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早在冷元凌命人把孩子带出去那一刻,刘怜儿就想到对方会用孩子的性命来威胁自己,但当这些话语实打实落到耳朵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用力颤抖了两下,一脸恐惧地摇头道:“少爷,少爷您行行好,千万不要伤害小宝,他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幼童啊!”
面对刘怜儿带着哭腔的哀求,冷元凌丝毫不为所动,只把玩着手中的碧玺手串,不紧不慢道:“本公子跟小宝无冤无仇,自然不想伤害他,想要伤害他的……是你,如果小宝知道你为了替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保守秘密,不惜置他的性命于不顾,他日黄泉路上,你可还有颜面去面对他?”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大的软肋莫过于自己的孩子,所以……刘怜儿想说也的说,不想说也得说,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可是……民妇……”一边是亲生儿子的性命,一边是自己在临终母亲床前发下的毒誓,刘怜儿只觉得脑子被什么利器割裂开来,疼的撕心裂肺,如果有人告诉她,现在只要她一头撞死,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然而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给不了冷元凌一个满意的答案,即便她死了,对方也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孩子。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刘怜儿的神情痛苦且纠结,她就这样静静地匍匐在地上,仿佛整个人已经没了知觉,这样过了许久,直到冷元凌的耐心就要被耗尽的时候,她才艰难地抬起头来,用力地咬了咬牙关,一字一顿道:“公子,民妇可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但有一个要求。”
“要求?”冷元凌轻嗤一声,勾唇道:“你觉得以你目前的处境,有资格跟我提要求么?”
这一次,刘怜儿并没有被冷元凌威胁到,而是定定看着对方的眼睛,淡淡笑道:“公子既然费尽心机找到民妇,就说明那件事对您来说非常重要,您可以不答应民妇的要求,但同时,民妇也不会跟您说一个字,您要杀了我们母子,尽管杀就是了。”
为人母者,自然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但刘怜儿明白,如果自己表现的太过畏缩,哪怕暂时保住孩子的性命,也难保冷元凌在她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再下黑手,是以必须有所坚持。
“你倒是个会讨价还价的。”刘怜儿毫不客气的话语虽然让冷元凌恼怒,但同时,也让他对面前这个畏畏缩缩的女人高看了一眼,稍稍思索后,淡淡道:“说吧,只要不过分,本公子都可以答应你。”
“多谢公子。”刘怜儿俯身磕了个头,一字一顿道:“民妇要公子当着大罗神仙的面,以您生生世世的荣华富贵起一个毒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伤害小宝分毫,否则世世代代入拔舌地狱,子女亦代代为娼为奴,永世不得翻身。”
当年之事涉及侯府私隐,一旦揭发出来,淮阳候世子将面临什么局面很难说,但为了保全皇室颜面,她这个知晓内情的人必然会被灭口,这也是她母亲在无意中像她透露了几句真相后,就逼着她发毒誓用不得泄露真相,之后有让她远嫁京城外的原因。
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原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灾厄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降临,可见她命中注定有此死劫,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
刘怜儿此举存了什么心思,冷元凌自是清楚不过,原本他也只是想用小宝的性命来威胁刘怜儿,即便事成之后要灭口,也没有必要杀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是以当即点头道:“没问题,本公子可以答应你。”
古代人笃信神灵,待冷元凌按照要求发下毒誓后,刘怜儿勉强支撑着疼痛不止的身体,从地上挣扎着坐了起来,神色凄然道:“民妇的姥姥是接生婆,姥姥只有母亲这一个女儿,自然就把衣钵传给了母亲,母亲的技术更在姥姥之上,没过几年就成了京城中有名的接生婆,许多官宦贵族人家的女眷生产,也都会请母亲去接生,母亲也因此赚下了不菲的家当。”说到这里,一滴清泪从刘怜儿眼眸中缓缓滑下,她用力深吸一口气,方才继续道:“自古以来,高门大院内总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母亲深知这一点,所以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不敢多说一句多看一眼,所以从不曾惹祸上身,可是直到那一天……”
“哪一天,是不是侯夫人生产那一天?”冷元凌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迎着冷元凌急切的目光,刘怜儿缓缓点头,“二十年前,淮阳候夫人受惊早产,母亲被急急宣进淮阳候府照顾,侯夫人自幼养尊处优,身体本就比常人虚弱许多,又受了惊吓,情况十分不好,府医和母亲拼尽全力才勉强将胎位调整过来,夫人和婴儿的性命才算保住了。”见冷元凌眼中隐隐出现不耐烦的神色,刘怜儿索性跳过一些细枝末节,直接讲到重点,“就在母亲欢喜地要抱着婴儿去清洗的时候,淮阳候突然从外面闯进产房,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侯爷差不多在产房里待了一炷香时间,待他离开后,母亲进到产房,却发现夫人身边的襁褓里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婴,而母亲清楚的记得,侯夫人生下的是一个……女孩。”
“你说什么!”冷元凌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他猜测到侯夫人为了巩固其在淮阳候府的地位,从外面抱来一个男婴鱼目混珠,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跟淮阳候也有关系!
若不是得了失心疯,他……他怎么可能换走自己的孩子,让一个外人继承淮阳候府的庞大家业!
这……别说冷元凌不信,说给任何一个正常人听,都会觉得匪夷所思!
看到冷元凌震惊不解的样子,刘怜儿不仅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反而点头道:“民妇知道公子觉得不可思议,民妇母亲当年也是这样想的,但母亲知道,这样的大事绝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接生婆该过问的,甚至还有可能因为知道了内情而被灭口,好在淮阳候并没有这么做,只是明里暗里敲打了一番,就让母亲出府了。”
“那你母亲就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冷元凌紧蹙着眉头,追问道。
“母亲是识趣的人,断然不会多嘴半句,想来侯爷也是看清了母亲的为人,这才饶了母亲一命。”刘怜儿的目光透过窗上的亮光,看向遥远的天际,淡淡道:“从那之后,母亲便借生病之由,将之后几家贵族府邸的活儿全部推掉了,直到半年后才重操旧业,但从那儿以后,她便只给小门小户的妇人接生,再也没有踏进高门侯府半步。”
“你母亲倒是个识时务的。”冷元凌有些赞赏地略略点头道:“只是,这件事这样蹊跷,就从来没有人找她追问过么?”
“没有。”刘怜儿摇摇头,解释道:“那日,孩子是经由母亲的手生下来的,之后也是母亲抱着孩子去清洗,所以,除了母亲和侯夫人,再没有任何人知晓此事。”
“令堂既然这样谨慎,又为何会把这样的大事告知于你?”冷元凌再次问出自己的疑问。
“母亲并非有意要告诉我,而是无意间说漏了嘴。”这一次,没等冷元凌发问,刘怜儿便主动解释道:“淮阳候世子文韬武略,在京城中享有盛誉,更是无数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我也不例外,有一次世子爷带领随从去顺兴斋品茶,奴婢和母亲有幸目睹世子爷真容,回家后,母亲忍不住感慨,世子爷竟然真跟淮阳候有几分相似,也算是有缘人。”
“然后你觉得奇怪,就追问?”
“好奇心人人有之,那时候民妇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好奇心更是比旁人强烈许多,就追问母亲,儿子像父亲,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怎料母亲却摇摇头,再不多言,我却不甘心,寻了一个机会将母亲灌醉,之后从她口中套出这个惊天秘密。”刘怜儿的语气中带着几丝显而易见的后悔,正所谓多知多罪,如果当年没有那样强大的好奇心,可能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那你可有跟别人提及过?”冷元凌思索片刻,沉声道。
如果这件事只是侯夫人一个人在背后操纵的,倒是好办,直接带着刘怜儿去淮阳候面前揭穿就是了,但就刘怜儿所说,淮阳候亦参与其中,而且很有可能是知道内情的,那事情可就相当棘手了。
他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就是为了要个嫡子来维系这段政治婚姻?又或者觉得冷元勋聪慧异常,可以将淮阳候府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