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城淡淡道,“陪我一起去。”
眉心蹙起,她抿唇没有多说什么。
下车进电梯的时候,他用手机给陆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声音低沉,站在他身侧的何阮光听声音不看脸都能知道他此时的心情很差劲。
一言不发的跟他走到了病房内,开门的是她一开始见到的女秘书。
秘书看到晚安,眼睛里很快的闪过意外和尴尬,而后马上恢复成职业化的礼貌,“陆总,何小姐。”
何阮微微颔首,并不在意。
陆谦城推门走了进去,闻歌已经醒来了,额头上裹着白色的绷带,靠着厚而大的枕头半躺着。
修长的腿迈着很大的步子,俊美的侧颜阴鸷得能滴出水,环视了一圈病房,语气很不好,“怎么样?”
“我只是撞了一下,不是很严重。”
“要怎么样才算是严重?死了还是瘸了?”陆谦城冷漠的看着她。
何阮不出声息的站在门口,淡淡然然的看着状似争执的两个人。
闻歌的手摁在自己的眉心,无奈的浅笑,“他刚接手公司,有三分之一的元老股东反对他等着他操心……我不懂做生意也不懂管理所以帮不了他,但是我也不想因为任何的小事再去烦他,谦城他现在处境很难你比我还清楚不是吗?”
陆谦城眯起一双幽冷的眸,颀长矜贵的身形立在高级病房的床边,眉目嘲弄,“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很闲?”
闻歌一怔,随即看向站在门口旁边的何阮。
她张了张口,“对不起,何阮。”她的表情有些尴尬,“我的助理联系不到金虔所以找了谦城的秘书,你们今晚是不是……有约会?”
何阮眼角眉梢都不曾动一下,淡淡的,“跟陆老爷子的约会。”
“那你们赶快去吧,”闻歌连忙道,转而重新看向冷漠得面无表情的男人,歉疚而小心的道,“别让你爷爷等太久。”
“已经推掉了。”陆谦城英挺的眉宇十分淡漠,五官矜贵得疏离,“我去跟医生谈谈,在我回来之前你自己跟他打电话说清楚。”
“谦城……”
闻歌还想说什么,但是男人挺拔的身形已经转身走出了病房的门。
秘书看着病房的两个女人,同身为女人她作为局外人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尴尬——
这种场合陆总带何小姐过来,无论如何都不妥吧?
到底是受了点伤,闻歌的脸色有点泛白,她看着安然站着的何阮,主动的开口,“那天晚上因为你的事情我跟他吵了一架,从那以后看见我就半点不见好脸色了,”
她缓了缓,似乎有点儿头疼,“虽然有点多余,但是我还是解释一下,我被车撞了昏迷之后,我的助理联系不到金虔所以只能联系谦城……”
秘书觑了一眼何阮的神色。
她垂着眸,几乎是波澜不惊的,“陆谦城是想告诉你,你要把你的男朋友当成自己的男人那样依赖,那他就用不着放下跟自己爷爷的晚宴来顾你的事情。”
更多的话她没再多说,转身回到走廊上。
一来她实在做不来跟闻歌谈些闺蜜之间谈的话。
二来,在这场戏中她本来就是个路人的角色。
路人一旦加了戏份,多半就成了反派。
刚在走廊沙发上坐下,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何阮伸手拿了出来,看着屏幕上亮着的名字,一下就站了起来。
“何阮……”她还没出声,王雨薇就已经率先哭了出来,“何阮,你救救蒋庚吧……我不知道找谁了……”
何阮蹙眉,压低了声音,“出什么事了?你先别哭,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他被抓进警察局了……”电话那端的女孩明显的泣不成声,抽抽搭搭的无法表达出完整的意思,“本来说好可以保释的……但是我凑了钱再去的说好他们又改了说法……他被打伤了……他在牢里被打伤了……阮阮姐,你救救他……”
“地址发给我,你现在过去等我,我打车过来。”
“好……你快点。”
挂了电话,何阮走到秘书的面前,“钟秘书,我有点儿急事要处理,待会儿陆谦城回来的话,麻烦你跟他说一声。”
钟秘书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点头,“好的,何小姐。”
十五分钟后,陆谦城折回病房。
钟秘书刚给闻歌倒了一杯水,见他回来连忙关心道,“陆总,闻小姐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陆谦城淡淡的瞥了一眼抿唇瞧着他的闻歌,波澜不惊的道,“嗯,没什么大碍,脑震荡而已。”
钟秘书,“……”
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见陆谦城拧起眉心,沉声问道,“她呢?”
钟秘书回答,“何小姐有急事,先走了。”
陆谦城没什么很大的反应,“医生说你需要休息,晚点我会让人给你送点粥。”
“好。”
钟秘书很体贴的抽掉了闻歌背上垫着的枕头,然后才关了灯带上门出去,一眼看到了站在走廊上侧身优雅清冷的男人。
他点了一根烟,原本英俊温润的五官被衬得格外的模糊疏离,眯着狭长的眸敛着不知名的暗色。
薄唇微张带出一片烟雾,“那两个什么角色?”
“已经让岳律师亲自去解决了,”钟秘书低头禀告道,“警局那边发过来的信息是说,那个推闻小姐的是个混混,两年前因为偷东西坐过牢,有前科,都不是什么大角色……有个女的拿了钱去保释,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原因?”
“真实原因还在盘问。”
…………
何阮到警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还开始下起了雨。
她一从出租车上下去,焦急在门口等着的女孩连忙撑着伞跑了过去,小心的把伞撑到她的头顶,“何阮你来了……我刚才听见那个混蛋律师说要判蒋庚坐十年牢……怎么办啊。”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低声道,“你先别哭,会有解决的方法,带我去见这个案子的负责人。”
何阮最近胜了几场案子,名声大噪。
“何律师!”
“徐警官是吗?”她将手里的手包随手搁在一边,温凉的脸庞挂着清浅的笑容,眼神不偏不倚的对上对方的眼睛,弥漫出说不清的气势,“能不能见见蒋庚?”
“这个,何律师,”中年警官打着哈哈,“按照规矩……”
“按照规矩我是可以见他的,”她仍是轻轻浅浅的笑着,但是每个字都显得太有分量,“听说蒋庚刚进去就被人打伤了,徐警官,我朋友都被你吓哭了骂哭了,您总不是在欺负不懂事的小女孩吧?”
“何律师您……和那故意伤人的是什么关系?”徐警官搓着手掌,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这件事的性质很恶劣,对方已经请了律师过来处理,您看……”
“律师?”她垂眸,淡淡道,“那好,我跟被害人的律师谈。”
徐警官指了指身后,慕晚安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了西装革履,带着无框眼镜手里拿着公文包的男人。
岳秦。
苏城胜诉率最高的金牌大状,赫赫有名,只胜不败。
何阮早有耳闻。
她闭了闭眸,忍不住就摁住了自己的眉心,忽然就涌出了一股无法言喻无法形容的疲倦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累过。
岳秦倒是主动地跟她打招呼,“何律师,”他笑得文质彬彬,克制得恰到好处,不亲近,也不给人任何不舒服的感觉,“我就是闻小姐的代表律师。”
【把他们扔进警局,让他们好好处理。】
“岳律师,”何阮垂眸,微微的颔首,“能让我见见我朋友吗?”
岳钟审视她,唇角溢出点笑意,“他们是……何律师的朋友?”
他给她面子,那是因为看他的老板的面子。
受伤的是闻歌,打人的是她的朋友,即便没有关系,以她的立场很难说清楚。
岳秦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点了下头,“可以,何律师,不过以您朋友行为的恶劣程度,保释是不可能的,何况……”
有些话不用明说,她自然听得懂。
何况这次得罪的是只手通天的大人物。
隔着冰冷的铁质栏杆,何阮看着站在她两米之外低垂着脑袋,一年轻的脸布满着难堪的青紫,还有隐隐的血渍的男人。
“对不起……”有些懊恼的声音,“给你惹麻烦了。”
“嗯,是给我惹麻烦了,很大的麻烦,”她淡淡凉凉的道,“你不知道闻歌是谁吗?她是你能得罪的起的吗?你把她往马路中间推,撞死了你准备让你一家人都偿命吗?”
“对不起,”男人依然没有抬头,语气带着刻意的吊儿郎当,“你别插手这件事情,反正不过是坐牢,我又不是没坐过。”
“岳秦现在是奉命要告你判刑十年,我保证你一年不到就被人打死打残在里面。”
片刻的死寂。
蒋庚抬头,一张被受了伤的脸勉强可以看出青涩俊美的五官,眉宇桀骜,“你别管。”
她其实很想发一顿火,拳头捏了又松。
眼睛盯着不敢看她的蒋庚,“说吧,为什么跟闻歌起冲突?为什么推她?”
“我已经说了不用你管……”
“蒋庚!”慕晚安徒然拔高了声音,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管你,我是吃多了撑得,要不是雨薇我才不会管你,不想再给我惹多的麻烦就捡重要的事情说,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她扶额,“算了,不想说别说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你出来,但是这段时间雨薇会每天来看你,如果有人对你动手让她告诉我。”
说完,不等蒋庚有任何的回应她就转身离开了。
因为出神,所以忘记了控制表情。
陆谦城等了一根烟的时间,就看到她脸上的愤怒,下午试衣服时还带着点的娇嗔已经荡然无存。
在出神,他从她的脸上竟然判断不出她在想什么。
将烟头用力的掐灭在烟灰缸里,岳秦从这个动作看出了陆总相当深刻的不悦。
陆谦城沉着脸,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看着那一身米黄色大衣的女人慢慢的走过来。
一张椅子挡在路中间,她也没看见。
岳秦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原本大爷一般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忽然起了身,本就深沉的脸庞愈发的寒意凌冽。
横在路上椅子被男人直接踹翻滚到了一边。
声响巨大,让办公室所有人不敢出一点声音。
何阮吓了一跳,抬头愣愣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有将近十秒钟的时间没有人说话。
陆谦城淡淡的开口,“膝盖受伤了也不记得看路,嗯?”

陆谦城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钟秘书说你有急事要解决,所以我过来看看,”
晚上的温度偏低,他将自己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饿了没?我带你出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去。”
她站着没动,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陆谦城像是并不在意,低头捏了捏她的下巴,声音很温柔,“是不是膝盖疼,不想走路?”
言罢也不需要她的回答,抬手将她横抱了起来。
徐警官远远看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幸好他有眼力劲,没有得罪这位。
岳秦挑了挑眉,饶有兴致。
王雨薇站在那里,着急却又不敢靠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何阮。
“陆谦城,”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微哑的嗓音还是出声了,很低很慢,“能不能求个情,放蒋庚一次?”
陆谦城笑了,眼角眉梢带着颠倒众生的矜贵艳丽,“我没记错的话,你找我结婚的时候,都没用过求这个字。”
那眼眸的色泽淡漠冷艳,“还摆脸色,你在你男人面前为了另一个男人一个混混哭,是过于愚蠢,还是情难自禁,嗯?”
他说到混混两个字的时候,从语气到眼底最深处,自内到外都是至骨的轻蔑。
“他是我朋友的男朋友,”她说得很艰难,每一个字仿佛都在斟酌,“这件事情是他的错,可是你让岳律师告他要让他在里面待十年……我保证他会离开苏城,以后也都不会再出现在闻小姐的面前……”
陆谦城似笑非笑,唇畔勾勒的弧度很凉薄,“她运气好才是脑震荡,运气不好的话能血溅当场,你替他求情?”
笑意愈发,寒意也跟着愈深,温温淡淡的眼睛敛着没有温度的暗色寒芒,不紧不慢已有所指,“有些话传出去并不好听,不要得寸进尺。”
她先是一怔,随即道,“你怀疑是我雇人去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