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真眼眸眯了眯，但也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
秉承不懂就要问的原则，她道：“大皇子妃什么事？”
大皇子妃死于德永庵的那场火，尸体早就入土，能有什么事？
且不管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宋怀真也不能让人诈出一分半点。
对于宋怀真的反应，宋星月也在意料之中。
那么大的事，怀真公主若真能做出来，就绝对不会轻易让人察觉。
宋星月明白这个道理，但也不敢托大丝毫，姿态依旧放得极低。
“我，我也是无意中发现，并未同旁人提及半句，也不是想拿此事威胁公主，实是没得法子，想博一条活路。”
陆瑶箐诈死离京，是宋怀真与齐少元暗中筹谋，再有陆家接应。
她那般身份，便是出了京，也绝不会留在娘家渝州。
大皇子妃“死”了，陆瑶箐就换了个名字，换了个身份，以陆家旁支亲戚在比州府过活。
此事瞒得死紧，就连陆家本家也没得几个人知晓。
便是陆贞娘与宋怀真通信，也小心翼翼不敢提及半句。
宋星月能知晓这么大个秘密，完全是因为与柳怀兴成亲后，曾前往越州水东县老家祭祖，曾有一面之缘。
宋星月虽只是宗室女，但大皇子妃也是见过几回的，虽光凭样貌并不能确认，可宫中教导的仪态，却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此事盘旋在心中几个月，她一点点的琢磨，细细的推敲，才敢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而陆瑶箐金蝉脱壳得以重生，也让她的内心，泛起涟漪，那是黑暗中的一缕光。
能救她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宋星月眼神坚定起来，慢慢抬头与宋怀真对视：“求公主成全。”
宋怀真也看向她，目光不闪不躲，也不说话，神色淡淡，似是宋星月方才说的，不过是今儿这点心不错的话一般。
宋星月先还绷得住，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心里那股子坚定也慢慢开始动摇起来。
暖阁外传来脚步声与说话声，小青忙上前一步，把宋星月提溜起来，又跟无事人一般退到宋怀真身后。
平静道：“公主，出了这般污糟事，奴婢还是陪您先回府吧，免得污了您了眼。”
建嘉伯夫人刚把儿子的事处理好，折返暖阁就听到这么一句，顿时老脸就不太挂得住了。
但人都来了，她也没退回去，只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唉声叹气道：“惭愧惭愧，让公主受惊了，我儿素来正直，也不知是招了什么妖魔鬼怪的道。”
意思是，她儿子柳怀兴必然是被人算计，才闹出这些个荒唐事来的，她儿子委屈，她委屈，她全家都委屈。
宋怀真面上神情不表，呵呵呵的笑：“这么说来，是明月庄管辖不利，害了贵伯府的公子。”
建嘉伯夫人并不想得罪宋怀真，毕竟她是太子的胞妹。
如今文宣帝罢理朝政，想来太子不日就会荣登大宝，到时太子唯一的胞妹怀真公主必然也水涨船高。
方才她那话，只是内涵旁人，并没有拉明月庄下水的意思，顿时连连摆手。
“公主误会了，臣妇不是这个意思，臣妇是说……”
宋怀真却是这个意思，呵得一声。
小青会意，连忙道：“伯夫人，贵府的规矩似乎不够严谨，公主这明月庄也是做生意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坏了明月庄的名声，依奴婢之见，夫人日后办宴还是在伯府更适合。”
宋怀真暗暗竖起大拇指，好家伙，小青妹妹怼人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
小青：都是公主教得好！
堂堂的建嘉伯夫人，被个婢女就这么奚落了。
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偏偏还发作不得，只得低头连连应是，是这么个理。
心里却怄气得要死，又没忍住剜了站在一旁的宋星月一眼。
宋星月低眉敛目，站得笔直。
宋怀真也不预再此多待，起身也看向宋星月：“总归也没你什么事，就送送本宫吧。”
宋星月心头一喜，双手紧紧交握，脸上半点不敢表现出来，恭敬应道：“是。”
宋怀真带着宋星月才走出暖阁没几步，建嘉伯夫人没忍住就砸了小几上的茶碗。
茶碗碎成几瓣，茶水溅湿富贵花开的地毯。
一个穿着利落的丫鬟推门进来，瞧得一眼，默默的从怀里掏出小册子。
记下茶碗碎一盏赔五两银，番邦进贡富贵花开地毯清洗一次十两。
写完又吹了吹上头的墨迹，小青姐姐说了，公主同建嘉伯府不熟，该算钱的就要算钱。
宋星月送宋怀真出山庄，就真的只是送，一路上连句话都没有。
福瑞架着马车已候在大门外了，老远瞧见公主的影子，忙跳下车摆好脚凳。
宋怀真扶着小青的手上车，中途顿了一顿，转过头来问宋星月。
“你凭什么觉得本宫会帮你，而不是杀你？”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宋星月捏着帕子，尽管有点胆怯，还是道：“公主不杀我，我在建嘉伯府也活不了多久。”
从前最引以为傲的亲事，成了要害自己的刽子手。
成亲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婆婆不待见，嫂子看不起，小姑子不敬重。
走到哪儿，都感觉旁人都盯着她，嘲笑她无能。
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从前最喜欢的菜式，也如同嚼蜡。
她回娘家，同母亲说，自己兴许是病了，想求母亲寻个大夫瞧瞧。
父亲却说，她只是心思多。
母亲妥协了，劝她想开点，看开点，想着以后……
宋星月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
宋怀真虽不知她心中所想，但看见那眸中一片暗淡，张了张口，最后道：“先把命保住，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不等宋星月开口，她便钻进了车内，人还没站稳，就落入一个暖烘烘的怀抱里。
齐少元不满的声音就在耳边：“说什么说那么久。”
小青车帘子一撩，瞧见车内的情形，十分识趣的跟福瑞坐一块吹冷风去了。
宋怀真鼻尖轻嗅：“你喝酒了？”
齐少元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喝了。”
又道：“还同谢宜年打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