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琳回到家,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面目狰狞的脸。
这张脸在大火中毁掉,可也正是那场大火让她重生。
她对着镜子里恐怖的面容自言自语,“林久久, 杨善耳经历的一切,我都要让你也经历一遍!”
重新戴好人皮面具,她给高曼打电话:“让林久久来签约,演女主角善莹。”
高曼找到林久久,转告了严琳的意思,林久久严词拒绝:“我不演!这剧本是瞎编的,我才不信!”
“没让你信啊,演就完了!”
林久久态度坚决,“不演,严琳就是个疯子!”
高曼叹了口气说:“严导让我转告你,她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你要不演这个电影,就没机会知道了。”
林久久犹豫了两天,最终还是屈服了,签约之后拿到了剧本,开始潜心琢磨台词。
“若久……善莹……”
林久久喃喃念着这两个人的名字,忽然明白为什么严琳让她演善莹这个人了,她认为她理解不了杨善耳,所以让她演以杨善耳为原型的善莹,让她经历杨善耳经历的一切。
可她此前拿到的明明是若久的台词啊,严琳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为了引她入局?
开拍那天,江海市下起了小雪,严琳临时决定调整拍摄顺序,趁着这个天气拍一场若久和善莹在雪地里唱歌的戏。
旁白是若久的声音——“在那个寒冷的冬天,所有人都躲避风霜,只有你陪我唱歌。”
这一场戏,完美的契合了林久久记忆里的画面,只是她本是故事里的若久,如今却成了善莹。
“善莹,等我们老了,还能这样开开心心的一起唱歌吗?”
穿着同色系棉袄的若久一脸憧憬的问她。
“当然可以啊,若久,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等我们三十岁了,还要这样开开心心的唱歌!”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久久心里很伤感。
现实中的她们都已经过了三十岁的门槛,可是彼此早已失散在时光中,再也没机会这样无忧无虑的一起放声歌唱了。
“卡!”
严琳不满的叫停,“林久久,你的表情不行!善莹的情绪是快乐的,眼神是清澈的,你这表情太僵,气质拿捏不到位,眼睛像死鱼眼,丑死了,重来!”
林久久从没被人这样教训过,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强忍着不快,按严琳说的重新来过。
她怀疑这个对她横眉怒对的女人,很可能就是她心中最温暖的那个杨善耳。
连续拍摄十几个小时,林久久快累瘫了,卸妆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梦里,她见到了苏南川,他手里拿着篮球,隔着爬满蔷薇花的铁栅栏向她告别。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你梦里,”他说,“以后不必再见了,我们的青春已经彻底逝去了。”
从梦里惊醒,林久久再也无法入睡。
打开手机,发现苏南川在凌晨给她发来一条信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她问他:【往哪里回头?】
时间已是凌晨五点,林久久猜想这个时候苏南川正沉睡在温柔乡,没想到他很快就回复:【放下过去,放下执念,缘起缘灭终是空。】
林久久冷笑了下,打字道:【那你放下了吗?如果真的放下了,为什么你公司邮箱名称是‘山顶上的舞者’?是不是因为那个一生难忘的黄昏?】
这句话发出去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自言自语:“我连过去是什么都没弄明白,怎么放下?”
电话响起,她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
苏南川只说了一句话:“来忘川酒吧。”
林久久到达酒吧的时候,里面只有苏南川一个人,他坐在角落里喝着马提尼,周身弥漫着深沉颓废的气息,
“真的失忆了吗?”
苏南川侧过头看她,暗蓝色的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深邃的眼眸暗潮涌动,林久久一瞬间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转过脸去,冷漠的说,“骗你干什么?”
苏南川的声音如她那般冷漠,“那你听好了,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没有爱过你。”
“我现在不想追究爱不爱的问题,”林久久压抑着心头的酸涩说,“我只想知道,关于那两条人命的事,我当年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沉默良久,苏南川终于开口,向林久久叙述了那个遥远的宛如前生的故事——
“2004年,我十九岁,在晨光高中复读,遇到一个孤僻的女孩,她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眼神却如此忧郁,深深吸引着我。她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孩,能歌善舞,常常在放学后跑到 学校后面的树林里跳舞……”
苏南川用平静而略带忧伤的语调讲述着记忆里发生过的事,在讲述中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疯狂的年月。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林久久在一片空地上翩翩起舞,而他站在一棵有两个碗口粗的银杏树后面注视着她,她的眼神始终是忧郁的,身体却是无比的欢畅而自由。
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身体能自由到那种程度,她是天生的舞者,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却比专业舞者跳的更有韵味,她用灵动的身体语言诠释着她对音乐的理解,对歌曲抒发的情感的体会。
第一次,她跳的是《我们去远方》,这首歌并没有一套系统的舞蹈可以参照,她根据自己的理解自由发挥,她的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和节奏配合的天衣无缝,她的舞姿让苏南川觉得她随时都要随着黄昏里的一阵风飘到远方去。
尽管苏南川不懂舞蹈,但他看得出来,她的动作都是随性的、即兴的,没有固定的模式,如果再跳一次,未必还是原来那些动作,也许会变换更多花样,但正是这种自由自在的表演最吸引他,因为那象征着自由--十八九岁的年纪,谁不向往自由呢?
林久久就那样用她自由的舞姿击中了苏南川的灵魂, 点燃了他心中的烈火。如果说一开始对她是好奇, 现在就是疯狂的、不顾一切的迷恋。
那之后,每个黄昏的吃饭时间,苏南川都是匆匆的扒拉几口饭,或者买个煎饼、烤红薯什么的一边走一边吃,节约时间,以便能及时赶到树林里,偷看林久久跳舞。
很多次,他都想大胆的从树后面走出来,当一个光明正大的观众,大胆的称赞她,为她鼓掌喝彩,可是他没有勇气,他害怕她发现自己的心思,害怕自己的眼神流露出对她的情意,更害怕他的情意被拒绝。
一个月后,那片小树林遭到砍伐,听说是因为有个地产商买了那块地,要建商业街。
砍树的那一天是星期三,天空阴霾,苏南川坐在教室里,听着数学老师讲题,眼睛却盯着林久久空荡荡的座位,眼皮突突的跳。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预感林久久要出事。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响起,他再也坐不住了,尽管数学老师的题还没有讲完,但他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座位,不顾老师的阻拦,头也不回的冲出教室。
他跑到那片树林的时候,看到林久久 和一个砍树的工人起了争执,她死死的抓着那人的胳膊不放,脸上是倔强到近乎执拗的表情。
她愤怒的质问那个工人:“这银杏树这么好,为什么要砍掉?”
“这是老板让我砍的,你要有意见找我们老板去!”
林久久正想问老板是谁,她要去找他老板理论,突然看到一个男人从一辆拉货的卡车里走出,向这边走过来。
看到男人的脸,林久久就像见了鬼似的,猛地大叫一声,松开工人的胳膊,扭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