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动了动嘴巴，终究什么都没说，长叹而去。
舒车和凌云坐上车，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一直保持沉默。一个是心情复杂看着窗外，一个是兀自认真地开车。
能让舒辰提着行李出来的人，诺大的沈家里除了沈斯晨再也不会有其他人。
舒辰开门时脸上带着的悲伤和愤怒让凌云一目了然，无需多问什么，能让她在此刻决然离开不是被撵走就是被气走，两者都没什么区别。
许久后，舒辰忽然说道，送我去我妈那里吧，我想和她说说话。
凌云点头，立即掉头往墓园开去。
大年三十的夜晚，墓园冷清的可怕，舒辰让凌云等在一旁，自己一个人进去。
照片上，妈妈和沈叔叔的笑容依旧如阳光般灿烂，舒辰蹲**摸了摸照片，小声说道：“妈，我来得急，大过年的没带什么东西过来，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怪我的对吧？那你也要告诉沈叔叔，下次我一定会带上他爱喝的酒。”
“妈，我觉得我真的撑不住了，我想告诉斯晨当年那些事，可是我又觉得说出这些，以他的性格他会有多自责？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为了当时赶你们离开而愧疚不已。妈你说我要怎么办？如果你在听的话可不可以托梦给我，帮我想想办法？”
在说话她话语里已经有了哭腔，
“妈，我记得有一年过年我因为你不给我买糖吃号啕大哭，那是你第一次对我发脾气，你说过年要笑，如果哭的话一整年都会不开心。可是今天我真的很难过，你原谅我一次吧好吗？就这一次……”
她又断断续续说了很么，却都是不成句的话语，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寒冷的北风吹在泪浸湿过的脸庞刺痛无比。
在这寂静无声的墓园里只剩下她低低的哭声。
许久后，舒辰擦干眼泪，对着两人的照片笑了笑，站起身说道：“沈叔叔，你不要怪斯晨，不知者无罪，可千万不要托梦去骂他。”
出来时凌云正在门口抽烟，他不知道怎么买通了守园的保安大爷，才让他在禁烟的牌子下肆无忌惮的吞云吐雾。
舒辰很久没见他抽过烟了，想来是心情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站在一旁静静地等他掐灭后笑着说道：“你怎么会来我家？”
凌云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不是你在电话里说想要快点见到我吗？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等你明天一早来找我，听见你说想见我，我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了。”
“哦，你妈没说你吗？大过年的跑出来。”
果然，凌云干巴巴的笑了下说道：“我妈说我有了媳妇忘了娘，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
舒辰赶忙说道：“那你快点回去吧，我没事，今天我先凑合在酒店住一晚上，明天买机票回y市，我在家里等你。”
“别呀，我开玩笑的，我妈才没这么说，她巴不得我带你回去，你别住酒店了，回我家吧，我爸妈也很想见见你。”
舒辰摇了摇头，安静的说道：“凌云，今天我的心情不适合去你家，本来想着明天一早再去你家给叔叔阿姨拜年，可现在我的心情真的很差，去你家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对不起凌云，下一次我一定会去亲自见叔叔阿姨的，好吗？”
她的脸还挂着泪痕，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凌云伸出手将她拥抱住，温热的吐息在她耳旁说道：“辰辰，我们回家吧，一起回去。”
不容舒辰再拒绝，凌晨当即买了凌晨的机票，两人直接回到了y市。
到家后舒辰衣服都没脱就倒在床上，凌云帮她热了一杯牛奶，看着她喝掉后才起身离开。
却不想舒辰抓住他的手臂小声说道：“凌云，你陪陪我吧。”
“好，我等你睡着我再出去。”
他搬了墙角的凳子安静的坐在床边，以前他盯着自己，舒辰总觉得尴尬，可现在他温柔的眼神却让她无比安心，没会儿就沉沉睡去。
两人简简单单的过了个年，没有繁琐的拜年走亲访友，倒也过的自在。
舒辰还难得的下了厨，照着网上的教程做的也算有模有样，虽然卖相一般般，但好在味道不错。
每天做菜，一起打游戏，出门逛超市，去公园里散步，时间长了，舒辰开始觉得，日子虽然平凡，但让她无比幸福。
直到开学的第二天，舒辰在上专业课时，手机忽然在背包里叮咚作响。她忘了开静音，吵闹的铃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尤为刺耳。
老师面无表情的说道：“又是你舒辰同学，上次迟到这次在我课上公然煲电话粥是吧？”
舒辰干巴巴得道歉，可是最后还是被赶出了教室。
掏出手机时，电话依然在响，看着屏幕上“阿煜”两个字，舒辰恨恨的接起来：“阿煜，你最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否则我跟你没完！”
傅煜沉默了许久，就在舒辰以为是电话没信号的时候，他忽然说道：”辰辰，阿晨今天要订婚了。”
回到Y市以后她就没再关心过沈斯晨的事，专心沉侵在和凌云的小子里，再加上凌云也不曾提起过这档事，她当然不知道沈斯晨订婚这件事。
“阿煜，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他幸福。”
“阿晨根本就不爱林妤，难道你不知道吗？”“阿煜，他爱不爱都是他的选择，和我没有关系，就算他今天要结婚，都不是你特意在我上课时打电话过来的理由。”
“辰辰，我不知道阿晨到底为了什么和林妤在一起，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阿晨绝对不爱她。”
舒辰“哦”了一声，想起沈斯晨和林妤接吻的那张照片，如果阿煜看见了就会知道他这句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教室里老师叫自己回去上课，舒辰安静的说道：“阿煜，我要继续去上课了，你不要再打过来了。对了，麻烦你替我对沈斯晨说一声恭喜。”
挂电话前，傅煜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订完婚他们就要一起去美国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放学的时候凌云看着自己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舒辰知道他想说什么，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是在为了考虑告不告诉我沈斯晨订婚的事情而苦恼的话，我希望你停止对自己大脑的折磨，我已经知道了！”
凌云尴尬的吱唔道：“哦……那个，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舒辰睨了他一眼，径直坐回车里：“走吧。”
凌云握着方向盘不知所措道：“去哪？机场吗？”
舒辰无奈的回答：“去超市买菜，不是一直吵吵着要吃我做的可乐鸡翅吗？”
一周后的一天，舒辰没有课，趁着凌云去咖啡厅帮忙，她放了温水准备泡澡。
才泡到一半，手机再次响起，从那天傅煜打电话让她被罚站之后，舒辰特意给他改了个命运交响曲的专属铃声，气势磅礴的音乐响起，舒辰有种不好的预感。
“辰辰，阿晨明天早上的飞机，我给你买下午的票，你马上飞回来。”
泡沫在耳边破碎发出“啪嚓”的声音，舒辰缓了缓，语重心长道：“阿煜，我觉得我有必要一次和你讲清楚，我和沈斯晨已经分手了，他有了林妤，我也已经和凌云在一起了，离开彼此以后我们都过得很开心，起码我是这样觉得的。就算他明天要走，也是和他自己选择的未婚妻离开，没人逼他这样做不是吗？他沈斯晨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强迫他。所以阿煜，就算我回去了，你想让我说什么，最多就和他大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各上各的飞机离开。不同的只是多了一次争吵而已！“
傅煜苦笑，这些道理他又怎么会不懂？只是他没办法看两个人就这样分开。
“辰辰，这次斯晨走了短期内都不会再回来了，你真的舍得就这样和他分开吗？”
“对不起阿煜，先放手的人不是我。”
“是，我知道，发生事情以来阿晨确实言语很偏激，可是换位思考下，换做谁都会受不了，你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或者你多陪陪他，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阿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凌云对我很好，我也想和他好好的。”
“即使他策划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是，即使是他推动了这一切，但是不可否认，选择权在沈斯晨，就算爆出这件事的人不是凌云，也可能是别人，沈斯晨一样也会和今天一样的选择，这和是谁没有关系！”
傅煜气到：“你被凌云灌了什么迷糊药？对一个热衷于拆散别人的人处处维护？”
“阿煜，我只知道，在我孤单，迷茫，无枝可依，甚至是遇到危险的时候，是凌云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指引我，给我肩膀，救我于每一场危机之中。沈斯晨在哪里？他在忙着和林妤在街边接吻！阿煜，不要继续说了，继续说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许久后，傅煜说道：“辰辰，我买的是下午四点二十从Y市起飞回这边的飞机，你必须要来。”
还未等舒辰在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只剩下忙音。
她将手机搁置到桌子上，一头扎进温热的水中，闭上眼在这种窒息的世界里沉溺。
下午凌云回来的时候，舒辰正在房里看电影，凌云干脆坐下来陪她一起。她蜷缩着身子，像只小猫一样小心翼翼。
电影讲的是男孩和女孩青梅竹马，发生了误会最后和好如初一起种下一棵树。
在最后结尾时，舒辰愣了许久，默默的说道：“他们又在一起了，真好。”
凌云知道她话里别样的含义，没有说话。
舒辰继续说道：“沈斯晨明天要去美国了。”
凌云看着她，淡淡道：“你要回去挽留他吗？”
他表情里是掩盖不住的失落，舒辰看着他，想起傅煜说的话，是啊，为什么兜兜转转，自己反而来到了凌云的怀抱，一个硬生生把她和沈斯晨拆散的人的怀抱？
许久后她说道：“凌云，有时候我真的恨自己，我觉得自己很自私，因为贪恋你的好，贪恋你的陪伴，所以我忘记了始作俑者是你。又或者说我根本没忘，只是因为贪心骗自己罢了。”
凌云如坐针毡，他不想再继续听接下来的话，舒辰按住他继续说道：“可是在逐渐的交往里，我是确确实实的喜欢上你了，我开始为你做的那些事找借口，幻想着，就算这件事不是你，也许以后也会是别人。你说的没错，真正的选择权在沈斯晨手里，无论是你也好还是谁都好，最后决定的人都不是我们。所以我忽然就释然了，我终于为我和你在一起找到了顺当的理由。我和你说沈斯晨要去美国，不是我想去挽留他，我不会走，以后我都不会留在这里，我只是觉得，作为我的男朋友，你有知情权。但是我真的很难不难过，十年，我和他在一起十年，我真的说不到轻轻松松放下，对不起。”
许久后，凌云说道：“舒辰，我知道，我比不上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等到你彻底忘记他的那一天。”
第二天傅煜打电话的时候舒辰还在睡着，听见她迷迷糊糊的语气，傅煜气到：“你在哪？”
“我在家睡觉啊，我还能在哪？”
“Y市，你没有飞回来？”其实有没有登上飞机，傅煜那边都可以接到通知，只不过他不死心的想打电话再次确认罢了。
舒辰幽幽道：“阿煜，你知道我没回去，我不会回去的。”
傅煜气急败坏的挂掉了电话，舒辰做起身拉开窗帘，蔚蓝的天空漂浮着几朵悠闲的云彩，没多久就被吹散着奔向远方。
她打开窗户，冷风拂过，空气里却多了些春天的味道。
——我知道，即使寒冷覆盖住告别的冬天，即使冰雪掩盖住无声的告别，春天总会来临。
沈斯晨离开后，傅煜大概是气她，也一直没有再联系，连一直没有断联系的傅殊也忽然变得沉默寡言。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也好像没有。
舒辰依然和凌云过着平淡的日子，只是有了彼此的陪伴生活越加甜蜜，随着沈斯晨的离开，舒辰仿佛放下了内心的包袱，对着凌云也轻松了许多。
这天下午，舒辰有专业课，凌云要去市场采购新的咖啡豆所以早早就离开了。
等舒辰走到学校门口正要进去，熟悉的呼唤让她回头看去，正是许久没有联系的傅煜。
三个月没见，傅煜瘦了许多。
“阿煜，你怎么来了？”
虽然两人之前因为沈斯晨的事情冷战，但是看见他大老远的跑来找自己，舒辰的语气里还是难以掩盖的喜悦。
“当然是想你才来看你，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没良心？主动和我说一句话都不肯。”
舒辰嘿嘿一笑，两人都默契的不再提之前的事。
“你什么时候走？”
“我是临时产生过来看你的想法的，公司里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可能晚上就会回去。”
“这么赶？好吧，我们先去一起吃饭？”
他时间匆忙，舒辰只能狠心翘掉课程。她最近厨艺有所精进，干脆买了些傅煜爱吃的饭菜邀请他回家吃饭。为了避免凌云中途回来尴尬，舒辰特意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好错开时间。
可是凌云一直都没有接，舒辰只能发短信问他，在回家前，凌云回到：想我了吗？我还在忙，刚才在跟供应商谈价格，等你下课就能学校门口看见我了。
舒辰是晚上七点下课，也就是说她有五六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她做一桌子好菜了。
看见她一副厨娘的模样，傅煜忍不住笑道：“舒姨要是看见你现在这么贤惠，一定会很开心。”
舒辰也笑：“我现在的厨艺可棒了，待会儿就让你尝尝。”
“对了，阿殊最近有和你联系吗？”
舒辰摇了摇头：“之前过年的时候还好，聊了很多，不过那天离开沈家不久后阿殊就不怎么理我了，问她怎么了也一直说没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傅煜面无表情道：“没事，就是随口问问，她就是小孩子脾气，你别理她。”
“放心吧，我怎么会生阿殊的气？”
两人一进门，舒辰给傅煜找鞋，可是一低头却看见地上有一双不属于舒辰的高跟鞋，她从不穿高跟鞋，两只鞋子凌乱的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无声的告诉她这双鞋的主人有多么焦急。
而在她旁边的那双鞋，是凌云的，她清楚的记得，早上他出门时，舒辰迷迷糊糊的起来送他出门，在他脸颊上亲吻时，一低头就看见她穿着这双黑色的运动鞋。
傅煜顺着她的视线，笑容也忽然收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舒辰根本不穿高跟鞋。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舒辰脸色苍白，他们刚才进门时谁都没有说话，所以并没有惊动到屋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