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小屋。
灶台的烟囱还冒着一些若有似无的烟气,空气中还萦绕着桃胶甜羹香味。
鹿鸣已洗过澡,眼睛微眯,恬静的躺在他的木板床上。
多年来最舒适的一个夜晚,心里一块石头放下。
床也变软了。
傍晚在膳堂,被人注视、议论,他少了之前那种不自在的感觉。
有些东西变化了。
料想的忧惧却没有发生,莫名的还有些喜悦。
难得偷了个懒,鹿鸣早早睡下。
梦里有个人一直陪在他身边。
有人欢喜有人忧,鹿鸣早睡自然会有人熬夜。
“大师兄,师弟被鹿鸣欺负给您丢脸了,还请您原谅。”
皮时泰边说边咳了两声。
随即用手扶住还在生疼的尾椎,看来咳嗽时扯得不轻。
刘思延瞥了眼皮时泰,脸上痛惜、愤怒之色交织。
逡巡了下首的一众师弟。
“皮师弟且安心养伤,接下来大家抽中鹿鸣的都不会留手。”
众人闻言皆是一脸的激动,尤其是皮时泰眼眶泪花已在打转。
刘思延见状面色不由一缓,嘴角不由一动,随即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翌日清晨。
鹿鸣在虫鸣鸟语中醒了过来。
随着玄诀突破到第三层他的真气已然自行运转,修补散失的真气。
方才洗漱完毕,田直已至屋前,也不知道是田直起晚了还是鹿鸣起早了。
选拔赛期间没有晨练要求,但却是众弟子早饭最整齐的一段时间。
大家都在讨论昨日的比试,哪个人哪一招哪一式如何如何。
众人见鹿鸣走过多少都会有所注意,选拔赛八强已经很厉害了。
且鹿鸣身上还有种黑马的故事性,已有师兄在传鹿鸣月下剑走如龙的故事。
鹿鸣打好早饭就见有人喊他,遂笑着前去并坐。
“师兄,今日胃口不错啊。”
“那不是昨晚吃少了,今早饿极。”
忽然田直压低声音,小声道:“师弟,昨夜二师兄那里派人来示好了。”
“嗯。你怎么说的?”
鹿鸣闻言并不意外,二师兄那里没来人才有古怪。
只是他想看看田直的意见。
“我替你表示了对二师兄的敬意,其他的就没接。”
“嗯,如此也好,等四宗大会之后再看看。”
“嗯,我晓得。”
两人用餐后优哉游哉的来到云台,鹿鸣目标已经达成了。
对比赛没了想法。
他可不想成为五师兄终日面对师父和几位长老,这几日收敛内力不太自在。
不过今日情况有些不同,张飞鹤和孟思春并未到场。
鹿鸣抽签时跟在队伍最后,直接被领了个一号球。
这正好是鹿鸣想要的签位,早点结束回去还可以忙点其他事情。
钱琦二号球,张允三号球,听田直说他俩的对手都是各自阵营的人。
而鹿鸣的对手何遂高则是大师兄一系的人,剑路没有固定路数。
鹿鸣闻言忽感头疼。
怎么又是刘思延的人,为什么要这么逼他。
在郭重文唱名之后,鹿鸣及何遂高走上了云台中央。
见礼之后两人各自后退。
鹿鸣战意不重想后发制人,谁知何遂高也是这么想的。
现场陷入一种尴尬的安静,一阵风吹过云台之后。
鹿鸣还是没能忍住,终归是脸皮要薄一些。
直接以岱宗七剑第七式攻向何遂高,招式已没有了之前的生涩。
颇显老到。
只是,这位何师兄并未接招,而是用了李文侯式的闪避步法。
鹿鸣以为对方是为了避开锋芒,谁知十几招后还是没等到这位何师兄的反击。
这位何师兄应该是分析出他经验不足,打算消磨他的内力和耐心。
不得不说,这在鹿鸣没法使用穿林剑和云鹤功之时是个聪明的办法。
鹿鸣急切间想出有效的破解之法,只得收式立于云台中间。
良久,那何遂高也不主动进攻,两人就这么杵着。
这是如此一拉,场下众人不免嘘声四起,好好的比斗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你们两个下去吧。”
“对啊,不打就一起弃权吧。”
如此状况倒是考验了何遂高的耐心,看向鹿鸣的眼神有些疑惑。
这一闪而过的疑惑被鹿鸣捕捉到,他忽然有了想法。
只见他左手朝着何遂高招了两次手,见其未有回应竟双目微闭似在调息。
众人见状场面一度安静得出奇。
一阵略显漫长的尴尬之后,众师兄弟谁人能忍,皆是忍不住嘲讽了几句。
倒不是大家素质高,只是主席台上坐着掌宗。
不得不收敛一点。
如果是在私下,众人已经围殴上去。
鹿鸣眼不见心不烦,倒是那何遂高难以忍受不时左右微微回顾。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遂高心中火起,脚下快进两步直刺向鹿鸣心窝。
只是何遂高因心境燥乱动作已显僵硬,鹿鸣瞬间就找到了破绽。
一招致胜场面会尴尬些,但鹿鸣不是个怕尴尬的人。
一剑就将剑尖抵在了何遂高喉间。
围观的一众师兄弟见状,那火气是更大了,这不是玩他们么。
“尬了半天一招收工?”
当然,鹿鸣对于这一场很满意,他在其间感受到了自身的进步。
他现在可以更快速和准确的抓住对手的破绽,作出的反应也更遂心应手了。
田直不顾鹿鸣还站在场中回味,径直奔向前来拳击了鹿鸣几次。
“鹿师弟,你出息大了,选拔赛四强,师兄我真是替你感到骄傲。”
鹿鸣没有听清楚田直的话。
但还是被他的兴奋劲给感染到,不由露出笑容。
“鹿鸣小子天赋倒是不错,每一场都有进步,这一场已能很快发现对手的破绽并作出反击。”
主席台上的邱重看着鹿鸣,难得点评道。
“还是掌宗师兄细致,就是这小子有点浪费时间,还得好好修炼。”郭重文道。
邱重听闻郭重文略显不满的语气,想起给他安排主持事宜的场面。
不由一笑。
与这一场的群情激愤不同,接下来的两场就充分体现了岱宗弟子间的兄友弟恭。
钱琦、张允都是点到为止,轻取对手,败者也是一脸的心悦诚服。
倒是第四场比斗打得是火花四溅,两人武艺相近且都是疾攻剑路。
双方打得是针尖对麦芒,完全不似前三场那般让观众失望。
最终,还是那位更激进的韩文节韩师兄抓住对手一时破绽,疾击制胜。
随着韩文节的胜出,四强已经全部决出,分别是鹿鸣、钱琦、张允、韩文节。
众人都在议论接下来的对阵,大多数都说如果签抽得好决赛会是钱琦对阵张允。
当然,也有几人预测鹿鸣会杀入决赛,这些人中当然少不了田直。
“鹿师弟,老实说接下来四强之战,你有多大胜算?”
旁边几个师兄弟不知为何还是侧耳面向了两人,模样端是有些好笑。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比试过才能知道。”
倒不是鹿鸣谦虚谨慎。
只是他比斗的经验着实匮乏,也没和这三人交过手。
只是,如果抽中钱琦的话,鹿鸣绝对不会认输。
成为五师兄也不是鹿鸣想要,现下最好的情况就是他本轮抽中张允或者韩文节。
抽签开始,鹿鸣又自觉排在最后抽了个寂寞。
抢先抽签的钱琦、张允很是走运,钱琦抽中了一号球,张允抽中了四号球。
结果一出,四人神色颇为耐人寻味,钱琦、张允战意高涨,鹿鸣和韩文节则是十分高兴。
众人见状,心中鄙夷。
这鹿鸣和韩文节避开钱琦、张允笑容都要抑制不住了。
不过众人随即又热烈坦诚的交流起钱琦和张允谁会取胜的话题。
只是交流很快就止住了,因为郭重文已经让两人做准备。
很快,钱琦、张允上前见礼。
从两人互相蔑视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两人积怨已久,这一次绝对不是轻易就可以收场的。
钱琦有大师兄刘思延加持,张允那边二师兄孙行恪也给予了不少辅导。
两人各自后退五步,摆开了架势。
只是谁也没抢攻,而是默契的推进到随时可以进攻的位置。
阁台上的刘思延和孙行恪忽然看了眼彼此,心道对方鸡贼。
他们制定的策略基本一致,打算后发制人,现在就看谁教的更厉害了。
此时众人都在窃窃私语钱琦和张允谁会先出手,鹿鸣觉得性格温和的张允耐性更好。
只是接下来的局面还是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
张允没忍住先出了手,手上抖出一个剑花猛然攻去,直取钱琦眉心。
钱琦不为所动打算一剑格开来剑,然后趁机进步反击。
谁知两人长剑方一接触发出了刺耳的金鸣声。
原来张允竟不动声色间将大量真气灌注长剑之上,这手玩得端是了得。
要不是钱琦真气不弱当真就要被占据先机了。
众人见这平常一击居然有如此效果皆是不明觉厉,纷纷称赞两人厉害。
只是,交手的两人却是目光奇怪的看着对方。
这比赛到了如此阶段怎么对方内力还是如此充盈,两人眼中多了份小心。
钱琦和张允当然没有鹿鸣那般际遇,如此局面自然是站在他们背后的人所操控。
张允喝的水里加了孙家的秘药春阳丹,而刘思延更狠直接传了部分内力给钱琦。
由于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比斗的节奏把握不好就很容易乐极生悲由胜转败。
所以接着的三招两人都是小心试探对手的实力,坚决执行师兄的策略。
三招之后张允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忽然主动攻击起钱琦。
钱琦好像打定防守反击之道,即使张允多番露出破绽都没有尝试去破敌。
两个实力相近的人,某人打定防守主意之后,短时间是难以分出胜负的。
而进攻的一方也不会全力进攻,他也会担心对手的制胜后手。
场边众人陷入迷惑。
这两个死对头今日完全没有火花四溅,反倒打得有些沉闷。
众人心中皆是希望两人支棱起来,他们可是最大热门。
大家就是来看他们的。
“师弟,你脸色怎么有些不好。”田直忽然说道。
鹿鸣闻言,摇头道:“师兄,张允师兄恐怕要败了。”
“张允师兄不是掌握着局势么,怎么会?”田直有些惊讶。
“这两人实力相近却在消耗内力,钱琦且守且退实则是在消耗对手,请君入瓮。”
田直闻言立时观察起钱琦的步伐,果然是乱中有序。
但士气旺盛的张允真的会输么,钱琦一边的加油声那是极尽的暗淡啊。
此时阁台上的孙行恪见场中情形,心里也是发苦。
这张允着了钱琦的道。
张允此时是暗喜的,他发现钱琦的内力在不断减弱。
每一剑都可以让他感受到那种细微的力量变化。
他为了防备钱琦故意示弱已经不时放出一些破绽,只是钱琦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他已认定钱琦真气空虚的事实,接下来他打算耗死这个多年来的死对头。
一想到就要登上五师兄乃至是四大弟子之列,张允手上的劲道也猛烈了几分。
这让钱琦更加是疲于应对,败势尽显。
只是三招之后当张允直劈钱琦之时,钱琦猛然发作。
竟一剑磕开了张允的长剑。
随即一个迅猛的进步直刺,一剑直接从张允左颈边刺过。
比赛就此终结,钱琦取得了胜利。
而这胜利出乎了众人意料,好像不明所以的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