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戌时。
当鹿鸣正在修炼玄诀之时,忽然感知有人从西院方向潜伏至北角。
又来了,看来大师兄那边是不会放弃了。
“那苟经堂在西院帮工,难道是他。”
但他最近应该不敢异动,毕竟在一众工匠之中他过于显眼。
思及此,鹿鸣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猥琐的脸。
也只能是他了。
须臾,鹿鸣嘴角上扬,这门前多只守夜的狗,也挺好。
收拢心神继续修炼。
亥正,鹿鸣猛然睁开了双眼,目**光。
那潜伏之人正一步步朝小屋而来,果然是耐不住寂寞了么。
来人正是那皮时泰,之前也来监视过多次。
这次要不是大师兄命令他是不想来的,最近他黑眼圈着实厉害许多。
这北角角落的蚊子还多,也绝对是岱山上厉害的。
今夜这鹿鸣又如常熄灯。
他除了一如既往的喂蚊子实在是一无所获。
久未得见活人的北角蚊子扰得他心烦异常,要死要死都得死。
他把心一横抵近查看。
如果鹿鸣没有异动,他就偷偷回去睡觉。
大师兄那边如果知道并怪罪,他就说吃坏了肚子。
返回解手。
只是,当他靠近灶台之时,鹿鸣屋里突然亮灯开门。
他见将要被发现急忙屈身半躺在灶台下。
很快,鹿鸣径直向灶台走来,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际,那鹿鸣点燃了灶台里的柴火。
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只是须臾之后他就后悔了。
这灶台是越来越热,烟气也变得缭绕还不断扫向他。
这灶台传来的热气他还能忍受,只是这浓郁的烟气又呛又撩。
他是眼泪直流,几度要忍不住咳嗽出声,像极了风箱中的老鼠。
这愚蠢的鹿鸣,连湿柴不能烧都不懂。
怪不得多年来都是卖苦力换个温饱。
鹿鸣自然不知道皮时泰心中所想,他现在也很难过。
他一边煮着桃胶羹,一边忍着不能笑出声。
虽然并不算很好笑,但是他实在忍得难受。
尤其是那喉咙摩擦声着实有趣。
只是他一时疏忽,柴火竟灭了,顿时冒出了大量呛人烟气。
这下灶台内外的两人都紧张了,这窗户纸就要被戳破了。
皮时泰此时老脸是顿皱与一处,那迎面而来的浓烟他肯定是扛不住了。
他已经要忍不住转身逃离,但是如果鹿鸣大喊有贼人。
他真就没了。
“哎,我碗呢。”
忽然间,鹿鸣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随即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得不说,这是皮时泰听过鹿鸣说的最好听的一句话。
只是他已经没时间当面致谢了,他的喉咙已经呛到了极点。
鹿鸣一进屋,立时起身极尽速度奔向了西南角,翻出了院墙。
这绝对是他习武以来身法运用最好的一次,堪称稳、准、狠。
而屋内的鹿鸣早已爆笑出声,他方才经窗缝着实看得真切。
这碗桃胶调羹虽然多了很多烟火气,但绝对是鹿鸣吃过最开心的一碗。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方才情形在半个时辰之后就被有心人所知晓。
东院书房。
邱重一边品茶一边听着眼前的邱桃枝汇报些什么。
“你怎么看。”
“这皮时泰是刘思延一系,可能是因为贾甜儿赠剑之事,故而派人寻找把柄。”
邱桃枝语气谨慎道,他当然还有其他猜测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除非掌宗先说。
“我这些弟子着实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邱桃枝自然不敢在此时接话,他不想也不能卷入其中。
“那三个细作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其他两个倒还安分,就是太乙宗的张仲畴与苟经堂越发热络了。”
“加强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邱重吩咐道。
“是。”
“通知孟师弟这几日组织些人手下山,那三个细作也加进去。
让黄雀密切监视,看看他们都收集到了什么东西。”
“是。”
七日后的清早,鹿鸣正准备前往膳堂吃早饭,田直却火急火燎找上门来。
“田师兄,怎么这般急切?”
“快拿上你的却阿剑跟我走,晚了孟师叔那里可不好交代。”
“师兄,你也得跟我说说是要去何处,我也好做个准备。”鹿鸣苦笑道。
“先拿上剑,我们路上说。”
鹿鸣闻言也只得返回屋内取上却阿剑,随着田直一起去了膳堂。
原来是孟师叔今日组织人手下山搬取物资,他们要去做保镖。
只是一位师兄忽然身体不适,孟思春就想到了刚刚放出来的鹿鸣。
待到膳堂,要一起下山的师兄都已吃好,两人赶紧盛好饭菜狼吞虎咽起来。
当孟思春到膳堂时,两人是堪堪吃完。
随即孟思春例行的讲了两句众人就开始出发。
一路上缀在队伍后面的鹿鸣,原本在欣赏路边的花花草草。
谁知没过多久,目光就不自觉的被眼前三个民夫吸引住。
这三个牵马的民夫身上都带着功夫,尤其是那灰衣细眼汉子。
其人走起路来步距极为精准,没有很深的轻功修为很难做得到。
看来,宗门之内混入了奸细,得寻机和孟师叔汇报才行。
只是该怎么说呢。
难道直说他看出来的,那他立时也得暴露。
“鹿师弟,你方才还甚是高兴,现在怎么一脸的纠结?”
田直见鹿鸣脸色变化,问道。
“倒不是要紧事,就是难得下山,想去采买一些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这倒也不是鹿鸣敷衍,而是静思日久买点日用品补充。
“师弟且放宽心,孟师叔今日会给大伙一个时辰,按时集合即可。”
田直笑道。
鹿鸣闻言心中也是欢喜,道:“如此甚好,算是托了孟师叔的福。”
“那是,孟师叔一向很替大伙考虑,在宗门里有口皆碑。”
鹿鸣口中应是,心中却盘算了起来。
这灰衣汉子此次下山应会与人接头传递情报,而他正好买东西路过。
如果真看到了什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报告孟师叔。
心中计定,鹿鸣又开始饶有兴致的欣赏起路边的风景。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已到青浦镇棚场。
孟思春嘱咐两句就与朱兴乘车离去,看方向应是去了青云客栈。
田直和其他师兄要去镇北买针线,鹿鸣借口去镇东就先离开了。
在棚场外寻了处角落等候。
不多时就见那灰衣汉子单独走了出来,朝镇南行去。
此人看似悠闲,实则在小心观察有无跟踪,着实谨慎。
鹿鸣见状只得远远缀着,不时停下脚步看看路边的小物件。
所幸他今日走得急穿的是常服,不然一身岱宗弟子服就太过显眼了。
这灰衣汉子端是有些手段,几番动作之下差点从鹿鸣眼皮底下溜走。
幸好鹿鸣神识已非吴下阿蒙,只是他忽然发现身后有个人也一直在跟着。
只是此人是灰衣汉子的同伙,还是别有目的。
他一时间拿不准。
忽然一股弥漫而来的香气,顿时让他有了灵感。
只见鹿鸣快步走上前去,停在了左近一个小摊子前面。
“老板,今日这烧饼着实烤得不错,给我来两个。”
鹿鸣借烧饼档金蝉脱壳之时,身后那个人直接越过他朝着灰衣汉子去了。
还好,不是跟踪他的,只是这青衣人是何方势力的人呢。
鹿鸣不得而知,只得小心的做起螳螂背后的黄雀。
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这灰衣汉子也是谨慎十分,几番变换街道。
但依旧没有甩脱那青衣人。
只是到第四个岔口时,那青衣人好像看到了什么。
竟朝左边街道去了。
这样就放弃了跟踪,难道是被灰衣汉子发现了。
此人轻功也是十分了得,行事也是谨慎。
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鹿鸣下意识的跟上了那青衣人,放弃了对灰衣汉子的跟踪。
这青衣人好像在跟踪前方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鹿鸣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方才跟那灰衣汉子有过瞬间的交集,看来已将情报传递。
看来他经验还是有不足,竟没有看出端倪。
正当鹿鸣思绪纷飞之际,前方忽然有两个挑菜的农夫碰撞到了一起。
随即就是青菜和竹筐撒了一地,小街的人流瞬间就纠结到了一起。
那两个菜农先是互相辱骂,随即更是互相推搡。
纠打了起来。
如此更是撞到不少路人,大家只得围在一起看起了热闹。
鹿鸣此时可没有心情去关注那两个互使王八拳的人。
因为他看到那青衣人潜到了年轻书生身边。
只见其趁着众人冲撞的刹那出手如电,从年轻书生身上取出了一物。
随即快速打开,扫了一眼就又以蜜蜡包好,重新放回了书生身上。
鹿鸣有些看呆了,这么快的手法用闪电来形容也不算夸张。
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以后碰到这样的人得离远一点。
只是这两个鼻青脸肿的菜农也是他的同伙吧,甚至围观者也有他们的托。
这帮人会是哪个势力的人呢,如此人才想必不是一些小虾米。
很快,两个菜农被好心人拉开,劝慰几句就将此事揭过。
一众路人也帮着两人拾起青菜,权算作是今日的戏票了。
转瞬间那青衣人和年轻书生俱已不见,着实出乎了鹿鸣的意料。
鹿鸣只取出怀中烧饼吃了起来,感叹江湖之事、江湖之人果然不简单。
不知道这样的异才还有多少,确实是让人大开眼界。
但他现在该怎么跟孟师叔汇报呢。
没人赃俱获,还把人给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