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于黄昏落幕之际停在了姜府门前,姜妤晚刚刚下车,就被围上来的姜府众人给吓了一跳。
何氏将她狠狠搂进了怀里,哽咽哭诉道:“我去你说的那个客栈找你,可小二却说玥娘姑娘早就退房了,你这丫头到底去哪了?”
摸不清状况的姜妤晚被她这么一说,才知道是自己撒的谎被戳穿,让母亲担忧了一整天。
失而复得的女儿突然间又没了踪影,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抓心捞肝的痛。
“女儿没事,咱先回屋说话吧。”
程宴还在车内呢。
姜妤晚本来不打算跟何氏说自己今日去了赌坊,打算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再同母亲和盘托出,但是她不想再骗母亲了。
姜妤晚安抚好何氏,敲了敲车窗后,朝陶远点头示意,后者便驾车离去。
姜枰将女儿的动作尽收眼底,可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将还在伤心中的何氏扶进姜府。
姜妤晚将她今日去赌坊把老宅赎回来的事说了一遍,只不过陪她的人从程宴被她替换成了玥娘。
“你们两个女孩子,怎么敢跑去那种地方的?多危险啊。”姜母不赞同地拍了拍姜妤晚的头。
“咱们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这是原有地契,和转让白契。”姜妤晚将两张契约纸张摆在桌面上。
姜枰拿起来端详了片刻,确认没有被动过手脚才松了口气,温声道:“你哪里来的三千两?”
“三千两?”何氏惊呼,遂又觉得姜枰为何会知道花了多少钱,又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也去过了?”
姜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是他们主动找到我的,又说姜恒在他们手上,便开价三千两,本来想回来后就跟你说的,谁知道你说阿晚不见了,我就没说。”
“姜恒为什么在他们手上?不是还没到最后期限吗?”何氏因他的话皱了皱眉。
“那孩子傻到去偷地契,能不被抓起来吗?”姜枰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姜妤晚也对姜恒破罐子破摔的行为无语凝噎,但还是宽慰他们道:“应当是没事的。”
程宴说了会没事那就会没事。
“那阿晚你那些钱是?开画斋能挣这么多钱?”
士农工商,他们家世代都是走官宦那路子,没想到商户竟能赚那么多钱。
既自豪于自家女儿的能力,但同时又心疼她一个女孩子流落北境只能靠经商存活。
“老宅赎回来了是一码事,大伯那家还是不能住在老宅的,总得让他们学会自力更生。”
因为父亲的关系,总归是不好说出来。
姜妤晚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说出来的那瞬间,松了口气。
姜枰沉默了半响,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姜妤晚见他不介意,就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说了出来。
*
谯楼城门的左右画戟林立,下临辽阔而整饬有序的街市,金黄和碧绿色的楼台一座挨着一座。
水边荷叶菱角,杨柳飘絮,水面上倒映着拱桥的身影,小舟飞快地前行,游人聚集在一片湖光山色里。
陶远和慕言站在姜家老宅门口,凶神恶煞的将姜磊一家赶了出去,一个个往外走却依依不舍回头张望。
“看什么看,快点滚!”陶远骂骂咧咧地怒吼道。
慕言抱胸沉默地看着陶远表演,低声道:“未免太入戏了。”
“咳咳,哪有。”陶远以拳抵唇不自在地轻咳几声掩饰尴尬。
“嗯,没有。”就是太过享受扮演这地痞流氓了。
陶远看着远行越远的一行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曾力和姜望景是不是快抵达郁南了?”
慕言轻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主子应当会高兴了。
和离书一到,主子就没有顾虑了。
他们口中的姜望景归心似箭,一下船就大步流星地往自家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身回去了。
曾力晕船晕得吐了一路了,好不容易下了船,还趴在栏杆上忍不住吐酸水。
眼瞧着姜望景扭头就走,他也无力去管了。
“力哥,我先回家了,程宴那边就由你去通知了。”说罢,转身就走。
“叫什么程宴……呕,要叫主子,狗崽子。”恶心感上涌,曾力又忍不住趴了回去。
姜望景凭借着身高腿长的优势,半个时辰就到了姜府门口,门房开门一见还不敢认,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认出是自家小少爷后,欣喜非常。
可还没等他们说话,姜望景就飞奔进门,一边跑一边喊着“父亲、母亲。”
可还没等他跑到父亲、母亲的院子,才刚刚走到阿姐之前的“晚苑”,却发现里面竟又有了人气。
姜望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因为从晚苑里面走出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女子。
一道莲青色身影从屋内迈出,滚雪细纱衣,一条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凸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墨黑秀发梳成簪花髻,白山茶珠花增添了几分灵气,好看极了。
明眸皓齿,眼角上挑,带着似有似无的媚气,杏脸桃腮,薄唇涂上淡粉口脂,倾城绝色。
“阿景,这么多年没见,这变化真是大得阿姐都不敢认了。”姜妤晚拉着姜望景的手,转了几圈,细细打量,眼神落在他身上,都舍不得收回来。
可不就是不敢认嘛,从小屁孩转眼就变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少年眉目疏朗秀雅,轮廓和眉眼都极其出色,让人想起雨里的青竹。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虽不着华衣,但自有一番气质在。
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有些凌厉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他看起来整个人温温柔柔的,没有什么压迫感。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如溪,温润如玉
少年清冷的黑眸注视着他,看不出情绪。四目相接,微妙的气氛在两人的沉默之中蔓延开来。
霎时间,少年清冷的眸子红了一圈,随后伸手将姜妤晚狠狠拉进了怀里。
少顷,少年的呜咽声在她的颈间响起:“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