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宗门,岱宗声望第一。
初夏。
岱宗后山一个隐蔽的石洞之中,一个剑眉高鼻的少年正手捏功诀,修养真气。
他是岱山上有名的工具人,福报界的剩人。
今天是他难得的休息日,但他却不敢躺尸。
忽然,洞中暗处出现一只通体血红的蝎子,快速爬到了这个少年身上。
少年神识已查但是功法却不能停止,否则将走火入魔。
虽说少年久经风吹日晒,但还算细皮嫩肉。
血红蝎子调戏般在其身上左右试探,最终爬至肩部,突然狠狠咬了一口。
他已经感受到了血蝎尾刺的轨迹,牙齿也已咬紧。
但肩上传来的剧痛,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火辣辣的刺痛。
虽经极大的忍耐但头上还是瀑汗不止,体内的真气运转还是被打乱了。
少年一时内外痛苦相交,牙龈已经咬出了血腥。
“甜的?”
肩上扩散开来的酥麻让他大感不妙,一股霸道的毒素随即开始横冲直撞。
心脏也开始麻痹。
少年顿时悲从中来。
我鹿鸣父母早亡,被师娘救上山来却不被师傅所喜。
好不容易后山拾柴,无意间打开这山洞得到玄诀。
本想出人头地,没曾想在第二层突破的当口被一只蝎子毁了。
死在这个封闭的山洞,最后也不知道被认定是失踪还是逃跑了。
遗憾没让师兄弟们吃上席了。
鹿鸣意识开始恍惚,母亲临走前那交织着宠爱和担忧的目光又浮现出来。
疼痛感渐渐被麻痹感覆盖。
也许这次就可以见到父母了,希望那里再也没有饥饿和苦难。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忽然,鹿鸣下意识狠咬了下唇。
这是他辛苦时养成的习惯,疼痛总可以使得精神振奋一些。
霎时,他心中响起母亲让他好好活下去的话语。
那是母亲临终的话语,这句话深深刻在鹿鸣内心的深处。
想忘却会刻得更深。
求生欲使得鹿鸣不断催动真气去追逐、封堵蝎毒。
所幸,这蝎毒好像有些畏惧真气的冲击,竟朝四肢百骸而去。
心脏缓过劲来,人也清醒了一些。
不过随着蝎毒被挤压得越来越小,他的气海也急剧萎缩。
面色白得像十数年不见阳光,十分骇人。
几近枯竭之际。
蝎毒终于被真气挤压成一个小丸,两者进入了互相制衡的状态。
“要命啊。”
鹿鸣脸上也慢慢恢复了血色,大难不死,心中感慨不已。
只是一想到体内有如此霸道的毒丸,不知何时爆发,还是让他一阵黯然。
忽然,眼前的黑暗让鹿鸣惊觉天色已晚。
“唉,回去又得被执事师兄责罚。”
情绪一落,鹿鸣快步走出山洞,按下机关,洞门缓缓关闭。
一段路之后,鹿鸣发觉他可以清晰感知路上的情况。
赶紧运起神识内视,竟发现他突破了玄诀第二层,心中不由得大喜。
兴起的他运起体内剩余的真气,对着路边大树就是一掌,沉闷的一声后树干上多出一个手印。
“哇塞,我成功了?”
他虽然身处大宗门,却没有过成为大侠的想法。
只希望不再受师兄们的欺负,让一直回护他的师娘失望。
他也在掌宗弟子之列,但那也是师娘的要求。
因此时常被派去各部堂帮忙,既没有机会系统学习宗门功法,甚至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
还是一个师兄下山前将他的铁片剑转增给了鹿鸣。
这跟那些资质、家世出众的师兄们是无法比拟的。
诸多弟子中他就占一个心态好。
现在,他已可以挽回尊严,成为不再让师娘操心的弟子。
心中积累多年的阴郁一下子释放出来,下山的路好像也轻快了起来。
只是他回返至后山山门附近,远远望见山门处的两个值守师兄却犯了难。
左手那位贼眉鼠眼留山羊胡的叫苟经堂,右手高额头窄面的叫皮时泰。
这两位眉目清奇的师兄平日里可没少给他难堪,少找他麻烦。
现在过去少不得一番纠缠。
但是看着那刷得淡黄的高耸院墙,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苟师兄、皮师兄辛苦。”
鹿鸣拱手亲切道,说完就朝门内走去。
“哟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师傅、师娘捡回来的废柴啊。
皮师弟,你说这柴火不在柴房里待着,是去山上走亲戚了么?”
那苟姓师兄拦住去路,侧颈向那皮姓师兄说道。
“嘿嘿,谁说不是呢,看这天色估计是被亲戚留用晚饭了。”
苟经堂调笑道。
鹿鸣心头火起,师傅、师娘于他有救命之恩,师娘更是经常回护。
他可以被人羞辱但绝不允许其他人将二者救命之事拿来讥讽。
为此,鹿鸣没少被其他师兄当沙包,这苟、皮二货就是其中最热衷之人。
此二人本是山下佃户之子,因故受师傅恩惠得以拜入师门。
本来也算温良之辈,谁知自从投靠了大师兄,言行是越发乖张。
“好教二位师兄知晓,山上亲戚确实留饭了,杀了只狗,皮脆肉厚,香得很。下次一定叫上二位师兄。”
鹿鸣冷然回讽。
“你,你个杂碎,今天我们不打死你就不是你爷爷。”
皮时泰气极反笑。
鹿鸣闻言也是炸了锅,见苟、皮二人拦上来也直接迎了上去。
“噗”的一声,竟直接将二人弹倒在地。
如此场景,三人俱是愣在原地。
鹿鸣感受到了体内真气的猛然反应。
苟、皮二人则是惊讶、疑惑。
“这小杂碎何时这么厉害了,不对,定是他们今日值守,久站腿软。”
二人心下恼怒,想起身暴击鹿鸣,却莫名心悸起来难以起身。
本来被安排值夜心情大差,想在鹿鸣身上找找乐子,没曾想现在扑在地上。
尴尬异常。
二人心念电转寻找说辞之际,鹿鸣“哼”的一声朝门内而去。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
倒不是鹿鸣顾忌二人颜面,只是体内毒丸开始了躁动,看似要突破真气的包围。
苟、皮二人当然不知其中缘由,只当是鹿鸣害怕,跑了。
内心一阵狐疑,掸掸身上的尘土,整了整身上的衣冠,默契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很快,鹿鸣已回到他的小屋,一座柴房改成的小屋子。
真正的家徒四壁。
只一张木板床,一桌一凳一柜,一壶一杯,以及床头一把铁片剑。
此时,鹿鸣已经入定,在体内运转起玄诀真气,不停去包裹毒丸。
身上不时的冒起冷汗,头上也若有似无的散发着白烟。
只是他已完全无心去理会这些,高度紧张的精神全在体内躁动的毒丸之上。
天蒙蒙亮时,这该死的毒丸才彻底安静下来。
鹿鸣累得虚脱,倒头便睡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入定这么久,如果不是有生命之危,可能也不会沉得下心。
躺下的瞬间他已打定矿工一日,只是他还没睡够一个时辰就被人摇醒了。
田直。
来人名叫田直也是师傅的弟子,是宗门里唯一对鹿鸣好的师兄。
田直本为河东书香世家旁支,不知为何选了武道一途。。
当初见面,鹿鸣看着一脸书生气的田直还以为他是来体验生活的。
如果不是田直经常叫上鹿鸣参加门内活动,可能连师父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徒弟。
“田师兄,何事唤我,且让我再睡一觉。”
鹿鸣睡眼惺忪道。
“鹿师弟,难得见你如此懒怠,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昨夜是去偷鸡摸狗了么。”
田直语气略带责怪,道。
“嘿嘿,师弟摸得鸡狗定然是忘不了师兄的。”
也只有在田直面前,鹿鸣才敢如此调笑。
“就该好好饿饿你,就知贫嘴嬉笑。”
田直听得鹿鸣话语和那腹中“咕咕”之声,没好气的道。
不过还是边说边拿出藏着的两个馒头。
鹿鸣已十个时辰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只是困极才先睡下。
见得两个馒头眼睛瞬间放射出光芒。
伸手接过田直递来的馒头,鹿鸣心头是温暖的。
“谢谢师兄。”鹿鸣轻声道。
“别墨迹了,先起来跟我走,出大事了。师傅安排大家结队搜山,你这一打岔我差点给忘了。”
田直语气焦急。
前往后山的路上,鹿鸣一边啃着手里的馒头,一边询问出了什么情况,怎么如此大阵仗。
田直叹息一声。
“那不是因为后山进了贼人,还在树上留了手印。
郭、于二位师叔已带人先去搜索了,师傅和张、孟二位师叔也已去往玄云阁。”
鹿鸣闻言一脸精彩,震惊、讶异、懵逼交织。
“师兄,这、这......”
“嗯,你说。”
田直一脸认真。
鹿鸣整理一下思绪,浅声问道:“师兄,会不会有所误会,可能是某位师兄练功时忽有神助......”
“那不可能,师父今早去看了,说是真气强度媲美四位师叔,由此断定是贼子入侵。”
田直打断鹿鸣的话头,接口道。
“麻烦大了,这回没法解释了。”
鹿鸣一想到师父那冷峻的面容,顿时心气大落。
说好的一鸣惊人,现在这情形不得不继续苟且了。
“师兄,那人实力已达师叔水准,就咱俩一组会不会有点危险?”鹿鸣弱弱问道。
他现在只想回去补觉,逃离这是非之地。
“自然是要十分小心,所幸只是要求我们发现贼人就发出信号而已。”
田直边说边拍了拍他鼓起的腰带。
两人入得后山,不停遇到正在搜索的其他师兄弟。
田直都一一招呼。
这也是鹿鸣羡慕田直的地方,精力充沛。
“师兄,大家都好谨慎啊,照他们这个搜法,可以一边搜索一边谈玄了。”鹿鸣小声笑道。
田直闻言也是哑然一笑。
“大家也是谨慎,担心这后山有平时不被注意的坑、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鹿鸣闻得田直这不经意的一句,心头一震。
对啊,他自己常去的那个山洞,也不知有没有遗留下可证身份的东西,得先去确认一番才稳妥。
打定主意,鹿鸣有意无意的将田直引向山洞附近。
在拿着铁片剑装模作样的到处刺探之后,捂着肚子跟田直告假。
“师兄,我要去解手。”
田直见状,嗔怪道:“师弟,这就是你不按时进食导致的,快去,别给其他人看到了。”
鹿鸣还没等田直说完就钻进了树林。
一路小心来到山洞外,假作蹲下刮掉鞋边的泥土,一边不经意的观察周遭的情形。
确定周遭没人之后,鹿鸣快速起身按下隐蔽处的机关,洞门缓缓打开。
随即快速闪进门里,眼睛还没适应,脖颈就被一道寒芒抵住了。
而洞门又已缓缓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