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省是一个四季不太分明的地方,附带的,A城和B城也同样如此,春秋两季的过于短暂延长了夏冬,所以人们的记忆,其实也就只活在这过于鲜明的两个季节里。而立夏是一个属于夏天的孩子,她觉得她的前半生大都活在夏天,就像一个需要冬眠的动物,夏天活得清清楚楚,冬天活得模模糊糊。她的记忆仿佛也就只活在那四分之一的季节里。
从A城逃离到B城,再从B城搬回A城,时隔几年,记忆里唯一鲜活的就只有夏天那扰人的蝉鸣以及那红得像血一样的凤凰花。立夏想了想还是有些自嘲,明明那么讨厌那个男人,却还答应了如此荒唐的事,可能自已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放不下吧。
搬离立家大宅那年夏天,立夏才10岁,记忆已经有些模糊,记得的也只有那后山上漫山遍野的凤凰花,开得极其艳丽,模糊了站在门口送别的父亲的面容。现在这一切又开始逐渐变得清晰了。
重新回到这攉别了8年的地方,山上的凤凰花开得依旧浪漫,却已物事人非。
立夏晚了好几天才动身出发去立家,到的时候开门的并不是李嫂,这让立夏多多少少是有些失落的。若说立家还有什么可依恋的话,那就只有李嫂了。她是看着立夏成长的,因为母亲出身名门,从小娇生惯养,并不懂得如何照顾他人,所以在立夏小的时候并没有很好的付起了做为母亲的责任,李嫂是被雇来照顾立夏的。在立家,立夏唯一不舍的就只有李嫂,因为她知道李嫂是真心待她好的,虽然其中还牵杂着一些利益关系,可终归还算有份情在心里惦记着,可是至从10岁那年离开了之后,那份情也算是断了。
开门的大姐是新来的,长得有些肥胖,但眼神里的精明,立夏是不会错过的,这种人,立夏倒是不太喜欢,过于精明的人有时候反而上人觉得狡诈。她并不认识立夏,但余光瞄了眼她脚边的白色行李箱,却也大概猜到了立夏的来头,前些天夫人已经有所交待,让她留着点心,可她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小姐,你找谁?”
立夏算是愣住了,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琢磨了一会儿说:"找你家老爷。"回答完后,自已倒是觉得有些可笑,她从来没想过自已还有机会找立志成。
"老爷不在,但他很快就回来了,你要进去坐一会吗?"大姐不敢怠慢地请立夏进了大厅.麻利地沏好茶,交待了声慢用后,转身上楼去请夫人。
立夏坐在大厅的真皮沙发上,心境是平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楼梯处,瞳孔里倒影出来的楼梯在无限放大着,聚焦成一个点定在了红地毯上,那一抹如血迹一般的颜色让她移开了视线。她猜测,立家几年前估计是翻新过,原本还有些掉灰的墙壁已经整修完整,酒红色的楼梯扶手换成了金黄色,立夏觉得不改甚好,原本就沾了血的东西,衬上金黄色更显扎眼,看着觉得可笑。
"夏儿,终于来了?怎么晚了这么多天?"楼梯的上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咚咚咚地几个脚步声就把女人给带到跟前了。
听到女人的声音,立夏握着瓷杯的手紧了紧,可最终还是故作轻松地把杯子放下,但原本因为放松而弯曲着的背却在一瞬间挺直成一个僵硬的弧度。
张欣算是一个美艳的女人,长着一张像是狐狸精一般的脸孔,却长年白净着,也不爱花妆,只是偶尔出席宴会才化得深厚一些,这些年算是有些发福了,但并不严重,可她给别人最深印象的却不是外貌,反倒很是和煦的笑容,这笑容算是张欣的特色,总觉得可以让一切躁动都沉淀下来的让人觉得安宁的笑。
张欣有些热情地坐到旁边,抓着立夏的手,说:“快,给老师……阿姨看看,都8年没见了,看你到底长胖了没?啊,怎么这么瘦,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现在还在青春期,不能减肥,哎呀我们家的夏儿啊,还是长得这么漂亮啊,整就一美从胚子……你晚了这么多天才来,这几天可急死老立了,他刚刚才出的门,不过也快回来了,你午饭吃了没?你应该提早打电话回来的让我们去接你的,现在累不累?”
我们?立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对于张欣,立夏多少还是有些觉得遗憾的,若说3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立夏还是会把张欣当成是自已生命中极为重要,甚至要感激的人。不仅是启蒙的那份恩情,还有儿时充当母亲照料自已,爱惜自已的那份情,立夏心里还是都记着的。即使是抢了自已的父亲,毁了自已的家庭,让自已离开了生活了10年的地方,立夏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恨过这个女人。只是母亲的血不能白流,那抹红已经把自已跟张欣的牵绊都砍得一干二净了。
立夏不恨张欣,但也不谈不上爱了。
“我答应的事我一定会做的,你不用担心,我也不过是晚了几天而已就这么怕我不来了?”立夏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啊,我和你爸也只是怕你有事而已,你平时也不接我们电话,我们也不知道你在B城什么情况。”张欣急忙解释着,就怕她误会,她们的关系已经够僵了,容不得再出一点差错。
立夏并不想听着她解释,回了句:“我有些累了,我上去休息。”然后提着行李箱就往楼梯那走,她觉得自已压根就没必要再接他们的电话,自已没义务,也不想,现在她也并不想再纠缠些什么,只想好好睡一觉,最近真的太累的,事情繁琐得让她有些窒息。
“嗯……既然你累了就早点休息吧,你以前的房间我们都收拾好了,吃饭的时候再叫你。”望着立夏离开的背影,张欣很是失落,吩咐了大姐去帮忙看看之后虚脱地坐回了沙发上。她不敢跟上楼,因为她知道立夏现在不爱看见她,虽然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打击了。
立夏并没有住进以前的房间,反而在三楼的尽头找了间客房住了下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把跟来的大姐打发掉,换了睡衣,躺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个月来因为一直都在忙着外婆的葬礼,立夏并没有好好地休息过,现在放松下来,困意反而上来了。
这一觉竟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睡得十分的舒坦。
因为昨晚梦里,外婆还有母亲都在。外婆坐在她以往的躺椅上织着毛衣,那是立夏过冬的衣物,因为外婆觉得自已织的总比外面买的暖和,所以每年夏天有空都在织这玩意儿备着。母亲还是像以前一样只穿着睡裙在客厅里看电视,看的也还是些家庭剧,剧情很老套,母亲每每都嚷嚷着不好看,但到点了还是定时坐在电视机前,小时候立夏不明白,长大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母亲看的不是电视剧,而是在陪着外婆,所以母亲去世以后,看家庭剧的就换成了立夏。
这些记忆虽然平淡,却总是能牵动着她的心。
醒来的时候,望着眼前陌生的房间,立夏还有些混乱,过了一会才想起这是立家,而不是在B城的老家。立夏转了个身子,本想看看放在旁边矮柜上的闹钟几点,却发现身旁多了个小土包,她并不记得自已睡前有带什么东西上床。立夏把被子掀开一角,看到一头毛绒绒的黑发,还有一张睡得极其香甜流着口水的睡脸。
立夏着实被吓了一跳,这是一个小孩,可这家伙哪来的?后来冷静地想了想,听说前几年张欣为立志成生了个儿子,也差不多跟这小孩一般大,又是在立家,这也可想而知了,只是为什么会跑到自已床上睡?话说立志成也还真不怕自已会伤害到他的亲生儿子?毕竟她的母亲是死在这大宅上的,就不怕她是回来复仇,一命抵一命吗?
突然意识到自已想了什么,立夏甩了甩头,叹了口气。看来自已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恨的,虽然一直都想活得像外婆告诫的那样,不去仇恨,不去追悔,但这确实很难做到。
下了床,立夏走到落地窗前把关着的窗帘都拉开。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普照,一缕缕的光照射下来,很是温暖。
把落地窗打开,立夏赤着脚走到阳台上,伸了伸懒腰,用力地吸了口空气。
立家这的空气还是和以前一样清新,可能是因为有座后山在,再加上又远离市区的原因,所以空气一直都很干净。
望了一会儿风景,立夏正准备离开去洗个澡,转过身突然发现隔壁阳台上还有个男生,吓了她一跳。
拍着还在剧烈跳动着的,有些后怕的心脏,她嘟囔着,这男生怎么就这般没礼貌,坐在那也不出声,害她被吓了一掉。
不过这男生却生得甚是好看,立夏从未见过能如此漂亮的人,长得很是标致,皮肤很白,眼睫毛长而浓密。立夏觉得唇红齿白这词估计讲的就是这种人,活像中世纪的贵公子一般,气质高雅而不可侵犯,带着点冷漠。长得这么漂亮,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简直就像一张画报一样。可惜此人却长得阴柔。
外婆曾告诫过立夏。阴柔者,拥有如此一副皮囊,若无法分辨是敌是友,就不要有所牵绊,因为总有一天会对你有所伤害。
所以这男生,立夏并不想招惹。
立夏见他也不出声道歉就懒得管他了,回到屋里把浴袍拿上,昨天没有洗澡,原本就爱干净的自已,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然后把思绪理清楚,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洗好出来的时候,小家伙也都醒了,正坐在床上拱着被子玩得不易乐乎。
立夏并没有理会他,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后,换上干净的衣物就准备下楼,现在才8点,要是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立家早饭时间,昨晚没见上立志成倒是让立夏有些遗憾。
这么多年未见,还是想会会的。
不是因为想念,而是因为必须要见。
-作者的话:我答应过要改文的,今天才履行真的很抱歉,但我一口气改了三章,算是不错的努力了喔,若是看过的孩子可以停在第三章就成了,嘿嘿,虽然只是微调,但其中加了很多暗示的东西在里面,就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到了……嗯,另外,可能有一些章节会被我调到后面都说不定,之前一直都在想着把脑海里的东西写出来,但也没想过这到底合不合适来着,现在真的想改了,谢谢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