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蜉蝣撼树
天若有晴2021-01-08 12:223,069

  审理王常印那一天,整个浔阳镇的村民都撵去看热闹了。

  他们除了对花家的案情比较感兴趣以外,更重要的是听闻王家小儿子居然要去举报自己的亲爹,这可真是稀奇。

  王员外后来被衙役带走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被背叛的委屈。

  好像被亲儿子出卖也不是一件多么值得伤心的事情。

  只是临出门之前,他突然停了下来,对蓝牧说道:“仙尊,还是要谢谢你,保住了我儿常印的性命。”

  蓝牧点了点头,并未吱声。

  “还劳烦仙尊给我儿带句话,我有今天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与他无关,望他以后能够重振家业,光耀门楣,平安喜乐的过完下半辈子,为父不怪他。”

  “一定。”蓝牧轻声应道。

  王员外得到了他的肯定,这才挪动着肥胖的身子朝着屋外走去。

  天空依旧晴朗,浔阳镇的天气似乎一直都很不错。

  蓝牧望着明晃晃的太阳,心道王员外其实也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是子不教父之过。

  他终究为自己儿子的过错,承担了作为父亲的责任。

  花不依的尸体在乱葬被人发现以后,花老爷子就已经将怀疑的对象放在了王常章身上。

  要知道王常章每次偷偷来花家找花不依私会,怎么可能一次都没有被花老爷子发现?

  他就花不依这么一个女儿,整颗心都系在女儿的身上。

  花不依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立马就察觉到了。

  所以当花不依有一天头上插上了一个她从未带过的发簪时,花老爷子就已经对这两人的关系有所怀疑。

  只是他身为父亲,在面对儿女私情方面,和女儿多少有一些隔阂。

  就在他还在斟酌着如何找女儿沟通之时,女儿突然就遇害了。

  镇长大人派人前来调查此案,花老爷子一口咬定是王常章所为。

  自古官商勾结,王员外和镇长大人自然关系匪浅。

  于是为了维护王家,镇长斥责花老爷子胡说八道,派人将他打了一顿,然后撵回了家。

  私下里,镇长很快就将花老爷子说的话和王员外说了。

  王员外在确认这件事情确实和自己的大儿子脱不了关系之后,当即决定去找花老爷子商谈,能私了尽量私了。

  只要花老爷子不起诉,镇长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届时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能将花不依的意外死亡安排的明明白白。

  王员外趁着一天晚上夜黑风高,偷偷带着钱帛银两来到了花不依家。

  待说明来意后,花老爷子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你这老头,是不是傻?你告我儿,你有证据吗?”王员外愤怒的说道。

  “证据是调查出来的,我一定会让你家付出代价的!你儿子就是杀人凶手!他必须得为我女儿偿命!”

  花老爷子的情绪更加激动,他自从失去女儿以后,整个人就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现在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给女儿报仇。

  没想到王员外居然还有脸的来找他私了,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你……”王员外也是气急,但是又不敢大声嚷嚷,而道:“你以为害死你女儿的就只有我儿子一个人吗?”

  “那陈家,赵家,李家,他们都有份!你以为你能掰倒谁?你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镇长大人会帮着你去查办自己的儿子吧?”

  王员外嗤之以鼻,“就凭你?蜉蝣撼树,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仇恨充斥着花老爷子的双眸,他那双深陷的眼球布满了血丝。

  他的女儿被人害死了,如今凶手不但逍遥法外,他的父亲还来到他的家里羞辱自己。

  花老爷子单薄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他瘦小的身体里冲出来了。

  他明白眼前这群人是毫无道德,毫无底线,毫无廉耻之心的人。

  他们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不但不为此感到愧疚,反而还悠然自得,甚至还嘲笑自己。

  “你们就是一群魔鬼,禽兽不如的东西!镇长不管,我会往上告,这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正义可言!”

  花老爷子越说越激动,“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儿子就是杀人凶手!我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会让你们王家在整个浔阳镇身败名裂!”

  “不要说我没有证据,你儿子这么会风花雪月,他怎么忘记了,他给我女儿送的那么多的首饰礼物?还有那些酸不拉几的情诗,上面还有你儿子自己的亲笔大名!”

  说到“情诗”,王员外脸色变了变。

  “不要说我没有证据,那几首诗就是证据!”

  仇恨已经让花老爷子失去了理智,他现在巴不得直接将王常章等人扒皮抽筋生吞活剥了!

  “那些东西在哪里?”王员外突然转了话题问道。

  虽然有了那些证据,顶多可以证明自己的儿子确实曾经和花不依是恋人,但是也无法表明花不依就是王常章所杀的啊。

  不过,王员外为了自家的声誉,总不希望那些东西流传出去,于是就想着先销毁证据。

  花老爷子怎么可能会给他,而是继续道:“杀人偿命!你就等着替你儿子收尸吧!”

  这句话说的王员外心里很是不舒服,他反驳道:“你以为那些东西能证明什么?只不过证明你女儿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到处勾三搭四,不知检点,所以她才会落得个被人轮奸的下场!”

  “你说什么?!”花老爷子的眼睛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

  “我说她不干不净,死了活该!”

  王员外也不示弱,他有权有势已经低声下气的和这个糟老头子示好半天了,对方不但不领情 ,还一个劲的辱骂他。

  花老爷子彻底丧失了理智,没有哪个父亲能够忍受有人这样侮辱自己的女儿,更何况花不依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

  他的女儿尸骨未寒,可是杀人凶手的父亲不但没有忏悔之心,反而咒骂他的女儿死了活该。

  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实实在在的魔鬼。

  花老爷子咬牙切齿,赤红着双眼,抬起拳头,一拳砸在王员外的脸上。

  王员外吃痛,本能的还了手。

  他今晚是只身前来,因此并没有带上家仆随从,这场打斗自然而然变成了两个人的实力较量。

  只是花老爷子虽然和王员外的个头差不多,奈何比他瘦弱得多,又加上他常年身体不好,自然不是王员外的对手。

  打不赢又如何,那是为了女儿而战,他是不会退缩的。

  两人扭打着,很快就打红了眼,一副要致对方于死地的架势。

  花老爷子被王员外压在了身下,还在举着拳头往王员外的脸上抡,王员外则一把掐住了花老爷子的脖子。

  花老爷子起初还一拳一拳的砸在王员外的身上,渐渐地的双手就失去了力气,绵软的垂了下来,然后拼命地去扯王员外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窗外的明月透过破旧的窗户,照在了花老爷子将要窒息的脸上,王员外看着那张涨如紫肝地脸,脑海突然浮现了一丝清明。

  他看着花老爷子在他的手下痛苦的挣扎着,知道再这样下去花老爷子一定会被自己掐死的。

  只是这段清明一闪而过。

  今晚花老爷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是不绝对不会改变报仇的决心的。

  那么,将这样一个冥顽不灵的人就留在浔阳镇简直就是自作孽。

  王员外在这一瞬间脑海里浮现了大儿子王常章的脸。

  他的儿子也不过弱冠之年,正是风华正茂前途无量的时候。

  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因为那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贫苦女孩搭上自己的人生。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窗外明亮的月光,空荡荡的房间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昏暗。

  王员外看着方才因为自己的失神而稍稍喘过气来的花老爷子,再一次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这一次他的眼眸中只剩下杀意,再也没有迟疑。

  花老爷子蹬着腿挣扎了很久,才渐渐地没了声息。

  待屋内恢复先前的寂静,王员外滚到了地上重重的喘着气。

  不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如破风箱般呼啦作响。

  那个方才还在他面前叫喧着要让自己儿子偿命的老头子已经断了气,王员外突然感到如释重负。

  他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死不瞑目的老人,叹了口气说道:“别怪我心狠手辣,我给过你选择的,是你不要的。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怨只怨你和你女儿的命不好。”

  在面对杀人这方面,王员外和王常章有着如出一辙的冷静。

  既然人已经杀了,接下来考虑的就是应该怎样摆脱嫌疑。

  再度抛尸乱葬岗里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王员外可没有那么傻。

  他当即决定制造出花老爷子自杀的假象,毕竟花老爷子痛失爱女,如果一时想不开选择轻生也在情理之中。

  王员外搬来凳子,拿来绳子,将花老爷子悬挂在厅堂房梁上,做完这一切,他才忙不迭逃出了花家,朝着自己家里奔去。

  无外乎王员外会害怕,因为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花老爷子就一直睁着眼睛瞪着他看,当真是死不瞑目。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 街头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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