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事在前领路,挑开格挡赌场的帘布,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偌大的房间里只支起一张桌子,里面围成个个膀大腰粗的大汉全都看了过来。
方才迈步进去,桌上的牌局倏然暂停了一瞬。
刘管事走至其中一个最是凶神恶煞深不可测的男人身旁,附在他耳边说明了情况。
这男人应当就是赌坊的经营者——罗冲。
“哦?”罗冲听完刘管事的话,饶有兴致地看向程宴身后光看身段就绰约多姿的女子。
还未多看两眼,一道凌寒狠戾的眼刀就刺向了他。
罗冲冷笑一声,收回视线,手下打出一张牌,懒洋洋道:“不知道是哪位想跟老子做生意?”
这姜家老宅还真是个香饽饽呢,人人都想来尝一口。
“我想买姜家老宅。”娇软柔美的声线不合时宜的响起。
桌上五大三粗的男人不由自主地都看向了声音来源,便看见女人坚定的眼神。
罗冲抬眸又看了她一眼,“是你想买?你夫君……”
“我们家夫人做主。”程宴冷淡开口。
嗤笑声此起彼伏,能将惧内说的这般理直气壮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姜妤晚隐藏在面纱下的小脸一红,强装镇定道:“你开个价吧。”
罗冲眼眸微眯,手下牌局俨然已经赢了,索性撒开手,饶有兴致地朝后一靠:“二位,请坐。”
桌子上的人立马起身走到了罗冲身后,将位置让给了他们。
姜妤晚和程宴对视一眼,在其眼神鼓舞下坐到了罗冲对面,程宴则像座守护神站在了她的身后。
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和支撑感。
罗冲看了眼气势凛然的程宴,语气悠悠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鄙人姓程。”
“刚好,姜家大少爷也在我这儿,夫人不如和他本人谈谈好了。”
抬手指了指他的身后,刘管事很快会意,从昏暗的角落里揪出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那人身上黑色的衣裤上全是灰白的鞋印,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口,脸上被打的血水横流。
被人像扔沙包一样丢在地上,还被狠狠踹了一脚,滚到了一边。
若不是罗冲说这人是她那表哥姜恒,姜妤晚都不敢认。
未向官府备案的称为“白契”(也称草契),经过官府备案登记的称为“红契”。
姜恒拿地契抵押给赌坊,转让契约定然不会通过官府备案,两者间应当只是签了白契。
在这种情形之下,房屋所有人手中持有的“白契”,就变成了房屋唯一的产权证明,一旦丢失,后果不堪设想。
能开这么大赌坊的人又岂会是什么好惹的人,姜恒能想到来偷契约,也真是聪明到头了。
姜妤晚才不会蠢到自报家门是姜家人,冷声道:“被打成这样还能谈什么?”
“没办法,谁叫他不知好歹来偷契约,我只能小施惩戒。”罗冲手指撑在额角,意味深长道。
“他与我何干?我只想问问这地卖是不卖?”
“卖肯定会卖,只不过这价钱……”
“总得有个数吧,你先说说看。”
罗冲扬了扬手指,比了个“三”的手势,“三千两。”
三千两?
姜妤晚冷笑一声,“罗老板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姜家老宅是地下埋了黄金吗?这价钱谁会买啊?”
他似乎早就料到这反应,摊开手笑道:“姜县令也来过我这儿,这一看自家人在我这儿,说是要回去商量一下,再来赎地契呢。”
姜妤晚握着椅子把手的掌心渐渐收紧,没想到父亲竟然来过这儿了。
三千两都能在京都买个不错的宅院了。
就郁南这小地方,一处宅子出这么高的价钱,父亲根本没那么多钱,也不可能同意的。
但如果罗冲说要加上姜恒的命,姜枰还真有可能头脑一热来救。
都说民不与官斗,但这些见钱眼开的亡命之徒才不管这么多呢,姜县令可压不住他们。
“私压、殴打平民,可是犯法的。”姜妤晚撇了眼脚边神志不清的姜恒,淡淡道。
闻言,罗冲哈哈大笑几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般。
“夫人这可就说笑了,这人明明是自己摔成这样的,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呢,况且夫人也不要管闲事为好。”
程宴拍了拍身前被气到了的姜妤晚的肩膀,从胸口掏出五张五百两银票,扬了扬。
冷声道:“两千五百两,立马就能成交。”
罗冲倒是没想到他如此爽快地就掏出了这么多钱,有些后悔叫价太少了。
虽然压价了五百两,但比起那个回家还要凑钱,而且估计也拿不出来三千两的穷酸县令可强太多了。
“刘管事,拿笔墨来。”
这生意得做啊,不做怎么行?
郁南所有达官贵人他都打过交道,还没听过哪家姓程,除了建威将军府那家。
不过几年前程老将军和程老夫人离开郁南回京都后,就没听说过回来的动静。
这姓程的男人,莫非跟那家有些关系?
转让手续很快就做好了,姜家老宅那张地契也交到了姜妤晚手里。
程宴极快地给了钱,姜妤晚兜里拿的钱反倒没派上用场,只能回去后再塞给他了。
姜妤晚睨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姜恒,拉了拉程宴的袖子,凑到他耳边说道:“还是把姜恒带走吧。”
若是留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程宴知道姜妤晚的顾虑,朝她低声解释了几句。
对赌坊来说,姜恒现在没什么用处了,更不可能真惹出什么人命来,估计待会儿就会给人放了。
况且他们现在跟姜恒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管的太多,反而会让罗冲起疑。
姜妤晚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在刘管事的护送下出了赌坊。
就耽误了这么点时间,外头已经过了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程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压着声音道:“有人跟着。”
闻言,姜妤晚紧张地回握住程宴的手心。
明明她才是从小在郁南长大的,论大街小巷的布局她要比程宴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