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叹息一声，“本来，宋清儿的病情已经稳定住了，那郑光耀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在宋清儿小腹之上连踩了好几脚。”
“他本就因为小产出血严重，如此一来更是控制不住，除非游历各国的神医亲至，否则，人是肯定救不回来了，便是用上好的人参吊着，至多也只有一两个时辰可活了，殿下想问什么，还是尽快问吧。”
大夫说着，收拾了东西，从侧门离开。
眨眼功夫，医馆中就只剩下秦云安、盛如欢和宋清儿。
大夫临走前，刚给宋清儿喂了一口参汤。
他精神头看着好了不少，有些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看清眼前人是盛如欢后，宋清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厉害，一边笑一边咳，鲜血不断从唇角溢出，“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我到这个世界走一遭，费尽心思辅佐之人，对我恨之入骨，只怕我死的太痛快。”
“我恨之入骨、想要杀之而后快的人，却是第一个下令，将我送来救治之人，真是个笑话。”
“你想多了。”盛如欢平静的看着他，“我救你，只是觉得就让你那样死去，也太痛快了，你这种人，不管死的多惨都是罪有应得。”
“哈哈哈哈，是啊，都是我罪有应得。”
宋清儿笑出了眼泪，“你特意赶过来，是听说了我快死的消息，还有很多话要问吧？”
“我的时间不多了，也不跟你绕弯子，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还能说出话来，就全告诉你，但我有个条件，我要让郑光耀生不如死，这个条件，你应该也很乐意吧？”
“我答应你。”宋清儿说的不错，这个条件，盛如欢当然很乐意。
他随意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我想知道——”
“等等。”宋清儿突然打断了他。
他的视线狠狠瞪向秦云安，“我不相信你，我要你发誓，一定要让郑光耀不得好死，就用秦云安的性命来发誓。”
宋清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她太了解这两个人了，想要他们发誓，用他们自己的命可能不行，但是以对方的命，绝对可以。
盛如欢皱眉看着他，“郑光耀我肯定不会让他好过，至于其他的，你要愿意说那便说，不愿意说也无所谓，让我用云安的性命起誓，不可能。”
盛如欢干净利落起身，“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必须要知道，必须要知道的，我也可以自己去查，不过是花费时间多少而已，宋清儿，你的话，也不是完全可信，我又何尝不是不信你呢？”
他竟然真的毫不犹豫的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还不成吗？”
宋清儿慌忙喊住他，下意识想要起身，挣扎了两下，没能坐起来，反而牵扯的五脏六腑生疼。
在盛如欢面前，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提条件的资格。
盛如欢轻哼一声，坐了回去，“我问你，西羌历史上的结局是什么？”
宋清儿似乎有些诧异，“我以为，你会先问大圣。”
她急促的喘着气，艰难平稳了呼吸，目光麻木的看着房顶，“滇鸿柯登基，可惜暴虐无度，中了西羌三皇子的美人计，尸骨无存。”
这个消息，好像对盛如欢好像没有太大的用处。
不过，知道历史上滇鸿柯依然没有好下场，盛如欢还是有点开心的，“那大圣呢？”
终于，盛如欢还是问起了大圣，“灭国之后，就没留下点什么……血脉？”
他记得，盛明承好像是有两个皇皇子的吧？
宋清儿目光放空，似乎在回忆很遥远的事，“大晟亡国之君盛明承，自知皇城将破，托人送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还有城中百姓幼童秘密离京，自己留在皇城，顽抗三月有余，后粮草尽断，跪于西羌大军阵前自刎，换西羌大军……不屠城。”
盛如欢和秦云安同时愕然抬头，“怎么可能？”
盛明承那样的人，一切以自己为先，任何会对他产生威胁之人，他都想除掉。
连登基都是侥幸所得的人，将自己的尊严，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跪在西羌大军面前，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他怎可能会愿意。
宋清儿艰难的咳了两声，“不会有错，滇鸿柯在历史上留下骂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因为这次的事他出尔反尔，城破以后，下令屠城，皇城上下，不留一个活口，这也是历史上很少有的皇城屠城。”
想到自己学了无数遍的历史，宋清儿表情似哭似笑，“城破的历史，简直就是考试必考题，对滇鸿柯的批判和对盛明承的评价，我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背下来。”
“哦？”
盛如欢来了兴趣，“那你说说看。”
宋清儿像是在做梦一般，声音飘飘忽忽的，“盛明承忠于社稷，忠于百姓，他的一生都在为了江山而活，为了大晟，他能放弃亲人，自己，还有……”
宋清儿的声音越来越低，没过几句，便彻底静了下去。
盛如欢和秦云安相对无言，呆坐了足有盏茶时间，这才起身，也没去看床上的宋清儿，转身离开了医馆。
夜风有些凉。
盛如欢仰头看着天，“入秋了啊，真快。”
想起当初，郑光耀在寒冬将宋清儿带回，而她在漫天大雪中离开皇城。
才半年时间，便发生了这么多事，而有些人，却连下一个冬天都见不到了。
今夜的月亮，分外亮堂。
明明是要回府的，她的步子，却不知为何，越来越慢。
秦云安看出她的心思，手臂在她腰间一揽，飞身跃上房顶，寻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
清凉的风，将两人的长发吹起，缠绕在一起。
秦云安揽着她的肩膀，静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他突然提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称王称帝，也不是什么好事。”
“嗯？”
盛如欢仰头去看他，有些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云安轻笑一声，却没再提方才的话，“明珠，你我再回边关，就不回来了，可好？”
“自然。”
盛如欢不曾有半分犹豫，“你和皇兄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好。”秦云安像是终于放下了一件心事，“只要有你，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