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阮呼吸一窒，男人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留在他的别墅，直到车子的引擎声响起，她绷着的神经才缓缓的松懈开来。
然后整个人一下就变得茫然起来。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管家走上前来态度愈发微妙的恭敬起来，“何小姐，有什么需要您可以吩咐我。”
“嗯，好的，”她抱着衣服和鞋子，牵着唇角露出笑容，“谢谢。”
换好衣服，她在安静得空荡的别墅里坐了一会儿，
拿着手机想了想，拨了个号码出去，“楚义，出来聚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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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莊。
舞台是炫目的的灯光和热闹喧哗的音乐。
沈楚义到的时候就看到醉得没形象趴在桌面数酒杯的何阮。
她的面前已经摆了好几个空酒瓶。
沈楚义一把把她手里还有半杯酒的酒杯夺了过来，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愤怒的低吼，“你疯了吗喝这么多酒。”
杯子被抢走，何阮不高兴的看着他，“你干什么这么凶？我是成年人了喝几杯酒有问题吗？”
沈楚义把另外还没有开封的酒瓶全都拿走放得远远的，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出什么事了？”顿了下，沉声问道，“你跟陆谦城吵架了？”
吵架？她点点头，“吵了？”
沈楚义脸色大变，“他要跟你分手？”
何阮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因为酒精的作用白皙的脸蛋布着淡淡的红潮，眼神带着不自知的迷离，“没啊，”
她的笑容很飘忽，秀眉蹙着，“他和我好着呢。”
好着呢。
为什么表现像是失恋了？
沈楚义在她的身边坐下，慢吞吞的问道，“何阮，你不想嫁给陆谦城吗？”
“不是啊，”她顿了半响才兀自的笑了出来，“我只是有点儿难过，我结婚你好像没有办法当我的伴娘，甚至不能参加我的婚礼了。”
她的身子往后靠，轻声呢喃，“当初说好的事情，全都无法兑现了。”
什么都无法兑现了。
何阮立即挣扎，“不回去不回去，说好的要聚的。”
“你醉了。”
“我没有，”她接着他的话就回答，仰起嫣然的绯色脸庞，“多待一会儿吧。”
揽着她的肩膀，正要出声安慰，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脑袋还没转过来就已经脱口而出，“那不是周迁吗？”
听到这个名字，何阮下意识就朝人群中看了过去。
足够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甚至无需寻找。
越过喧哗的人群，她静静的看着他有些模糊的侧脸，酒精仿佛褪去，所有的情绪突然清明得可以滴出水。
周迁坐在人群中，眼神专注的注视着台上跳舞的女人，脸色很难看，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戾气。
...似乎，好像很久很久不见了。
沈楚义突然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台上跳舞的那个女人不会是宋泉那个小婊砸吧？”
正说着，台上一个漂亮的落地，结束了整场舞。
台下顿时欢呼雀跃。
夜莊的惯例，每个月举行一轮斗舞。
规则简单粗暴，每一个参加的选手跳完后都会以一杯陪酒竞价。
下面拍卖价最高的，就是胜出者。
在这个只有谁比谁更有钱的地方，这无疑是一场盛宴。
宋泉刚刚跳的是钢管舞，气氛已经成功引爆了全场。
她穿着清凉，脸上戴着遮住半边脸的蝴蝶面具，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身材在灯光的衬托下尤其显得火—辣。
能够看到的面容很寡淡，在妆容和灯光下显得冷艳逼人。
何阮眯起眼睛淡淡的笑。
跳得一手相当业余的钢管舞。
“宋小姐今晚的表现看来大家都很喜欢，”主持人握着话筒，极具煽动性的开口，“现在开始拍卖，谁想跟宋小姐喝一杯酒？”
沈楚义看着台上一脸妆化得跟鬼一样的女人，“是不是那只婊砸？”
“那还用说，看周迁那张死人脸就知道了，又是跳艳舞又是陪酒，卧槽这种女人他也能看上，简直就是日了狗！”
一瓶酒重重的放在桌面，沈楚义先是吓了一跳，当即抬头看去。
一个穿着夜莊服务生统一的服装的年轻女孩，正冷冷的看着安静的何阮，“何小姐，你不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教养好，就是这么让你朋友诋毁情敌的？”
远远就看见何阮，所以她特意过来的。
这个女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有种特别的感觉，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何阮没出声，沈楚义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脾气向来就冲得很，“哪里出来的鬼东西？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聋了吗听不到？在背后唧唧歪歪的说人家的坏话，哪家的男人看得上你？”
因为见沈楚义，何阮出来之前换了一身比较简单休闲的衣服，一眼看上去很平民。
“来这里买醉？是不是又被男人甩了？”刻薄得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声，“何小姐不是攀上了陆公子，怎么大白天的跑来喝这么多酒？”
女人买醉，无非是为了男人。
何阮蹙眉，冷淡的开口，“说够了没？”
她抬眸淡淡然的扫过去，波澜不惊的开口，“我就算被甩出来买醉，也强过你整天泡在这种地方排队等一个被甩的机会。”
女人恼羞成怒，嗓子都变尖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宋泉在这种地方是因为家里欠了一堆赌债，你们家至少小康以上，一般正正经经家里不缺钱的女大学生来这种地方，无疑是希望有机会认识个把有钱的男人。”
女人还想说话，沈楚义已经冷冷的看了过去，“再不走，信不信老娘揍你？”
她被沈楚义吓得肩膀都瑟缩了，随即强自出声，“我是来替小泉告诉你，你跟周迁的感情已经是过去了，更别说你还是个被别的男人又甩了一次的女人。”
她有些得意的道，“夜莊所有人都知道周少对小泉的感情，她现在是夜莊最火的舞者，周少每天都要吃一次醋闹一次脾气。”
沈楚义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手拽住女服务生的手腕，凶横的表情像是要把她的手拧断，“你找死？”
“好了楚义，”何阮淡淡的道，“苍蝇喜欢嗡赶走就是了。”
何阮一个字宛如从喉间溢出，“滚。”
女服务生表情愤愤又心有不甘。
沈楚义重新坐下，发现何阮正看着周迁的方向出神。
脸蛋的潮红未褪，但是眼神不那么飘忽迷离了。
她看上去像是醉了，其实很清醒。
闪灯光下站着的女孩，下面对陪酒的报价已经越走越高，一杯酒已经越过一万了。
倒不是她多值钱，纯粹是因为之前她在这里跳舞但是性子太傲，跳完就走，谁都不理。
对有钱的男人来说，一万块根本就不是钱。
她的视线有些朦胧，看着额头上青筋暴露的周迁。
她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么紧张她的样子。
四年呢，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爱上了别的女孩。
不过她反正分手就要结婚了。
谁都不比谁高尚，或者深情。
“我出五万，宋小姐能陪我一杯吗？”一个撑着啤酒肚秃顶的中年男人油腻的声音响起，“如果宋小姐肯陪夜，数字随你填。”
何阮看到周迁当即踹翻了面前的桌子，巨大的声响引起全场的寂静，“十万，你马上给我滚下来。”
全场愕然。
十万一个晚上还说得过去，十万陪一杯酒就……
离谱了。
有钱可以烧，但是也不能这么浪费。
宋泉站在台上，透过妖娆的蝴蝶面具能看见她眼睛里愤怒乃至屈辱的眼神。
何阮看着他们之间眼神的交流，唇勾出无声的弧度。
宋小姐真是幸福。
有人烧十万为她发疯。
耳边回响起魔咒一般的嘲笑，
台上和台下僵持着的气氛引人玩味，低低的议论声混杂在一起。
夜莊的工作人员基本都很清楚周迁和宋泉的关系，缓了几秒钟也立即回过神，堆着一脸的笑容道，“宋小姐是我们夜莊热度最高的舞者，我可以说在苏城，她是业余舞者里最专业的那一个——十万一杯酒当之无愧。”
何阮刚刚收回视线想重新倒一杯酒，就听到台上这么一句话传来。
苏城业余舞者里最专业的那一个？
她不高兴的嘟着嘴巴，低下脑袋伸手就去摸桌子下面安装的话筒——因为偶尔会举行拍卖，所以每张桌子下都安装了话筒。
“嗯哼。”
话筒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观众席的灯光很暗，所以没人能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
“谁说宋小姐是苏城业余舞者里最专业的那一个？”
只能听到那道年轻的女声，带着三分酒醉的熏熏然，沙哑的嗓音透着一股别样的娇媚。
“夜莊的观众，就这么没有欣赏能力？”淡淡沙沙的声线，漫不经心的慵懒和软媚，偏偏生出无法躲避和忽视的挑衅。
沈楚义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就已经一句句的话往外蹦了。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宋泉已经一把夺过了主持人手里的话筒，唇上勾起一抹冷笑，“不如这位小姐上来让夜莊见识一下什么是欣赏能力？”
如果不是家里情况不允许，她的级别可能已经达到专业了。
这个声音，别人认不出，周迁过耳就能辨别出来。
沈楚义以为她被这对狗男女气疯了又喝了这么多酒，上去就想抢晚安的话筒，但是笑盈盈娇软软的字眼已经从绯红的唇中吐出，“好啊。”
沈楚义拖着她就想离开，何阮不悦的嘟嘴，“不回去，”她有些胡乱的道，“出来玩不就是图个开心吗？”
沈楚义脸都绿了。
他还以为她没有醉，没醉个屁。
她是被周迁那个混蛋刺激得不成样子了吗？
宋泉跳的是钢管舞。
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齿的低语，“你不会跳这么恶俗的舞，马上走。”
她想教训宋泉，千千万万种办法，在这种地方跳舞，简直就是玷辱她！
何阮不依，很不配合他的动作，又是闹又是嘀咕又是眼巴巴的瞧着他，嫣然的脸上醉意深深，握拳道，“她抢了我男朋友……我很伐开心。”
沈楚义简直想打她。
“我怕你上去被她踩！咱们回去。”
沈楚义看着她的德行好想一锤子把她敲醒，“让陆谦城知道你在这种地方为了你的前男友争风吃醋，他会削了你！起来！跟我回去！”
“干什么提他……你真是讨厌……别提他。”不知道酒精影响了她哪根神经，她说话虽然不至于颠三倒四，但是已经不在正常的调上了。
“让我去……过了今晚，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再也不会有什么？
醉迷迷的脸忽然凑到了她的跟前，“我能。”
沈楚义，“……”
沈楚义没办法，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扶她去后台。
宋泉和周迁两个人在后台吵得很厉害，周围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没有人敢上去劝他们。
宋泉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周迁，你早就答应过我不插手我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需要你帮我赢！”
“不插手你的事情。”周迁一米八五的身高，让整个化妆间都变得狭窄起来，他俊美的面容显得极其冷漠，唇上的弧度充斥着讽刺，“是不是等你脱光了躺在别的男人身下也是你的工作谁都不能插手？”
“你……”
那话里的轻蔑和侮辱意味让宋泉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周迁，你既然这么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做不到何阮那样，你要是受不了你回头去找她啊！”
话音落下，几个人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也跟着落下，显得格外的明显和清晰。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周迁直直的朝何阮的方向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
周迁的瞳眸微微一震，她的双颊嫣红，手搭在一旁男人的手臂上，就那么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
何阮的视线越过了他，落在宋泉的身上，挽唇笑开，“等我们比完，你们再继续吵？”
站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宋泉心底就无可抑制的涌出一股屈辱感。
尤其是刚才周迁说的那些话，全都被她听到了。
她笑了下，“何小姐，是你要跟我斗舞？”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她，“你想跳什么？芭蕾吗？可是夜莊的观众并不喜欢看芭蕾。”
何阮用手指慢斯条理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微微一笑，“你放心，我穿着衣服跳……也比你不穿有效果。”
宋泉的脸色当即就抑制不住，死死的捏着拳头，“好，”
负责人认识何阮，眼看着三个人的互动以及结合某些谣传，直觉气氛很微妙，但是混这种场子的人最会看人脸色，到了这个份上连忙迎了上去，态度很是客气的问道，“何阮小姐准备上场跳什么呢？”
跳什么？
何阮蹙眉，歪过脑袋看向沈楚义，笑眯眯的问道，“你想看什么？”
宋泉冷笑，好大的口气。
沈楚义黑着脸，“钢管舞你就不要想了。”
她到底是醉成了什么样，才会做出这种毁形象的事情？
她认真道，“可是钢管舞对钢管舞，才能明显的分出高下。”
手腕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捏住了，一抬头就撞进周迁深深的又毫无情绪的眼睛里，“够了阮阮，别闹了。”
交往四年，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喝醉酒的模样。
红扑扑的脸颊，眼神带着点勾人的迷离。
陌生得让他一时间消化不来。
何阮还没动，淡淡的开口，“放开你的手，周大少。”
周迁低眸看着她醉得散漫，却又冷淡的脸，最终还是把手松开了。
何阮将自己的手收回，不轻不重的揉了揉，“那就爵士好了。”随即看向已经取了面具的宋泉，“我不想在颜值上占你便宜，面具借给我。”
沈楚义听着她理所当然的话，囧囧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