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降降火，我怕我会疯了。”徐思晓哭丧着脸，低头抱住了膝盖。
肖羽泽看她这个低落的样子，也没有过分苛责她，“你还记得，我当初问过你为什么要打羽毛球，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徐思晓愣了愣，抬起头，回忆一年前的事情，心口有点发热。
“那时候我说，因为我喜欢打羽毛，我喜欢追逐羽毛球奔跑的感觉，我喜欢这种靠自己的力量飞驰的感觉，我希望有一天，羽毛球的力量也能让我改变自己的人生，脱离讨厌的原生家庭，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肖羽泽看着她，面色淡然，眼神不易察觉地柔软下来，“是啊，你不是早就目标很清晰了吗？又何必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对自己的看法。”
徐思晓对上他的视线，目光渐渐清明，没那么丧气，她嗯了一声，“确实，不管他们有多么重男轻女，怎么把我当工具人利用，我都不应该被他们影响，我还有自己的理想，我还有羽毛球，我可不是为他们这些人活的！”
“只要你想通了，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肖羽泽站在徐思晓面前，朝她伸出手，“天快黑了，别在这儿吹冷风了。”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十分有力。
徐思晓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站起身，这才感觉到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是今天台生气，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又吃了很多冷饮的缘故。
肖羽泽看她捂着肚子，脸色不好，就知道她是不舒服了，拉着她的手腕往停车场走，“我们回去吧。”
徐思晓没什么力气，任由他把自己塞进副驾驶座，然后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才坐在她身边，握住方向盘，启动车子离开。
徐思晓自知，作为一个运动员，在比赛前夕万万不该不注意身体。如今这种状况，她有些心虚，握着矿泉水瓶，一句话也不敢说。她小心观察着肖羽泽开车的侧脸，他冷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幸好他没有那么阴沉，否则她肯定会觉得肚子更加不舒服了。
太阳西沉，黄昏的天光与路灯同时亮起。
车沿江驶过，半开的车窗吹过来湿漉漉的江风，吹得人很清凉，昏昏欲睡。
为了避免不说话的尴尬，徐思晓索性把眼睛闭上，靠着椅背睡觉。迷迷糊糊，她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十七岁那年暑假，她借住在小姑家，在黄鹂路的一家蛋糕店打工。有一天早上她去上班的时候，在路边遇到了一群醉醺醺的流氓，围着她不让她走。她当场就炸了，和那些臭流氓动起了手。虽然她能打，但她毕竟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哪里打得过五六个大男人。
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有一个高个子哥哥过来帮她，和那几个臭流氓打起来。有一个臭流氓下手特别凶，她看到那个小哥哥的胳膊被对方反手折了起来，小哥哥痛得脸都皱成一团了……
她至今一直很感激那个小哥哥，只可惜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又是个脸盲，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他当时背着一个黑色的运动包，里面装的应该是羽毛球拍。
徐思晓每次梦到那天的时候，都很想看清楚那个小哥哥长什么样子，可惜都不能成功。在睡梦中，她迷迷糊糊说道：“谢谢你，希望我以后，还能在羽毛球场上见到你……”
肖羽泽听到她在说梦话，但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前方正好是红灯，肖羽泽停下车，侧头看下副驾驶上闭上眼的小姑娘，他的眉目间满是无奈和温柔。
这小姑娘，还真是让他不省心。
刚到了肖羽泽的公寓，徐思晓早就憋不住了，直接冲进了卫生间。
拉了一通肚子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肖羽泽。走到客厅里，她闻到了有淡淡的香味，是米汤的味道。
肖羽泽站在餐桌边，对她招手，“过来吃吧。”
徐思晓心里一暖，默默坐到餐桌边，肖羽泽拿着一个勺子递给她，她就低头喝起汤。带着微甜的热汤，顺着舌尖流进肠胃里，感觉整个人舒服了很多。
喝完汤，肖羽泽看了看时间，“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就在我家客房睡吧，明天早上再回学校。”
徐思晓啊了一声，“教练，这不太好吧？”
虽然他们是很清白的师徒关系，但毕竟男女有别。她在教练家吃饭是小事，但她毕竟是一个女生，住在教练的家里，估计传出去就不太好了……
肖羽泽淡淡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你闹肚子，我担心晚上你如果变得严重需要送你去医院的话，我也不想这样。你最好可以保证，不会影响到这次的决赛。”
徐思晓：“……”
他虽然说得嫌弃，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作为运动员，在比赛之前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已经是在给教练添麻烦了。她的教练虽然嘴上毒舌，实际上已经对她非常体贴了。
肖羽泽给她找了一套干净的运动装，让她去洗澡。
徐思晓以前来过他家好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在他家洗澡，虽然她是个女汉子，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男女之别，可是看着肖羽泽那么淡然的帅脸，她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怎么看都是自己比较占便宜。
洗完澡，她进客房去睡觉。这间客房收拾得很干净，而且应该很少有人住，床垫很软，被子还散发着洗衣液的淡淡香味。
大概是拉肚子搞得全身乏力，徐思晓躺在这么舒服的床上，很快就睡过去了。
在隔壁房间里，肖羽泽却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他闭上眼，也可以想象到，隔壁那个女孩躺在床上睡觉的样子。醒着的时候张牙舞爪，睡着的时候却很乖，还喜欢夹着被子，或者抱着枕头。
似乎潜意识里，总有点没有安全感。
如果可以，他想要抱抱她，安抚她，让她不要那么不安。
但是不可以，所以他只能站在她身后，化成一个黑色的影子，冷酷到没有人情味。
第二天早上，徐思晓起床身上还是有点乏力，但是她不想耽误比赛，洗了个脸，迅速把自己收拾好了。
肖羽泽做了一些清淡的清粥小菜当早餐，叫徐思晓过来吃。徐思晓匆匆吃了一点，就起身说自己吃饱了，刻意在肖羽泽出门之前去了体育馆。
她可不想跟肖羽泽一起出门，万一被认识的同学看到就不好了。
肖羽泽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懒得跟她计较。
到了体育馆的更衣室，徐思晓换好了一套蓝白色的运动套装，穿上白色的运动鞋，扎好头发，在后台做热身运动。
一起参加决赛的一个高个子师姐看她出了一身汗，似乎脸色不是很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她有些奇怪，“徐思晓，你没事吧？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没有啊，我就是太热了。我这个人火气比较大嘛。”
两人不是一个教练，徐思晓跟她不太熟，因为脸盲，都不记得对方叫什么名字。此时她也不敢让人知道，自己现在浑身出虚汗，她又不敢吃药，只能时不时进洗手间洗个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徐思晓刚洗完脸，用纸巾擦水，就从镜子里看见一个眼熟的女生走进卫生间。
她本来有点脸盲，不是经常见面的人就记不住他们的样子。但是这个女生给人的感觉很特别。
对方大概比她还高五六公分左右，穿着黑色的短袖运动套装，一头利落的短发染成栗色，脸部轮廓分明，五官英气勃勃，颇有中性风。
徐思晓立刻警惕起来，意识到她是谁。
这次打进决赛的女子羽毛球选手有八个人，其中有一个就是肖羽泽早就提醒徐思晓注意的那个女生，谢棠。
江城有两所大学的体育项目是最厉害的，一个就是徐思晓所在的江城体育学院，另一个就是谢棠所在的江城科技大学体育系。
谢棠看起来桀骜不驯，但是打羽毛很有技巧。她的教练魏建凯也是一个得过很多奖的金牌教练，魏建凯和肖羽泽都在国家羽毛球队待过，算是同门，所以在外界看来，实力和口碑和肖羽泽不相上下。
但是徐思晓总感觉，肖羽泽和魏建凯之间隐隐有点不对付，经常有互相较劲的感觉，搞得她和谢棠也成了命定的对手。
谢棠看见了洗手台前的徐思晓，淡淡一笑，主动过来打招呼，“徐思晓，又见面了。你猜这次的冠军鹿死谁手？”
不想被对手看轻，徐思晓忍着身体的不适，有意虎着脸说：“有我在，当然不会是你了。”
谢棠微微挑眉，凑近过来看着她的脸，“这么有自信吗？我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不会是生病了吧？”
徐思晓心虚，背后都出汗了，表面还佯装暴怒，伸手推了谢棠一把，“你凑这么近干嘛？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对不友善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对长得像男人的女人更没兴趣！”
她说完不再理会谢棠，走出了洗手间。
谢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双手环胸，眼神饶有趣味。
呵，这真是个有意思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