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并没有将孟湛约家里，而是在外面一处安静的咖啡馆。
孟湛到的时候，段正似乎已经坐了一会儿了，看见孟湛的时候，神情有些严肃。
孟湛很自觉的走到了段正面前，拉开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段正看着坐在对面的孟湛，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神情是难得一见的为难，似乎是犹豫了好几秒，然后将几张纸推到了孟湛的面前，“上次你义父装病的时候住了几天院，为了显得逼真一点，他确实也去做了把全身检查，还是你陪他去的，不过后来出了院，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今天医院给我打电话，结果出来了。”
段正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盯盯的看着孟湛，神情越发的严肃，迎着段正的目光，孟湛心头突然有些发紧，他突然有些不太敢拿起面前的这几张纸。
段正这个人一直都没个正形，现在却这么严肃的跟他说这件事情，确实让孟湛心里有些没底。
孟湛看着段正，又垂眸看了看面前的东西，他抬手蹙了蹙那几张纸，却并没有打开，而是将目光又望向了段正，语气尽量平静，“医生怎么说的？”孟湛想先探探段正得口风，好让自己心里有个底，他有很不好的预感此刻。
段正没有直接回答孟湛的这个问题，而是指尖微微轻点着桌面，“你还是先看一看吧？”
段正越是如此，孟湛越觉得心里不安，他将面前的几张纸拿了起来，那些官方的数据他看不懂，但是诊断结果他是能够看明白的，那几个大字明晃晃的就写在那里。
“胃癌？”孟湛有些不可置信，“这是我义父的体检报告？”孟湛不愿意相信，可是但凡细想，又确确实实不是无迹可寻，孟擎确实一直以来都不太注重自己的身体。
孟擎的出身，孟湛很清楚，年轻的时候混日子，混生活，混江湖，大大小小的伤数不胜数，有时候饿一顿，有时候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些事情在他老了之后，早晚是要留下病根的，这一点孟湛想得到，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的严重。
孟湛将几张纸放了下来，突然陷入了沉默里，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我义父知道吗？”
段正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段正轻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他说过，饭要按时吃，咖啡不能当水喝，喝酒应酬也应该适可而止”，可惜这些话，孟擎从来不听啊，孟擎骨子里有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子主义，就跟以前混江湖似的，觉得自己是打不死的。
又是一阵的沉默，这两个针锋相对的人第一次这么安静的坐在一起，第一次没有针锋相对，没有以损对方和骂对方为乐。
“先不跟他说吧”，顿了顿之后，孟湛又开了口，“我会尽快搬回去的，慢慢找个机会跟他说。”
段正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第一次这么有默契。
孟湛深吸了好大一口气，还是要问，“医生究竟是怎么说的？”但凡是个病，总有轻重缓急，能不能治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段正微微垂下眸子，目光望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竟有些茫然，“医生说，尽早做手术，还有机会，但是我很了解他……”段正没有再说下去，他沉默了。
孟湛第一次没有顶嘴，没有骂他你了解他个屁，他第一次默认了段正的这句话，确实，段正很了解他，其实孟湛也很了解他。
孟擎这样的人，骨子里是不信神佛不信病痛的，他生死都得堂堂正正，换句难听的话就是，他们那样的人混过了，有些东西就永远刻在骨子里，别看他现在道貌岸然的，其实他宁可被人乱刀砍死，也不想被病痛折腾得狼狈而死。
“你怎么想的？”孟湛难得的问了这么一句话，一直以来，他才不管段正是怎么想的，他又不在乎段正心里怎么想的，看到段正想打人都来不及呢。
段正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苦涩，他耸了耸肩有些无奈，“我能怎么想？我当然希望他活得久一点，毕竟他死了，他的财产又不是我的，你才是他儿子。”
孟湛也跟着笑了笑，同样笑得有些苦涩，“那可说不定，说不定老爷子早就立好了遗嘱，他那么喜欢你，把一切留给你也不是不可能的，反正我这个儿子可有可无，早就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
“这句话倒是对的，你消失的这么多年，这些年都是我在照顾他的，你少他妈站着说话不腰疼，一天到晚看我不顺眼，要不是我，你义这些年早孤独死了。”
“我不会谢你的，你自己心甘情愿非要去gou引他的”，孟湛白了他一眼。
“gou引？”段正冷哼了一声，突然觉得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是错觉，他还以为他们两今天能好好说话，能和平相处呢，看来一切又回到最初了。
“行了……”段正看着孟湛，然后拍拍屁股起了身，“懒得跟你废话了，你自己说要搬回来的，抓紧时间吧，我先回去了”，段正径直朝门口的方向而去，走出去几步还不忘回头又看了孟湛一眼，“对了，记得把单买了。”
孟湛盯盯看着段正的身影消失，心里的滋味说不太上来，有些烦躁有些无奈，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这些年不在孟擎身边，但是并不代表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因为在乎所以现在会害怕。
他不太敢想象，如果他义父出了什么事情，他应该怎么办？
有些人是这样子的，虽然没有一直生活在一起，但是他的存在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他怎么会不在乎孟擎呢，虽然他抗拒从前的事情，也不愿意跟过去有更多的牵扯，可是他闭上眼睛还是能够清晰回忆的，回忆当初跟他义父生活在一起的那些画面。
那些回忆其实也是弥足珍贵的，不然他义父怎么会心心念念，觉得那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