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欢点头，她指着城外的流民，“父皇还在世时，便已经开始普及官话，至今已有数年，这么多年过去，边关百姓即便受各地方言影响较重，也不可能一点改进的迹象都没有，让我半点听不懂。”
“二来，看这些人的精神气度，与真正的流民还是有些出入，王爷你看——”
她朝着城下几个喊的最厉害的点了点，“真正的流民，食不果腹，一路奔波，又惊又吓，怎可能像这些人一样，你听听他们喊话的声音，清晰洪亮，中气十足，您见过这样的流民吗？”
秦云安赞许点头，“说的非常不错，可还有别的？”
盛如欢想了想，有些犹豫，“不知是不是我听岔了，我总感觉，这些流民的话虽然听不懂，却非常熟悉，就好像……”
她眉头紧皱，苦苦思索，许久，眼睛一亮，“对，跟那些草原人说话的调调，很像，非常像。”
她总算知道，这股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
在草原人营地里待的那段时间，她也听不懂他们说话，但那说话的语气和咬字，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可能。”
郑光耀笃定反驳，“我在这里呆了三年，跟草原人打过不少交道，就算是他们，可也是会说中原话的，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刻意装作不会，这不是反而引人怀疑？”
盛如欢皱眉，好好的心情，因为郑光耀不适时宜的插话，变得非常烦躁。
她根本懒得理他，视线一直落在秦云安身上，“这些人一点大盛官话都不讲，反而更让我怀疑，他们是草原派来的人，无论如何，他们出现的时机太过蹊跷，朝廷的支援昨日才到，流民今天就出现了，多些防备，终归是没错的。”
“没错，明珠与我想的一样。”
秦云安眼中赞许之色不加掩饰，“不必怀疑，这些人必定是草原派来的，不可信。”
从过来开始就一直被当成空气，此时更是无视了他的所有意见。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把事情给敲定了。
郑光耀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当即冷哼一声，“城外闹出的动静如此大，如果把人全拦在外面，势必会影响到朝廷威望，若是因此，让边境众将士失了民心，便是您二位身份尊贵，传到陛下耳中，恐怕也要被怪罪。”
他倒要看看，不听他的，秦云安和盛如欢，能不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届时到了陛下面前，也别想着他会为他们说好话。
盛如欢快要压抑不住心中怒气了，“再多嘴，杀了你。”
“不过，这些人放还是得放进来的，总是这样堵着城门，难免影响了云城百姓的生活。”
秦云安俯视着城外混乱不堪的场面，扬声下令，“开城门，将流民带入城中，暂时安顿下来。”
他一边吩咐，一边朝暗中打了两个手势。
一个盛如欢没看懂，另一个她却看懂了。
这家伙是在使唤她手底下的暗卫呢。
这两日劳烦他带人去采药，盛如欢调派了三十个暗卫给他。
现在好了，他算是用顺手了。
盛如欢横了他一眼，却没制止。
秦云安这人，她怎么会不清楚？
若非必要，他绝不会轻易动用她的人手。
郑光耀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气得七窍生烟。
他说要放流民进城就不行。
秦云安一说要放人，盛如欢连半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她刚才那一眼，明明是不赞同这个做法的。
就因为这次说话的是秦云安，她就直接同意了？
“瑞王不愧是瑞王，勾引女人的手段，也是高明的很，方才还很有立场的人，竟为瑞王一句话就换了主意，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郑光耀看着秦云安，心里发酸，说起话来，忍不阴阳怪气起来，“难怪长公主刚一和离，就迫不及待往边关而来，原来，是早就被旁的男人勾了魂儿去。”
盛如欢忍不住又去摸鞭子，“郑光耀，你是真的想死了？”
扬起的长鞭带着锐利的破空声。
这一鞭子下去，直接冲着脸去的。
要是落实了，大盛就要多个鬼面钦差了。
“明珠，不可冲动。”
秦云安淡淡一笑，抬手就把鞭子拦住，“郑大人先前提醒，也是一片好意，想想明渊，你想让他失望吗？”
对上秦云安深沉的目光，想到还辛辛苦苦躺在床上装病的皇兄，她艰难忍耐下来，“郑大人说的哪里话，明珠再心系他人，也是在和离以后，做不出直接带人入府那等背信弃义、狼心狗肺之事。再者，跟瑞王比起来，貌似郑大人才是那所谓的‘旁人’。”
她瞥了郑光耀一眼，这才给秦云安递了一个眼神。
这人就是个疯狗，莫要理会他。
秦云安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拉大，最后再也忍不住，看着盛如欢，笑得如沐春风。
方才那话，听着简直顺耳极了。
心系于他……
不知不觉想远了的秦云安，笑得愈发灿烂，看在郑光耀眼里，根本就是对自己的嘲笑。
“两位如此武断行事，目中无人，以后惹出事端，陛下怪罪下来，可别求到本官身上。”
郑光耀冷哼一声，自觉留在这里也是被这两人奚落，狠狠瞪了盛如欢一眼，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了，盛如欢莫名奇妙的打量着秦云安，“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总想收拾他，方才为何又要帮他？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我刚才没想直接杀了他。”
“我仔细想了想，留着郑光耀在身边，好像也不全是坏处。”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盛如欢一眼，见她还想追问，连忙转移话题，“郑光耀此行，应该不只是问查摧毁大营的细节， 主要目的，应该还是监督边关大军。”
监军这玩意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带兵大将最讨厌的存在。
仗着身后有皇帝，拿着鸡毛当令箭，对战阵之事指指点点。
郑光耀倒是大胆的很。
因为秦云安是个另外。
当初为了不影响战事，曾斩过两次监军。
郑光耀难不成是觉得，秦云安不敢斩他？
盛如欢心中一沉，想起盛明承假意支援的事，“是他，在忌惮你，还有……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