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隐约晃动的马车帘子,盛如欢都能看见琴音叉腰而立的背影。
“你们让一让。”
“不行,我们掏了银子的,你们先让。”
“你们什么身份,凭什么要让我们让?就算是在……我们那个地方,也没几个敢让我们主子让路的。”
“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怎么,你们是哪个山里出来的?怎么不报出位置了?你怎的不说,在你自己府上还横着走呢?”
对面的女子也不是好惹的,加上琴音诸多顾忌,有些话不能说,一时间竟被占了上风。
盛如欢扶额。
这丫头的好胜心,也太强了点。
“琴……春风,少生是非。”
眼看着两个人声音越来越高,气氛逐渐焦灼,盛如欢无奈出声,“马车多靠边一些,让这位姑娘先行。”
着实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耽搁了去边关的大事。
此话一出,她明显感觉前面的琴音,气势都矮了半截,“是,主子。”
“切,真没意思。”
那女子得了便宜,居然还一脸不满足的样子,“里面说话的,就是她的主子吗?怎的这么窝囊,丫鬟都敢站出来说两句,怎的到了主子身上,就只知道退让了?”
琴音火气噌的一下又上来了,“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家主子不愿与你为难,你倒还拿乔上了?冒犯了我家主子,你可有命赔?”
盛如欢靠在马车里面,敏锐察觉,周遭气氛有些不对。
潜伏周围的暗卫,已经准备好,随时能出手了。
盛如欢指尖轻敲了下车窗,“安静。”
简单的两个字,看似是在说前面吵的热闹的两人,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她这是在警告同行暗卫,勿动。
很快,周围隐隐围绕的压迫感,消失了。
盛如欢收了撕成两半的信,随意收好,躬身出了马车。
她一手掀开车帘,在车厢前站稳,视线微移,与对面同样站在车厢前面的少女视线对上,“姑娘自称明家之人,可是来自边关?”
看对方的队伍,前后足有六十多人,马车上还挂着牌子,是商行的标志。
这是大多商队远行,都有的习惯。
这事儿当得真能如此巧合?
对面的女子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四,梳着当下最流行的发髻,一只灵动的步摇,配着几点簪花,简单又掐到好处。
一身鹅黄色长裙被风吹的微微摇摆,纤白的手叉在腰上,小脸还微微扬着,一脸的不服输气儿,好像盛如欢随便说一句话,她都能接招,跟她吵上十个来回。
盛如欢出身皇家,最重规矩的地方,却也不是处处拘着礼。
反而,她看着对方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的样子,对这个刁蛮劲儿十足的小丫头,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盛如欢说完,就静等着对方回话。
哪知那小丫头一看见盛如欢,一瞬间的呆滞后,眼睛迅速明亮起来。
她使劲儿揉了下眼睛,盯着盛如欢的脸一阵猛瞧。
扭头看看马车。
再看看盛如欢。
那双漂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盛如欢莫名其妙的摸了下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这姑娘,表情怎的这么奇怪?
琴音也有点摸不准,那个讨厌的跟她吵架的人,这是闹的哪一出,“没有,主子一切都好。”
盛如欢点头,正想再问两句,一扭头,吓了一跳,“你何时过来的?”
那黄衣小丫头不知何时蹦到她马车前头,正兴奋的扬着小脸看她,“姐姐,我叫明秀秀,姐姐你可真漂亮,不知是何方人士,可有婚配?”
盛如欢,?
已经戒备起来的琴音和剑鸣,?
盛如欢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了,“你问这个作甚?”
明秀秀扭捏的用脚尖蹭着地面,“姐姐你别担心,我们可不是坏人,姐姐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我们明家,家风是出了名的好,谁要是嫁进我们明家,那以后……”
“等下等下。”
琴音一脸惊悚的看着明秀秀,“你看上我们家主子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念头?
他们殿下样貌好,身世佳,当年招驸马的时候,各家大臣为自家后生引荐的折子,差点没压塌了先皇的书案。
即便如此,琴音也没想过,连女子都来往上凑。
明秀秀一听,小脸一红,一跺脚,“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是为了我家兄长。”
她无比殷切的又靠近两步,“姐姐你这么漂亮,我看见姐姐你的第一眼,就感觉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嫂子。”
“姐姐,人家平时很乖巧的,刚才的事,都是个误会,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明秀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扭头,朝着身后自己的商队摆了摆手,“都愣着作甚?还不快给姐姐让路?”
盛如欢主仆三人,同时沉默了。
这姑娘,变脸也太快了。
她们在京城那个大漩涡,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人心了,可这么独特的,还是头一回。
见她久久不语,明秀秀急了,“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诚意不够?我也觉得,这样,我让兄长他亲自来道歉。”
不等盛如欢说话,她欢快跑远,还没靠近马车,就开始喊,“大哥,你快出来,秀秀闯祸了 ,你快出来赔个不是。”
很快,对面马车帘子掀开。
乌发玉冠的年轻公子,满面无奈的从马车里下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随手给她披上,“秀秀,不可胡言乱语,女儿家的名节最是重要,出门在外,说话当收敛着些。”
仔细系上披风带子,男子无奈朝着盛如欢一礼,“在下明元蓟,给姑娘见礼,秀秀口无遮拦,在下定当好生管教,还望姑娘海涵。”
盛如欢挑眉,对这兄妹二人,又高看几分。
她看明秀秀,仿若看到了幼时被父皇宠得无法无天的自己,心中喜欢,对那张口闭口的嫂子虽有不适,却也不曾生出恶感。
明元蓟此话,让她心中最后一丝不虞消失,微微一笑,“令妹天真率直,可爱的紧,我又怎会怪罪,倒是明家为商,却出银修路,让人佩服。”
“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明元蓟见盛如欢不计较,松了口气,再次点了下头,“如此,便不耽搁姑娘行程,请姑娘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