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怎么想通了?陆谦城不知道。
想通不想通又有什么差别呢,何阮的出现对他来说是平静湖面上激荡起的一片涟漪。她的出现带着众人皆知的目的性,张扬的告诉自己,我找你就是为了算计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女人,陆谦城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长居高位,习惯掌控一切,被这突如其来的女人抓着辫子威胁,陆谦城倒起了一丝胜负欲。
其实那个视频对陆谦城来说并没有什么,他是一个男人,一个三十出头的成熟男人,发生那种事再正常不过。
可何阮的出现,硬生生的勾起了陆谦城的情缘。
后来何阮频繁做一些让自己上心的事情,陆谦城承认,一个男人冰冷坚硬的世界里多了一抹亮色,多了一丝柔软是有一点不一样了。
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仅仅是男女之间发生关系的最直接,最原始的那种冲动。
再后来,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哭的那么柔软,陆谦城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
他见不得她身边有男的出现,他受不了她说一些话来和自己撇清关系。
有个女人在身边挺好的,陆谦城这样想。
听着陆老爷子交待了一些事情,陆谦城将电话收了回去。
怀里的女人,这一次睡得很沉,沉到刚才民政局的那十多分钟就像是她在梦游,连他抱着她下车然后抱上床,她也没有醒来。
将她放在床上,换了身舒服的睡裙,掖好被子,陆谦城站在床边上,看着女人安静的睡颜。
相比平时的优雅温和,此时他整个人的气势显得愈发的阴郁而沉抑,透着一股隐隐的暗色气息。
手指摸出那枚带着体温的普通至极的一元钱硬笔,低下没有温度的眸,漫不经心的把玩着。
他从未对哪一个女人有过这么多的耐性和好脾气,所以至少,他是喜欢她的。
男女关系里有过于深刻的爱,未必是好事。
喜欢已然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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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阮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她有点懵,扶着脑袋慢慢坐起来,手随便一动,就摸到了两个类似本子的东西。
摸到开关打开屋子里的灯,她下意识低头去看,结婚证三个字毫无障碍的跳进她的眼帘。
眼神一震,伸手把其中一本拿了过来,打开,一张合照贴在那里。
她有些茫然,看了看上面的日期,脑海中不断的回响过某些破碎的片段,扶着自己的脑袋。
虚虚实实,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和假的——所以她喝醉了睡懵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陆谦城领到民政局把证
他对结婚这件事情到底是有多随便?!
蹙眉,眼角勾出点鄙夷,鼻腔哼出了两声,这明明是自己死缠烂打才得来的结果,可现如今太随便的男人叫人没有安全感。
正想下床找水喝,余光就看到床头搁置着的玻璃杯,一瓶乳白色的牛奶,她微微一怔,门忽然被敲响。
“进来。”
一个四十岁左右收拾得很整齐利索的妇女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笑容,“太太您醒来了?先生说如果您醒了应该会饿,我买了点新鲜的食材,我给您炒两个菜好吗?”
还没等何阮回答,她又道,“我是陆先生请的佣人,姓林,对了,先生还专门吩咐我替您母亲做了晚餐送到医院,说您身体有点不舒服。”
她的表情依然怔愣,随即轻轻的点点头,“谢谢你林妈……”她摸摸肚子,“我是有点饿,麻烦给我弄点简单的吃的。”
“好的。”
脚落下去,直接就踩在柔软的拖鞋上。
低头果然看到一双浅蓝色的新的拖鞋——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光着脚的。
穿上鞋子,抬手端起玻璃杯将里面的牛奶都喝完。
抬手拿起手机看时间,还没开锁就看见上面显示的信息:牛奶喝了,衣帽间出门左拐,让林妈给你做晚饭,然后洗干净等我回来。
她盯着屏幕上的这几句话看了一分钟,忽然觉得陆谦城是个很可怕的男人。
像一道不应该靠近的深渊。
随时随地都可能掉下去。
在外面闹腾了一天身上很不舒服,何阮洗了个简单的淋浴就下楼吃东西了。
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个菜,她看了一眼特意去厨房朝林妈道,“我一个人吃不了很多,随便弄点就可以了。”
“好的,太太,再煮个汤就好了。”
何阮看着桌上的菜色,只需要瞟一眼就知道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扶起筷子微笑,“林妈手艺好像很不错,都是我爱吃的。”
林妈捂嘴笑,“刚刚来我也不清楚太太的口味,不过先生很清楚。”
何阮低头抿着味道鲜美的鱼汤,垂眸慢慢喝。
他们甚至还没有一起吃过饭……他这就准备全都摸清楚她的生活习性么。
才喝了几口汤甚至还没吃一粒米,她带下来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在一边搞卫生的林妈说了声您吃饭我去接就小跑着过去了。
“太太,”几秒钟后林妈就握着手机过来了,“医院来的电话,说是有急事找您……”
晚安立即起身接过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打电话的是医院的护士,是自己花钱买的关系用来帮她看着赵舒心的,“何小姐……你现在能来医院吗?”
“是不是我妈妈出什么事了?她怎么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护士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的,什么都顾不得她直接就转身往门外跑去。
“不是,”护士听出她很着急,连忙道,“你母亲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就睡了,是……是一个女人来医院了,她非要去看你母亲说是……”
何阮一张俏脸立即冷了下来,“我马上到,你帮我拦着她。”
“太太……太太,”林妈在后面担心的唤,“您要去哪里?”
“去趟医院。”
“您等等……要给先生打电话让司机过来吗?不然先生说了车库里还停着车……”
何阮的脚步顿住,这边是富人区,打车都没有那么方便,尤其现在是晚上,“林妈你知道车钥匙在哪里吗?”
十五分钟后,她穿了件黑色的薄款长风衣一路赶到了赵舒心的病房前。
门口,何东蕃原本安排的保镖挡在门口,他前面半米处站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对峙,那女人的身后也跟着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保镖。
她一靠近,就听见女人清冷的声音低声吩咐身后的保镖,“把这位先生请开。”
那保镖应了一声好,面无表情的就要上去把守门的保镖拉开。
“谁给你的权利在这里撒泼?”
何阮几步快速的走了过去,挡在那保镖的面前,眯着眼睛,标志的五官覆着一层冷然的白霜,“从我妈妈的病房前离开,马上。”
“何阮,”那女人穿着一身叫不出牌子的衣裙,打理得一丝不苟,从盘着的头发到手上提着的包,无一不彰显着她贵太太的身价。
“听说你妈妈病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何阮的眼睛直视对方,毫无一丝的闪躲,“我说的很清楚了,从我妈妈的病房前离开,”她勾起唇角,露出极深的讽刺,“她最近身体也不好,我麻烦你让他安安心心的生活行吗?”
女人皱起眉头,似乎对她这样的措辞很不满,却没有明显的表露出来,只是道,“晚安,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你妈妈说,毕竟……”
她的话只说到这里就戛然顿住了,因为黑衣长发站着的女孩泠泠而嘲弄到骨子里的眼神,转换了语气,淡淡的道,“何阮,你还太小,有些恩怨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看着我,看着我的脸,你不觉得心里堵吗?”
女人有瞬间的僵硬,眼神复杂的看着过于年轻的女孩。
“我怎么以为的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跟我妈妈不想看到你的脸,世界这么大,这个很容易做到。”
“何阮,”女人的气势淡而从容,“我说了,你还太年轻很多事不懂,如果你不肯让开,那我只能请人让你让开,你应该明白,性子太犟会吃亏。”
她的话说完,何阮仍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保镖收到女人眼神的示意,毫不迟疑的走了过来,手大力的握住她的手臂,强行的将她拉扯到一边。
那保镖身材高大太彪悍,守门的保镖想上来阻止都被拦住了。
何阮的手被他一只手扣着,那力道生生的将她的手腕掐出一道痕迹,她看那女人推开门,不顾一切的死命挣扎,可是怎么样都挣脱不开。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里面忽然响起一阵巨大的咳嗽声,然后紧跟着响起赵舒心用微微沙哑的嗓音用力的吼道,“滚!给我滚出去!”
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说完,咳嗽声愈加的厉害。
何阮听着眼泪都要溢出来,转头朝单手扣住她的男人尖叫,“放开我!”红着的眼圈瞪得很大,“我叫你放开我,如果我妈妈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死都不会放过她的!”
那保镖被她的气势震慑了一下,随即脚尖就被狠狠的踩住了,突兀尖锐的痛让他手上的力气一下松懈了。
晚安用力的一推将他推开,然后转身用力的推开门跑了进去。
赵舒心在枕头上剧烈的咳嗽,脸更是涨得通红,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情绪和咳嗽而背过气。
何阮立即跑过去,俯身轻手拍着赵舒心的胸口,“妈妈……妈妈您别激动,”她急的眼泪朦胧,伸过手摁了一下警铃,放柔声音不断的哄道,“我在这里,您别动怒……”足足过了三分钟,赵舒心的咳嗽声才慢慢的缓过来,也不再那么激动,赶过来的护士动作很快给他检查身体躏。
“阮阮,”赵舒心摆摆手,阖上眼睛,“让她出去……”
她温软的手抚摸了一下赵舒心的脸,“好,妈妈,您别生气……”
说罢就站起了起来,转身的瞬间一张俏美的脸蛋温度降到最低,一步跨过去直接拽住女人的手,将她往医院外面拖。
“啪!”扔出病房,一个巴掌朝着对方的脸毫不犹豫的甩了下去。
她几乎气得发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现在,给我滚。”
一边的保镖正要过来,女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一边重重的砸下,“何阮,谁教你对长辈动手的?小三生的秉性就是这样。”
何阮落在身侧的手一下就攥紧了。
她侧过脸,凉薄的眼神落了上去,“带着你的人,滚。”
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何东蕃的正牌妻子,这架势颇有一番正房扫小三的局面。
“何阮,我告诉你,不管你回来是打着什么样的算盘,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踏入何家的大门,你那个小三妈妈也是。”女人指着何阮的鼻子大骂。
何阮最听不得人说赵舒心是小三,伸出手准备以解自己的怒气,可瘦还没养起来,就被女人身后的保镖制止了。
保镖身形魁梧,手上的力气大到惊人,何阮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疼痛。
“呵,”男人的嗓音响起,“我太太的手可是很矜贵的,弄伤了再剁一双也未必赔得起。”
陆谦城暗沉的墨眸里蓄着毫无温度的笑,走上前去,将保镖的手强力隔开。
她的眼睫毛上沾着泪水,他走过去搂着她的腰时她整个人的身体都是紧绷的。
男人吻了吻她的发,并没有去看一边的人,只是扶着她的脸庞低声问道,“被欺负了就只知道傻站着,嗯?”
原本只是在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全都掉了下来。
陆谦城以手指替她拭去,未曾抬眼瞧他们一眼,语调很是寻常的开了口,“请问,我太太哪里得罪你们了?”
擦完眼泪,又拿起她的手,挽高了袖子检查,一道颜色很深的青色痕迹。
皱眉,已是十分不悦的神色,“受伤了?”
“让他们走。”她扯着他的袖子,忍着哭腔,“我不想看到她,让她滚。”
女人淡淡的查了进来,“何阮,我们之间的事情外人不方便插手……”
陆谦城眯了眸,抬去眼睛看过去视线冷冽得像是匕首的寒芒,一不小心就会把你的皮肤刮出血,“趁着我要哄我太太没空,立刻滚。”
他很年轻,深沉的眉宇之间都是一片内敛的沉静,唯有薄唇噙着锋芒过盛的弧度。
“你们结婚了?”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何阮,“什么时候的事情?”
“无可奉告。”陆谦城脸上挂着温和的淡笑,然而笑意丝毫不达眼底,不紧不慢的开口,“虽然我不想在医院发生保全扔人这样难看的事情,但是倘若我太太很不开心,那么再难看的事情也无法避免了。”
气势有半分钟的对峙,最终沉默望着何阮的挪开视线,牵起身侧女人的手,淡淡的道,“回去。”
陆谦城良久才收回目送那人的视线,眸底的墨色愈发的深。
他俯首,温热瘙痒的呼吸都落尽她的脖子里,“带我去见你妈妈?”
“啊?”何阮抬眸望着近在咫尺英俊得令人几乎挪不开眼的男人,心脏失了一个节拍,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特意扔下工作过来,”陆谦城睨着她,似笑非笑,“还不够资格见你的长辈,是不是白疼你了,嗯?”
“今天不行,”她咬着唇瓣,瞧着他的神色,嗓音很温软,“我妈妈刚刚受了刺激……她现在心情不好,我明天再跟妈妈提,好不好?”
陆谦城低头吻了她的面颊一下,嗯了一声道,“你进去看你妈妈,我待会儿带你一起回去。”
“好。”
何阮推门再进病房,护士已经给她检查完,见她进来立即朝她露出舒缓的笑,“何小姐您别担心,你母亲没什么大碍,已经稳定下来了。”
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几分,“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