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那么一大圈,终于要言归正传了么?
曲灵栩心里冷笑不已,面上却是有些惊愕地望着俪昭仪,好一会儿方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娘娘的私事,臣女原本不应该过问,只是娘娘待臣女坦诚,臣女也不好藏私,所以斗胆问一句,娘娘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俪昭仪摇了摇头,淡淡笑道:“这宫中虽然不太平,但有皇后娘娘在,倒还不至于让某些人一手遮天了去。”如此说着,她看向曲灵栩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惜之色,“郡主往日在将军府的处境,本宫多少也有所耳闻,区区妾室连嫡女都敢谋害,如此居心恶毒,也就郡主心善,如果换了本宫,早就让人拖出去打死作数了。”
“娘娘说笑了,臣女如何能有那么大的权利,只不过勉强自保罢了。”曲灵栩颇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
听到这话,俪昭仪拨弄着茶盏的手指稍稍一顿,旋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郡主何必妄自菲薄,您在瘟疫中救了淮阳候世子的性命,又治好了太后的眼疾,可谓功劳不断,如何连处置一个小小的妾室都不能呢?”
“许氏只是一个小小的妾室不假,但谁不知道她背后是许贵妃呢,打狗尚且要看主人,更何况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曲灵栩迎着俪昭仪的目光,莞尔一笑,“娘娘身在宫中,只怕身不由己之事要比臣女多上许多。”
“也是,咱们这些人又有几个能由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呢。”俪昭仪重重叹息一声,娇柔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哽咽,“人人都说本宫深得皇上宠爱,可是到了这关键时刻,还不是连一句冤屈都不能替自己父亲申辩,实在是不孝至极。”
“冤屈?”曲灵栩瞳孔微张,有些诧异地问道:“老大人可是遇到什么麻烦?”
“何止麻烦,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俪昭仪再也忍不住,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本宫父亲一向恪尽职守,做了知府后更是一刻也不敢懈怠,生怕辜负皇恩,却不知哪里做的不够妥帖,让冷世子有所误会,竟以赈灾不及时之名将本宫父亲押解入京问罪,父亲一介书生又年老体弱,如何受的了长途跋涉之苦,每每想到这些,本宫真是心如刀割……”
俪昭仪断断续续的话语,让曲灵栩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找自己帮忙是么?
那她就帮这位昭仪娘娘出个好主意,只是看她在荣华富贵和父女亲情之间如何选择了。
如此想着,曲灵栩取下随身佩戴的手帕递到俪昭仪面前,轻声安慰道:“昭仪娘娘一片孝心实在让臣女感动,只是……娘娘与其在这里哭泣,不如去求一求皇上,皇上怜惜娘娘,自然也会怜惜娘娘的家人。”
曲灵栩不说还好,这样一说,俪昭仪哭的越发厉害,完全没有了嫔妃应有的仪态,只见她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屈膝给曲灵栩行了一个大礼,泣声道:“皇上面前有陵王添油加醋,本宫如何求得来这个情,馨月郡主,本宫父亲的生死完全握在冷世子手中,虽然知道这样求你有些冒然,但本宫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古往今来,哪儿有嫔妃给大臣之女行大礼的道理,曲灵栩慌忙避开两步跪了下来,诚惶诚恐道:“娘娘,仔细算来,臣女跟冷世子多少也算有几分交情,若您想让臣女从中传几句话,倒也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只是……”
在这个年代,未婚女子跟男人私下有所往来可是有伤风俗的羞耻之事,就算确有其事,也忌讳在人前多言,俪昭仪没想到曲灵栩竟然这么痛快就承认了,一时错楞地连哭声都小了许多,待反应过来后,方才急急道:“只是什么?”
听到俪昭仪的问话,曲灵栩咬着嘴唇明显有所迟疑,直到对方脸上稍稍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方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开口道:“娘娘待臣女坦诚,臣女也就不瞒着您了,只是您要答应臣女,此事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
对此,俪昭仪自然连连答应,催促道:“郡主请讲。”
“不瞒娘娘,冷世子出发去江陵之前,臣女曾跟他在茶楼偶遇,世子无意中提及,他此次去江陵除了赈灾,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奉陵王殿下之命将娘娘父亲押解进京查办,因为他手中已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老大人贪污受贿。”如此说了一句,曲灵栩稍稍停顿,继续道:“所以臣女想来,处置灾情不当,应该只是个促因罢了。”
“贪污受贿?”俪昭仪脸上有微妙的情绪变化,但也只不过是一瞬,旋即愤怒道:“本宫父亲一向为官清廉,如何会做那种事情,定是那陵王栽赃陷害!”
栽赃?
就赖祁峰那种贪得无厌的性子,到不了手的东西尚能巧取豪夺,更何况别人主动孝敬过来的,还用得着栽赃?
“臣女自然跟娘娘一样相信老大人的为人,但你我相信并没有用,陵王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是掌握了十足十的证据,老大人这次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了。”曲灵栩淡淡道。
俪昭仪原本想着只要求得冷元勋改变主意,自己父亲就能有生还之机,如今听曲灵栩这么一说,整颗心就像寒冬腊月里泼出去的水瞬时冻结住,半点知觉都没有。
是了,她跟冷元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对方没有动机故意为难自己,倒是许贵妃母子一向视自己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可惜她深得盛宠,对方最近又接连失势,寻不到机会处置自己,这才把主意打到她父亲那边去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
过分的恨意让俪昭仪原本娇艳欲滴的面庞变得狰狞如魔鬼,她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好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许飘飘,本宫与你势不两立!”
许飘飘是许贵妃的闺名。
话虽如此,但她却不能去求见皇上,因为赖祁峰贪污的证据到底是慕容璃仿造出来的,还是确有其事,俪昭仪心里再清楚不过。
人在极度兴奋或是极度气愤时,流露出来的情绪往往最不受控制,俪昭仪适才的一言一行,皆被曲灵栩看在眼中,从而确定她毫不怀疑地进了自己的圈套。
查处赖祁峰贪污什么的,跟许贵妃母子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冷元勋自己做的,但有人来当这个背锅侠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她现在精力有限,没那么多时间来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幺蛾子,有了俪昭仪来牵制许贵妃,想必对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闲空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至于赖祁峰?
那种贪婪狠厉,视人命如草芥的狗官,就算死一百次,她也绝对不会同情。
无数想法从曲灵栩脑海中闪过,但她始终未发一言,直到俪昭仪的情绪稍稍平静一些,方才将其扶到主位上坐下,叹息道:“若论起对许氏一党的恨意,臣女只会比您多上数倍,可为今之计,除了忍耐,并没有其他办法,还请娘娘切勿冲动,否则就是自断根基了。”
俪昭仪一向心高气傲,这次又被狠狠摆了一道,哪里还能忍耐,只见她冷哼一声,愤恨道:“郡主能处处忍耐她们,本宫却没有那么好的性子,定要让他们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曲灵栩见俪昭仪丝毫不听自己的劝说,不免有些焦急,“娘娘,许贵妃和陵王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您心里清楚,他们既然这样做了,必定证据确凿,又如何会让您寻到一丝一毫脱罪的机会。”
“本宫知道。”俪昭仪整个人已经被仇恨填满,如何还有心思去仔细观察曲灵栩的神态变化,只有些不耐烦地继续道:“郡主跟许氏之间的仇怨也非一朝一夕,本宫只问一句,你可愿意助本宫一臂之力?”
虽然俪昭仪跟曲灵栩并无深交,更谈不上了解,但在这件事上,她相信对方必定可以跟她站在同一立场。
哦?
这是准备把自己当枪使?
这个俪昭仪也未免太天真了些。
如此想着,曲灵栩忍住心底的笑意,点头道:“臣女定当跟娘娘同心协力,决不会让许贵妃这样得意下去。”
“很好。”俪昭仪点点头,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曲灵栩先一步打断道:“恕臣女直言,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如何保证娘娘不被老大人之事所牵连,因为许贵妃此举本来就是为了打压娘娘,到时候定会想方设法让皇上处置娘娘,这数罪并罚之下,就算皇上再不舍得娘娘,恐怕也只能忍痛将您发落出家,一旦您到了宫外,便再也没有办法跟许贵妃相抗衡了。”
曲灵栩所说的,俪昭仪何尝不清楚,只见她纤长的眉毛忽闪了几下,旋即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般,凝声道:“本宫知道,多谢郡主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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