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刚进到院子里就看到黎光伟的背影，站在凉亭里面，正在点烟，打火机好像不好使了，一直点不燃。
苏澈从包里拿出打火机，走过去欲帮他点，黎光伟看了看他，把烟凑了上去。
黎光伟猛吸了一口烟，问苏澈，“抽烟？”
苏澈微笑，“偶尔。”
两人继续沉默的站着，等到黎光伟吸完了，把烟扔在地上撵了一脚，对苏澈说，“别在她面前抽烟，她气管不好，闻不了烟味，会咳嗽。”
苏澈没有看他，“嗯，不管能不能闻，我都没有在她面前吸烟过。叔叔之前也一直是这样的吧？”
一句话问的黎光伟瞬间语塞，没有说话。苏澈了然。
黎光伟想起了从史天怀孕起，他也从未避讳过在她面前吸烟，等到黎莞颜生下来之后，他也一样在还是婴孩的黎莞颜面前吸烟。后来有次黎莞颜发烧烧出了肺炎，医生说她的气管以后会非常脆弱，不能让她闻烟味，黎光伟便10多年没在她面前吸烟过。
但黎莞颜还是落下了冬天出去呼吸到冷空气就会咳嗽的毛病。
直到生意失败，家里的钱全部败光，黎光伟一蹶不振，他又犯起了老毛病。天天赖在床上连那一亩三分地都不肯挪一下，又怎会顾忌到吸烟的时候要去黎莞颜闻不到的地方。
“叔叔，”看着黎光伟没有焦点的眼神，还是苏澈首先打破了沉默，“其实莞颜很惦记你们。”
黎光伟耳朵微微动了下，仍是沉默。
“我不知道您经历过什么，但是我听莞颜的描述，您曾经是在她心中非常伟岸的父亲，”看了看黎光伟的反应，苏澈继续道，“我最开始认识莞颜的时候，您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黎光伟没有接话，看向苏澈。
苏澈露出温柔的眼神追忆着，“我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女孩，怎么会有女孩子22岁了还被保护的这么好，未经世事的模样，我觉得，她的家庭一定很幸福吧。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
“直到后来，我见过她为了家里的事情哭到崩溃的样子，见过她为了赚钱拼命揽工作的样子，也见过她被同事嫉妒自己受了伤还不忍苛责别人的样子……”
还未说完，黎光伟插话，“她受什么伤了？”
“小事情，都处理好了，有我在她身边，您放心。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您担心她，是想说，这些事情她都处理的很好，您曾经给她的一切让她成为了一个善良的小女孩，但现在她已经有担当成为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了。成年人之间，是可以好好沟通的，您说对吗？”苏澈看向黎光伟。
“我也经历过失意和失败，但您经历的或许比我多，作为一个男人，我懂您，在达到一些成就之后再掉落下来，是很难再低着头重新再来的。尤其是在40多岁快50的年纪。”
“但是我觉得，积极的生活，总比躲起来更好看，您说呢？”
“不是莞颜的男朋友，站在男人的角度，让老婆和女儿这么操劳，自己躲起来，不是君子所为吧？”
这句话终于让一直沉默着的黎光伟恼羞成怒，“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黎莞颜的男朋友你就有本事说我？她能不能和你在一起也是我一句话的事。”
苏澈笑了，“现在这个情况，您认为您还绑得住她吗？”黎光伟死死的瞪着他，没有说话，其实他知道苏澈说的都对，但他相当于戳他的脊梁骨，让他愤怒至极。
“您听过一句话吗？一段好的关系，是互相帮助，互相都在成为更好的人，而不是只是蹉跎别人，消耗别人，一味的让自己拖住别人的脚步，这种关系是不会长久的。不论是亲人，还是爱人。”
“我知道这句话可能不适合由我来说，我没做过父亲，我不能体会那种父爱的伟大。”
“我相信您是一个好父亲，您只是暂时没有想通而已，其实，世界那么大，C市那么大，不管做什么样的工作，谁认识谁呢？莞颜她一直学的是画画和设计，相信您当时是为了给她最好的教育来培养她的，因为学这些并不便宜，至少在我那个年纪我的家庭是负担不起的。但是她现在除了设计做的很棒，也在担任公司的模特和主播，那这些在您眼里，算不算是抛头露面呢？那您又知道，她这么拼是为了什么吗？”
苏澈感觉自己说了这辈子最多的话，他拿出调试好的ipad，点开黎莞颜的直播，听见女儿的声音，黎光伟立马转了过来，把ipad拿在手上，摸着黎莞颜屏幕里的脸。
瘦了，好像也成熟了。
“我希望她能做我一辈子的小女孩，但我更愿意陪她一起成为她想成为的她自己。她并不是抱怨您不能像以前一样赚钱了，她只是觉得，一直这样，生活就真的只像一潭死水，了无生趣了。”苏澈像个男人一样拍了拍黎光伟的肩膀。
看向旁边的工作台，桌子上有很多精致的木雕，“您也会雕刻？”
“随便弄着玩，破木头。”黎光伟淡淡的说。
从小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苏澈一看就能看得出雕刻的手艺，黎光伟的作品虽然没有那么细致，但是在自学且工具不是很齐全的情况下，已经很厉害了。
黎光伟始终盯着屏幕里的黎莞颜，“她现在开心吗？”
“嗯，很忙碌，但是很开心。只不过有时候会自己坐在阳台上沉默很久，我猜她是想到了家里。”苏澈盯着直播中笑靥如花的黎莞颜也笑了。
“是我……”黎光伟艰难的开口，“是我没有做个好父亲，帮我照顾好她。”
“不是帮您照顾，我会对她好，是因为我爱她，我今天来找您，也是因为我爱她，我想尽我所能帮她修复她心里的伤，她那么单纯，所有的心结都是因为家里吧。”
换来的是黎光伟久久的沉默，苏澈盯着工作台上的木雕，重新开口，“要是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且是您的爱好。您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