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璃没想到冷元勋竟连这些细枝末节都留意到了,心里越发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见皇上看完信后并没有追究自己罪责的意思,便用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只静观其变。
慕容璟见慕容璃沉默不语,不觉淡淡笑道:“二弟一向是个有主意的,这时候为何不说话?”
慕容璃原本就烦闷不安,又见慕容璟故意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不觉更是恼怒,冷冷道:“太子皇兄说笑了,臣弟能有什么主意,只是在想那背后主使之人既然如此忌惮馨月郡主,直接派暗卫去刺杀郡主岂不是更加一了百了,如何要费尽心思送信出来,难不成……郡主身边也有暗卫保护?”
慕容璃的反应能力的确不错,简单几句话就将矛头再次指到曲灵栩身上,朝廷一向严令禁止高官贵族豢养暗卫,一旦发现严惩不贷,更何况曲连城只是区区武状元出身,最近十余年方才逐渐发迹,根本也不具备豢养暗卫的条件,若曲灵栩身边有高手护卫,只能说明她跟朝中某些势力有着密切联系,而这,绝不是皇上所允许的。
听到慕容璃这般别有用心的话,冷元勋眸中的寒意更深,但还不等她开口,慕容璟已是先一步道:“暗卫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为兄我尚且没有,更何况馨月郡主,想来将军府戒备森严,他没有那么容易得手,又或者,她所图的并非郡主的性命,而是别的什么。”
“太子殿下说的是,正如臣想不明白,那人与其谎报臣受重伤的消息给皇上,倒不如直接派刺客将臣害成重伤,是一个道理。”冷元勋面无表情道。
“查,即刻给朕去查,但凡有嫌疑的,皆要细细审问,朕倒要看看,是谁在朕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京城中有武功高强的暗卫出没,皇上若不查出来幕后指使,如何能够安睡。
“请父皇旨意,此事该由谁去查?”慕容璟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追问道。
皇上拧眉沉思片刻,淡淡道:“事关京城治安,又牵扯到皇家郡主,若由京兆尹府去查难免不妥,璟儿,这件事朕就交由刑部去查,由你全权主理,务必给朕把凶手找出来!”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大殿中一扫,蹙眉道:“京兆府尹今日为何没来上朝?”
听到这话,手持拂尘站在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立刻接口道:“皇上忘了,京兆尹大人前段时间处理公事日夜辛苦,您特赐他休沐两日。”
正是瞅准这个时机,冷元勋和曲灵栩商议之下,才决定一早就将调查陈氏死因一事推出去,否则只怕还要多费些波折。
被总管太监一提醒,皇上亦想起这回事,但同时,他也想起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是以重重叹了口气,沉声开口道:“四日前,将军府庶女曲灵栩进宫向朕回禀,说将军夫人陈氏失足落水而亡,朕考虑到曲将军和馨月郡主得知这个噩耗会承受不住,便暂时隐瞒了消息,将军夫人温良贤淑,朕决定追封其为正一品魏国夫人,以国夫人之礼厚葬。”
陈氏去世的消息瞒的极严,除了慕容璟,慕容璃及冷元勋几个,并无其他人知晓,当然,一个毫不相干的内宅女眷之死,也无人会放在心上,只纷纷道皇恩厚荡,便再无其他了。
皇上已经年过四十,这几年来又纵情声色,身体已是亏空不已,见其面露疲乏之色,慕容璟恭敬道:“父皇仁慈,馨月郡主必能体会您一番苦心,至于案子,您更是不必忧心,将军府中统共也没有几个主子,只要比对一下字迹,想必就能查出幕后指使了。”
“如此,朕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皇上疲累地摆摆手,散朝回勤政殿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冷元勋自然是满意的,慕容璟和慕容璃势同水火,不需要他多说什么,慕容璟也一定会想办法落实许氏的罪名。
皇上刚回勤政殿,端到手中的茶还没来得及喝,守在殿外的小太监便走进来,低头道:“回禀皇上,宫门处侍卫统领来报,馨月郡主在外求见。”
宫中戒备森严,如果没有皇上或是后宫主位娘娘的召见,外人是不得入宫的,因曲灵栩的身份比较特殊,侍卫这才特来请旨。
曲灵栩的到来原在皇上意料之中,淡淡点头道:“宣她进来吧!”
“是。”小太监依言下去,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再次前来通报曲灵栩到了,又过了片刻,一抹白色的娇小身影出现在皇上视线中,曲灵栩走到大殿中央,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撕扯着带着几丝沙哑的哽咽声音,恭敬道:“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曲灵栩的声音一向清幽婉转,如今这般,让皇上吃惊之余不觉又生出几分怜惜,只见他幽幽叹了口,亲自扶起曲灵栩,安慰道:“孩子,是朕让你受委屈的。”
听到这话,刚刚起身的曲灵栩又慌忙跪下,磕头道:“皇上为大局考虑,实在没有任何错处,您这样说,实在是折煞臣女了。”
对于曲灵栩的懂事,皇上自是满意的,语气不觉又温和了一分,“失去至亲的痛苦朕能够理解,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万万不能哭伤了自己的身子。”见曲灵栩点头,皇上又将晋封陈氏的旨意告知于她。
曲灵栩自是千恩万谢,正当皇上以为她的心情会平复许多的时候,却见曲灵栩再次跪下,哽咽道:“皇上,臣女母亲不是意外溺水,而是被人害死的,还求皇上怜悯,为臣女和母亲主持公道!”
这番话,皇上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觉蹙眉:“你说什么?”
曲灵栩用力抹了把眼泪,抬起哭的红肿不堪的双眼看向皇上,悲恸地将早上发生的事情捡重点跟皇上说了,之后又再次磕了个头,“皇上,母亲生性温和,虽是正妻,但向来与人为善,从未苛待过任何妾室,不知是谁如此狠毒,竟要置她于死地!”
皇上见惯了宫中嫔妃明争暗斗,自然也不会觉得曲灵栩的说辞不合情理,更何况许氏觊觎平妻之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心里难免也有所怀疑,是以命近侍扶曲灵栩在椅中坐下,正色道:“此事既然已经上报京兆尹府,宋之问自会查个水落石出,你放心,无论查出是谁,朕都会给你个交代,绝不纵容姑息!”
“皇上体恤,臣女和母亲感激不尽。”曲灵栩靠着椅子再次跪下,伤怀道:“这些日子各种事情层出不穷,臣女一直不得空去给外祖父请安,实在是不孝极了,如今母亲突然离世,外祖父一定伤心欲绝,如果皇上没有别的吩咐,臣女想去帝师府陪伴外祖父。”
曲灵栩的外祖父乃是皇上的老师,如今已过花甲之年,照常理来讲,官员卸任朝职后应返回家乡,皇上会在其家乡赐一座宅子,让其颐养天年,但却破例留陈邦直在京养老,一应份例也按照在朝为官时的数额发放,可见皇上对他的尊敬。
当然,这份尊敬绝不只因陈老是皇上的老师,更因他是当世难得的博学大儒,尊崇他,只不过是树立一个标杆在那儿,以彰显皇上求贤若渴之心罢了。
曲灵栩一片仁孝之心,皇上自没有不允的道理,只是幽幽叹息道:“先生膝下惟有一子一女,你舅舅去世的早,先生本就伤心,如今……”皇上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转了话题道:“朕命内务府准备了一些赏赐,原本也是打算这几日送到先生府上,如今你一并带过去吧,务必要劝先生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对这份恩赐,曲灵栩自然感激涕零,躬身道:“臣女替外祖父叩谢皇上恩典。”
如此一番敷衍下来,待退出勤政殿时,曲灵栩已是身心疲惫,留在殿外的云意见曲灵栩这般模样,吓了一跳,匆忙上前扶住她,关切道:“主子,您没事吧?”
勤政殿外人多眼杂,曲灵栩不方便说什么,只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走吧,咱们去外祖父那里。”
原主脑海中关于陈老的记忆并不多,想想也是,陈氏不得曲连城重视,在将军府中处处被许氏打压,这般不如意,自然也不愿时常回娘家让年过花甲的老父亲忧心,更别说许氏还会借机找茬,在曲连城面前搬弄是非。
只是,如此这般,却已是天人两隔了。
这般想着,心中越发悲凉,云意见曲灵栩神色郁郁,小心地出言安慰道:“主子不必太过忧心,您将夫人的真正死因查出来,为夫人报仇雪恨,老大人心里必然有所安慰,不会做出傻事来的。”
“可怜外祖父一把年龄,还要受这丧女之痛,就凭这一点,我也一定不会放过许氏一族!”许氏要死,许家所有的人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