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十六年,南都。
最繁华芙蓉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独街南的一处医馆无人问津。牌匾上书四个烫金大字御景医馆。
门外可闻药香,门内远见一药童,手持蒲扇,趴在灶前,鼓着小嘴儿努力的吹着灶里的火。屋内书香雅致,一青衣的男子靠在躺椅上,倒放在脸上的书遮挡着阳光,鼾声轻微,睡得正香。
忽听轰隆一声,男子猛地惊醒,皱眉看向院里被药罐炸的一脸焦黑的药童,絮絮叨叨的站起身:“跟你说了多少次,火不可过大,我瞧瞧,都炸成小花猫了。”
他细心的擦着药童脸上的药汁,放在鼻尖嗅了嗅:“好在是些补药。”
药童嘟着小嘴儿,十分不服气的嘀咕着:“都是刚才那股子风,要不然,这次一定成功的!”虽是心里满满的不悦,但他小手攥着拳,讨安慰似的拽着男子的青衫。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该在屋里偷懒,瞧瞧你这一身,快进去换了。”
“是,娘。”药童小闵垂着头,连忙小跑进了屋,“娘,我那件……”
他话音未落,探出头来,改口叫道:“爹,琴韵姨母给我做的那件蓝袍子呢?”
“自己找!”男子皱眉打扫着地上的残渣,不悦的回着。
教了他多少次,要叫她爹!
在南都不比周城,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行医,看病的人怕是死也不敢上门,在这个朝代,女人就是用来洗衣做饭生孩子的,生死攸关的大事怎么能落到妇道人家手里。
她的视线扫过门外的木牌,木牌上写着三条:过夜不治,小病不治,官员不治。不禁暗暗思忖,是不是自己定的规矩太苛刻了,这都已经连着几日没有病人上门了,难道南都的百姓都不生病吗?
要不要改改?
她抓着药罐残渣,丢到了一边,叹气想着,还是不能改,万一被抓回去,可就完了。
门外又起响动,她对这声音熟的很,想也没想就冲过去要插门,但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已经闯了进来,领头的黑脸壮汉往院里一看,视线落在眼前的文弱男子身上,有些着急的问着:“敢问公子,周城来的江大夫在不在?”
“不在!”江宁沉声道,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江大夫去哪儿了?此事人命关天,请公子告知!”黑脸壮汉放缓了声音,继续问着。
“我不知道,但估计十天半月回不来,你们真有事,去找别的大夫!”全南都那么多大夫,为什么这些人偏偏找她!
她从周城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发过毒誓,再不跟当官的扯上关系。
她一抬头,换了蓝袍子的小闵探着头扒在门口,水蒙蒙的大眼睛盯着门外的士兵们瞧。
江宁着急的一把抱起儿子,头也不回的下了逐客令:“你们要找的江大夫不在,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只是下一秒,她的脚步就被一道冷冽的声音止住了。
“你不是大夫?”门外骏马上跳下一位华服男子,衣着光鲜,剑眉轻挑,如鹰的眸紧锁着江宁的背影。
怎么是他!
江宁抱着小闵的手有些吃力,哽咽着把小闵放到了地上,真是冤家路窄!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挡住小闵的脸,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身,强作镇定的说道:“我不是大夫。”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目光避之不及的躲闪着面前的男人,空寂的小院气氛有些异样,男人的俊眸扫过眼前的清秀男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他们以前见过吗?
五年前,江宁刚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是他在战场上救了她,初来乍到,她为了报救命之恩,为他治好眼盲之症。却不知道他这个权可倾天的王爷竟然要把她当成礼物送出去,然而当时一夜迷情,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她不想留在王府做他圈养的宠物。
所以,她逃了。
她不否认他们之间只是一场萍水相逢的荷尔蒙悸动,也承认确实是她疏忽了安全措施,才会有了小闵,要搁在现代,这事儿好处理的很,她不介意奉子成婚,可如果搁在这里,当对方是一个可以三妻四妾,冷情又多金的王位继承人,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她可以有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却不能有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丈夫。
她知道官官相护的道理,所以哪怕是穷的吃不起饭的时候,她也不肯给官员治病。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萧傲,你还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