多条消息：
“顾哥，你咋退网了？”
“顾哥，三月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着急忙慌地就回去了。”
“我问她，她也不说，我感觉我要失恋了……”
“哥，回个话？”
我强撑着这副破碎的躯体，打过去了电话。
几乎是一瞬间，沈淮立马接通：
“顾哥，你咋了，我怎么打电话发消息你都没回。”
我调动着为数不多的精力，一字一顿：
“林三月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还有个包裹，记得接收一下。”
说完，我就挂了。
颤抖的指尖拨通了医院电话，在死亡倒计时中我闭上了眼睛。
13.
我死了。
而我因为系统还在监禁，灵魂还飘在这个世界。
等医院找我时，顾江这个身体已经脑死亡。
按照之前签署的器官捐赠协议书，医院紧急联系沈淮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早在之前，我便去医院主动提出捐心脏。
当时医生怎么都不肯。
可当我的心脏与顾淮的匹配结果出来时，医生犹豫了。
“我就要死了，倘若残躯能救更多的人，也不枉我来这世间走一遭。”
最终我成功签下了捐赠协议书。
不止心脏，就连我的肾脏也捐了出去。
手术室里，我能清晰地看到顾江的心脏被剖了出来。
莫名地，胸口有点疼痛。
真是奇怪，我已经成了灵魂。
怎么还会痛呢？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沈淮从此之后将会是一个健康无缺的人。
刚出手术室，就看到林三月满脸的泪花。
她担忧地迎上前，眼神直直落在还未苏醒的沈淮身上。
直到听到医生说手术成功，她才松了口气。
拿出手机，翻出一个电话。
备注名是“宝贝”。
这个称呼太陌生了。
陌生到我翻找记忆了好久，才在一个不起眼的片段里发现。
那时，林三月刚与顾江在一起半年，正是浓情蜜意。
她不知从网上哪里学到了撩人的招式，去逗弄顾江。
偏顾江是个闷骚型的，没几下就被“宝贝、宝贝”喊得脸红脖子粗。
见他这样，林三月便更加起劲儿。
顾江想要去堵林三月的嘴，却被反压在她身下。
明媚活泼的少女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俯身亲在了男友的嘴上。
四目相对间，暧昧蔓延。
自林三月发现顾江不经逗之后，变本加厉。
常常惹得顾江面红耳赤。
可撩者无意，被撩者却越陷越深。
林三月垂下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阿江，你怎么会不爱我？怎么可能不爱我？”
是啊，顾江爱她。
爱到卑微，爱到丧失尊严。
想到这儿，我还是想说：顾江真蠢。
豆大的泪珠滴落到屏幕上。
她慌忙拿出纸巾擦掉，无意间拨通了电话。
“嘟嘟——”
忽地，走廊的尽头医生们推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病床走过。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响声，林三月猛地抬头。
是我的手机，在响……
不过响了几声，就没了。
这个病床也消失在转角处。
林三月怔了几秒，便垂下头继续沉浸在悲伤里。
再拨过去，就是冰冷的无人接听机器播报音。
“阿江，我好想你……”
14.
在林三月的陪伴下，沈淮身体恢复的很快。
不过与沈淮的精神焕发不同，林三月状态萎靡。
无论沈淮怎么逗她开心，她都只是勉强一笑。
夜晚，她会一个人在走廊里翻看以前与顾江的合照。
奈何照片都是三四年前的了。
直到沈淮出院，林三月无处而去。
才敢出现在那间出租屋门口。
她小心地敲着门。
“阿江，我回来了。”
拿出钥匙，打开门，本该充满爱的小屋却空无一人。
桌面上只有一封信。
林三月显然注意到了，但始终不敢打开。
直到夜晚来临，她在昏暗的夜灯下拆开。
信的内容只有短短一句：
“林三月，别回头，往前走。”
这是顾江写的，藏了很久。
本是想让林三月走出失去父母的伤痛，却发现比起安慰，陪伴更有用。
如今被我拿来当做遗言，也算是应景。
而另一边，沈淮边打听着心脏的捐赠者，边正计划着给林三月告白。
告白的地点就在科尔沁大草原。
因为他曾听林三月提过，从小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广袤无垠的草原。
躺在地上，仰望星空。
还有对着满月许愿。
这个地点也是我提点过他的。
说告白要选在对方喜欢的地方。
本该在海岛之行就进行的告白因为林三月的离开而中断。
这次，沈淮做足了准备。
日子就定在林三月生日当天。
巧了，我寄给他的快递也在这一天到达。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序进行，真好。
15.
这天，沈淮和林三月来到了大草原。
他们身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俊男靓女，仿若天生一对。
沈淮给我发消息：
“哥，三月这段时间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好紧张呀，我就要告白了。”
“哥，你啥时候愿意回我个消息呀。”
星河璀璨，月亮趋圆。
热情的少男少女们，将二人围在中间。
沈淮举着一束特意定制的玫瑰编织花，半跪在林三月面前。
“三月，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林三月脸上全然没有被告白的喜悦，只有纠结和难堪。
因为就连这捧花，也是我当时给她告白用的同款。
但沈淮好似没注意般，还将花往她眼前凑了凑。
“三月，你喜欢我吗？”
正当林三月要开口时，一个青年拿着一个密封件走到沈淮身边：
“请问您是沈淮吗？这里有个您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这青年是不错的，不愧是我找了半天找到的。
千叮咛万嘱咐，时间一到，无论发生何事，直接找过去。
沈淮一听，也忘了告白一事，赶紧签字接收。
“肯定是顾哥寄给我的。”
听到“顾哥”二字，林三月的瞳孔震了一下。
“你口中的顾哥，叫什么？”
沈淮正迫不及待地拆箱子，随口应答：“顾江呀。”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打得林三月身子一晃。
沈淮却丝毫没注意到，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
“顾哥对我可好了，教我打游戏，帮我追你。
还说你是个好姑娘，让我好好照顾你。”
林三月促然从沈淮手里夺过信封，拆开。
里面有着一封信，一张银行卡、一个U盘和一枚戒指。
她手指颤缩着将信封打开。
“沈淮，你好，我是顾江。
一个因为患癌无法继续守护所爱之人的弱者。
而这个人就是林三月。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告诉你，我与她的关系。
我看得出来，她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与她的七年，早就被债务和时间磋磨。
我爱她，却无力继续守护她了。
感谢你的出现，让她可以重新做回那个天真无忧的女孩。
卡里有三百万，可以还清她剩余所有的欠款。
我知道你不缺这些钱，但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别告诉她，也别说我和你的关系。
她会内疚，会伤心。
至于这里面的其他东西，你看着处理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将这些给你，大概是因为我跟你很投缘吧。
对了，我还送了你一件礼物当做谢礼。
告辞了，兄弟！”
看完，沈淮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伴随着林三月撕心裂肺的哭喊，沈淮低喃一声：
“怪不得你不回我的消息……”
16.
整整一周，林三月没有走出过酒店。
她无名指戴着那枚求婚戒指，反复观看着U盘里的照片和视频。
“今天是与三月在一起的第一年，悄悄问一下，三月你愿意嫁给我吗？”
“两周年了，林三月，我爱你，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我们三周年啦，想和三月相守白头。”
“……”
“今天是恋爱七周年，我终于能帮三月还清所有的债务了。
林三月，我顾江已经辞了职，打算用直播游戏的钱创业。
我还帮你做了投资，算是给你为数不多的聘礼。
我有的不多，但我会努力的，让我们的未来变得更好。”
视频最后，是顾江泛红的眼眶。
“三月，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吗？”
“我愿意！阿江，我愿意。”
林三月失声痛哭，“我知道错了，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到底在哪里呀，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第七天，沈淮找到了我的墓碑。
在草原上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但那里，看星空，很美丽。
林三月一听到这个消息，疯了一般撕扯着沈淮的衣服。
“带我去见他，我求求你。”
沈淮强忍着眼泪，哽咽道：“好。”
一下车，林三月跌跌撞撞地跑向我的墓碑。
她通红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我的阿江不会死的。”
“他还说要娶我呢，怎么舍得离我而去！”
可无论她怎么哭喊，怎么撕心裂肺，都再也听不到熟悉的声音。
草原的风拂过她凄美的脸颊，她靠在碑石上闭上了眼睛。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在碑石上留下一道鲜明的痕迹。
17.
从那天之后，林三月开始拿着相机到处拍照。
选取的地点也都是我之前走过的地方。
回到房间，再将自己与照片里的我合在一起。
沈淮话变少了，更多的是默默陪在林三月的身后。
这天，沈淮终于打听到了捐赠者的消息。
他一直想给捐赠者的家属力所能及的补偿。
却不料，捐赠者是顾江。
一个从小无父无母的孤儿。
此生唯一所爱便是林三月。
沈淮也终于意识到我在信里所谓的礼物指的是什么。
我要他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守护林三月。
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顾哥！我错了，错了。”
“这个世界上，谁都比不上你对林三月的爱呀！”
18.
林三月在得知我的心脏在沈淮的胸膛里跳动时，忽地自嘲地笑了起来。
“阿江，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吗？恨我，讨厌我，都行。
我都出轨了，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
我根本不配，不配！”
这天晚上，她定了回去的机票。
没有告诉任何人。
出租屋里，她静静地躺在床上。
自手腕刀伤而下，一片鲜红。
一身白裙，也被染红得分外刺眼。
我记得这条裙子，是顾江与林三月在社团初见时，她穿的。
往后每当林三月追问他是何时喜欢上，顾江总是笑而不语。
最后才无奈地将林三月搂在怀里，轻声说：“一见钟情。”
可林三月总是不信，嘟着嘴跑开。
如今她信了。
“阿江，我来见你了。”
她的呼吸变得微弱，逐渐消散。
我空荡荡的胸口，跳了一下。
眼角也不自觉变得湿润。
是顾江在哀鸣吧。
也可能是我……
等沈淮找到这里时，林三月死了。
他抱着林三月的尸身，哀声哭嚎：
“顾哥，你知道吗？
这次草原之行本就是三月给我的告别之旅。
她想结束这段本不该开始的感情，跟你好好的。
你为何这么残忍，要在她最爱你的时候离世！
你要她，怎么办呐！”
而后他又失神一般，喃喃自语：
“都怪我，顾哥，都怪我。
是我没照顾好三月，是我没能完成你交代的任务。”
他捂着胸膛里跳动的心脏，又哭又笑。
“可我有何颜面去死，我的心脏是你给的呀！
我死了，顾江就真的没了。”
沈淮精神失常了。
任谁都拖不走他怀里的林三月。
世界崩坏的警告声在周遭响起，系统出现了。
在它爆炸消失前，朝我歇斯底里地怒吼：
“你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我擦掉眼角的泪珠，轻笑道：
“无他，死去的白月光杀伤力可真大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