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那天,舒辰起得很早,虽然是下午的飞机,可她一大早就开始在屋里忙个不停。
她的行李早在两天前就收拾好了,可从傅煜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在房里忙前忙后。表面上看去好像在忙,实际上真要细细观察起来,就会发现她只是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换着地方发呆罢了。
傅煜看出她的反常,问了荣叔才知道,沈斯晨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舒辰这样做,只是让她看上去很忙罢了,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忘了是在等沈斯晨回来,更可以在沈斯晨真的回来时,让自己的不在意显得名正言顺。
其实她也想过,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回来过,连消息都不曾有。
偶尔有一次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举着水杯假装出去接水,可是一出门便发现只是保姆在日常打扫。
那时舒辰才发现,她等的从来不是他的一句再见,也不是他的一个注视,而是每次听见他回来时的脚步声她就心满意足。去外地上学虽然假期还可以回来,但是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不能再也听见他的脚步声,和他房间关门的声音了。
纵使恨他、厌他、漠视他,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发现爱他这件事,她从没停止过。
出发的时间一拖再拖,傅煜终于忍不住说道:“辰辰,我打电话问过阿晨的秘书了,我很确定他在开会,今天都不会回家了。”
舒辰“哦”了一声,本来想说一句自己并没有等他,可是和傅煜相识多年,她的这点心思根本瞒不过他的“法眼”,这句话在他面前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说不失望那一定是假的,可是说期待,这结果早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干脆也不再等了,让荣叔帮忙抬行李。
临别时,荣叔一直嘱咐她照顾好自己,曾经一起生活的画面仿佛如昨日,舒辰抱了抱荣叔,便低头钻进车里。
偌大的沈家看上去一如从前,但远远望去却空荡荡的。妈妈走了,沈叔叔一起离开了,沈斯晨很少回家,现在连自己也跟随着车子渐行渐远。
到了机场,这班飞机只剩她一个人还没有值机,广播里催了两遍,舒辰着急的奔向特殊通道安检,可真要进去时,傅煜却忽然抓住她说道:“辰辰,之前你和阿晨之间发生的事情,我听荣叔说了。我问过阿晨,林妤并不是他女朋友,你不要误会。”
舒辰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笑着说道:“阿煜,照顾好自己。”
傅煜也笑,一如当年第一次见面那般灿烂:“傻妹妹,我等你回来。”
空姐已经等得不耐烦,看见姗姗来迟的舒辰免不了脸色很坏,可她并没有在意。
在位置上坐好后,飞机就开始广播安全知识,舒辰掏出手机,最后一条彩信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上面是一条短视频,视频里面一对男女正在亲密的拥吻。虽然只有两秒钟,男主背对着镜头,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沈斯晨,而含羞仰头紧闭双眼的不是林妤又会是谁?
早在昨天收到时,她就将这条视频反复看了几百遍,想起傅煜刚才说的话,舒辰想笑,觉得沈斯晨现在连阿煜都要欺骗了。可是笑容到嘴边,却尝到了一滴苦涩。
她静静的把短信删掉,身旁有人坐下,居然还有人比她来的更晚。
舒辰从手机屏幕的倒影里清楚的看见了那人眼角的痣,可她无心和他交谈,静静的看着窗外。
飞机来到跑道,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前,她问道:“视频是你发的吧?”
说完,舒辰回过头看着凌云。
他猝不及防,还未收起被揭穿的尴尬,摸了摸鼻子道:“别的朋友路过看见了,就拍来发给我了。”
舒辰淡淡的说道:“就算你不发给我,我和他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你这样做又是何必?”
可是疾驰的飞机已经不允许他们的对话继续下去,起飞的瞬间,她害怕的攥住衣摆,一只手温暖的覆盖在她紧张的拳头上。
她想挣脱,却觉得无力。高楼大厦在视野里逐渐缩小,直到穿上云层,她终于无声的哭了出来。
凌云用手覆盖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说道:“他有什么好?忘了他吧,无论如何,我会一直在。”
下飞机后,舒辰便甩开了凌云,不允许他再跟着自己。
凌云出奇的没有拒绝,反而笑着嘱咐她路上小心,如果有需要帮忙的随时打电话给他。
舒辰眼皮紧了一下,他向来不是乖乖听话的人,现在轻易让步不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把戏。费尽心思弄到和自己同一班航班并且座位都在一起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劝退?
她懒得再想,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现在她只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不再搅乱她以后的生活。
凌云轻轻的把她散落的发丝掖在耳后,说道:“舒辰,再见。”
她愣了愣,竟然在他脸上看出了认真的神色,或许他真的只是来送她一程。
舒辰也不好再板着脸讷讷的回了声“再见”。
凌云的身影慢慢被甩在身后,舒辰长舒了一口气,就像丢掉了一块附着已久的口香糖般轻松。
可当她在学校报完道赶去宿舍办入住时,宿管老师抓着她为难的说道:“同学,你申请宿舍的表交的太晚了,这学期宿舍已经满员了,暂时没有空位了。”
“怎么会呢老师,我第一时间让学校提交的申请表!”
她无奈,想让宿管老师帮忙想想办法,可是对方两手一摊说道:“确实没有了同学,今年床位紧张,你的表交的又那么晚,肯定排不到你了,不然你去外面的公告栏看看,有没有哪位女同学有贴合租广告的,就在外面租间房子吧,等过阵子有空位了我再通知你。”
走出宿舍大楼时,有几个女生擦肩而过羞涩的八卦着刚才门口那个男生好帅,不知道是哪个系的。
她隐约听见那些女生说道:“太帅了,尤其是眼角的朱砂痣,简直就是小说里的邪魅男主啊!”
舒辰有种不好的预感,顺着她们议论的视线看去,站在树下的不正是刚才还在机场和自己说再见的凌云?
看见她,凌云露出灿烂的笑容,大步朝她走来。
“你怎么才出来?我等了你好久,你再不来我就要被她们索要电话的要求烦死了。”
舒辰冷哼一声:“哦,是吗?我怎么看你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凌云想否定,可是看了看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你是在吃醋吗?”
舒辰实在是佩服他的厚脸皮:“我吃哪门子醋?想太多了你。”
凌云失望的“哦”了一声,他尾音拖得很长,让舒辰忍不住在耳旁挥了挥手,试图赶走他缠人的音调。
凌云寂寞的神色让那些抱着童话故事入睡,幻想白马王子就在眼前的女生心碎了一地。
舒辰不想再在这里接受她们目光的洗礼,拉着他往学校外面走:“你都说了再见,还来我学校干嘛?”
凌云勾起嘴角回答:“再见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再次相见。”
“那不好意思了,我的再见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舒辰不想和他玩文字游戏,打算给他送走。可凌云却拖着慢悠悠的步子说道:“住宿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不用你操心,我……”
她的话说到一半,联想到刚才宿管老师的话,答案浮现出水面。
“是你买通了宿舍老师骗我说没有床位了?”
凌云摊手,无辜的说道:“我可没有,这里可是祖·国的花园,我的小伎俩在这里怎么可能管用。”
舒辰的问题根本就没有问到重点,而他也确实没做什么,只是拜托小姨找人把她的住宿表拦截了一下而已,本来这个做法他只是赌个运气罢了,没想到真的成功让她没有了床位。
舒辰狐疑的看着他,不过转念一想,他说的话也确实有些道理,就算他的手再长也不至于还能伸到几千公里外的地方。
“要不你就搬来我那里一起住吧?”
舒辰睨了他一眼,冷哼道:“谁要和你一起住?”
“好好好,舒大小姐,那请问现在宿舍没有床位了,你拖着行李箱要去哪?露宿街头?”
他这句话让舒辰想起宿管老师说的话,她命令凌云在这里帮她看守行李,自己则急忙原路返回。
来到公告栏那里果然贴着大量的合租广告,舒辰一个个打过去,大半都是关机或者无人接听。她正纳闷的时候,行李箱的轱辘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凌云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张说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三年前的合租广告。”
舒辰顺着他指尖仔细看去,果然如他所言,她又看了看之前打电话的那几张,最近的日子也是一年前的。
这未免太过奇怪了,难道今年都没人想要合租吗?
舒辰站在公告栏前筹措不已,如果自己单独租房子的话一个月房租加上水电费生活费,这么大的开销加起来,妈妈的那张卡根本不够她挥霍的。
她这头还在计算着兼职打工的话,是否可以承担这些时,凌云大手一挥,楼主她不情愿的肩膀,笑得灿烂:“反正你也要找人合租,不如和我一起合租,你可以付给我房租,水电费我包了,你考虑下?”
舒辰根本不想考虑,和他住在一起跟住进狼窝有什么区别?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凌云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放心吧,我还没那么饥渴呢。我保证不会动你一根汗毛,怎么样?”
这句话就仿佛渔夫在对渔网里的小鱼说,放心吧我不会吃你的。
“不怎么样!”
舒辰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抢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打定主意要今天先找个旅店凑合一晚上,总比在外面拖着行李箱瞎逛强。
凌云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动,舒姨警惕的看着他。
被她紧张的表情逗笑,凌云弯起嘴角下一秒忽然蹲下·身来。
她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大咧咧的甩在地上,凌云干净白皙的手指在上面慢条斯理的绕了几圈,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就稳稳的立在鞋面上。
舒辰的心不知道为何忽然软了一下,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在她心底蔓延。
两只脚,一只是好看的蝴蝶结,一只是懒散的结,怎么看都不太协调。他又将她另一只脚的鞋带打开重新系了一遍,这才看上去顺眼多了。
有三三两两的女生挽着手路过,认出凌云是刚才宿舍门口那个帅气的男生,此时他正蹲下来认真地帮舒辰系鞋带,看的她们好生羡慕道:“原来有女朋友了,真幸福啊!”
舒辰呆呆地看着他,其实这么久以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凌云。无论是遇到危险也好,孤单时也好,亦或者在异地他乡时也好,即使自己百般拒绝,他都从来没有放弃过,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脚步。如果说没有动容,那一定是骗自己。在十几岁的年纪里,这样好看的男生热烈而真诚的追求自己,虽然手段着实不太见光了些,可他对自己的感情却比任何东西都要耀眼而璀璨。
凌云站起身,舒辰还在发呆,以为她是在为了租房子的事情而烦恼,他拿过她手上的行李箱无奈的说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租房子,省的你什么都不懂被人骗。”
可舒辰却没有动,良久后干巴巴的问道:“那个……你的房租是怎么算的?”
凌云呆了片刻,反应过来后露出欣喜的笑容。
又有女生经过,被他的笑容感染,与其同行的朋友小声说道:“人家有女朋友了,还看!”
他的手再一次揽住舒辰的肩膀说道:“走,我的女朋友,我带你回家。”
舒辰白了他一眼,立场坚定:“谁是女朋友?”
“好好,那是舍友,舍友行吗?”
在门口打车的时候,门卫大叔一直盯着两人看,舒辰被盯得发毛,以为摊上了什么事。谁知道大叔皱着眉头走过来,却是对着凌云。
“好小子,就是你,刚才在公告栏上撕合租启示的就是你吧?”
恰好此时出租车停在路边,凌云尴尬的将舒辰塞到车上,自己快速的放好行李,一头扎进车里打开窗户说道:“大爷,您认错了!”
说完司机油门一踩,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舒辰这才明白,为什么公告栏上的告示都是几年前的,原来是凌云将新贴上的告示通通撕了下来!
“凌云!”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对方干笑了几声,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和别人住在一起,社会上坏人这么多,而且每个人的性格千奇百怪的,万一你和合租的舍友处不来怎么办?”
是的,坏人这么多,眼前的人就是!
“除了你这社会上还有坏人?”
凌云撇撇嘴:“反正你已经答应我了,要做我的舍友,这事情可没有反悔的余地。”
舒辰叹了口气,他总是这样,只要是他想让舒辰同意的事,就会提前阻断一切可以拒绝的退路。她甚至怀疑,如果有一天她要归隐山林,那么第二天这座山会被他夷为平地。
等到了他租的房子,舒辰终于被他彻底折服了。
三室一厅的房子,面对面的两个房间一间是卧室,另一间则被他改成了游戏房。
他像个等着大人夸赞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带着她打开游戏房,一整个书架上是各种各样的漫画和小说,包括她自己想方设法也没买到的绝版漫画。电脑、游戏机、各种游戏光碟应有尽有,还有时下最流行的体感游戏。
要是说没有用心,万万做不到这样。
凌云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一张投屏的白布缓缓放下来。
“如果你不想看漫画小说,也不想打游戏,我们还可以买些吃的在这里看电影。”
舒辰这才发现,连音响设备都是按照家庭影院的最高标准配备的。
两人出来后,他又指了指阳台那边的卧室,说道:“我住在那间,你就住在游戏房旁边这间。”
他知道舒辰一时半会适应不了,更别说是两间房相互对着,那样会吓坏她,估计连睡觉都不安生。所以他干脆把次卧改成了游戏房,这样她一出门就可以享受娱乐。
舒辰也知道他的用心,如果到现在为止她还要强词夺理说自己没有动容,那一定是假的。
她低着头,凌云以为他哪里做的不好惹她不开心了,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喜欢吗?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再改。”
舒辰摇了摇头,小声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明知道……明知道我根本不喜欢你。”
凌云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道:“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对于我来说全世界只有你一个舒辰,换做其他人都不行。就算你不喜欢我,那你怎么知道你以后不会喜欢我?而且……”他顿了顿,“看你感动的样子,我觉得你很快就会也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