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无论过了过久,苏云焕都还是记得,那晚,被风掀起的轻纱床幔里,充着血一般猩红的眼眸,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滚烫的身体,一双强有力的手四处游移……
“师叔,你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那人如从炼狱里走来的恶魔,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让人发颤。
还有,在带着强烈侮辱性的金鸟笼里,一个熟悉却令人心惊的声音:“果然,师尊,你被关起来的样子才是最美的……”
他常常在睡梦中惊醒,摸摸满头的汗水淋漓,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
正文:
苍翠的青山环抱着缓慢流淌的溪水,嫩得滴水的草地上错落几株白色的野花,有一美人,光着双脚,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伸出白皙的双手弯腰鞠了一捧清水浇在脸上。
冷冽的泉水打湿了他鬓间的长发,美人探头过去,望着并不急促的溪水整理了一下头发,水中是一张无论谁看了都会惊艳叫绝的脸。
明明有着男子的轮廓,但不硬朗的五官却让他带了一些中性的柔和,然而又不过分拥有女子的美丽,隐约透着英气。
“这么远了,他应该……找不到了吧?”
苏云焕用自己纤长的手指捏出一道闪着微光的术法,闭着眼,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正当苏云焕松了一口气时,突然,他却秀眉微蹙,惊恐地睁开眼,那从心底里来的害怕让他嘴唇都在发抖,只见他立马起身,竟是什么也顾不上地在草地上奔跑着。
他穿着单薄的中衣,就算是在回暖的春天都看着叫人生寒,那领口大开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肩头,露出一大片莹白的肌肤,上面还留着些深深浅浅的红痕,从淡淡的粉色中都可以看出留下痕迹的人有多么爱惜这具身体。
“师叔,还跑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几乎是在顷刻间就让他软了脚,险些滑到在地上。
那声音如同是刚从地狱里来的一样,带着压抑,透露着主人此时不满和愤怒。
苏云焕踉跄了一下,没敢回头看他,只是重新稳住身形,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就算……他明知逃不出男人的手掌心。
身后的男人轻轻挥了一下衣袍,苏云焕顿时感觉一股威压逼近,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膝盖一弯,直直地跌坐到了地上。
苏云焕用手撑着地才不至于摔得太惨,但在着地的瞬间,一阵刺痛传来,想也不用想,定是那泥土里的小石子把皮擦破了。
他抓着手下的草叶,用了十足的力道,就像是要把它们连根拔起一样的泄愤,他趴在地上颤抖着,缓缓支起上半身,转了过去。
一席墨色的衣裳拖在地上,把身后的小草弄得东倒西歪,双手垂在身旁,右手捏着一串珠子在把玩,一双绣着金云的黑靴随着男人的步子时隐时现。
苏云焕记得,那是前不久他拿着一团金线和两块莹锦布来逼着自己给他绣的,那是他第一次做针线活,每天手指都会被扎出无数的血孔,男人虽然都会心疼地拿最好的伤药为他涂上,但却从来没有让他停止的意思。
他美其名曰要留个念想,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自己要逃跑的心思。
想到这里,苏云焕忽然自嘲地笑笑,刚从回忆里出来时,那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苏云焕抬头望着他,那人剑眉星目,薄唇中含着笑,是万千少女都会痴迷的一个长相,可偏偏他却总是无法动心,他明明还是从前的模样,可为什么这一切都变了呢?这 一切又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男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用力把它挑起来。
苏云焕一向怕疼得要命,手心里的疼痛让他眼尾泛着红,眼睛里晶莹闪烁,似乎都要滴出泪来。
勾着下巴的男人最是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一看见,那心里阴暗角落里的东西就开始滋长蔓延,眼看着就要冲破他的禁锢,叫嚣着要把人关起来,永永远远地关起来。
男人立马松了手,他不确定再看几眼他是否还能撑得住。
苏云焕摸着被他弄得有些疼的下巴,对男人的行为感到万分不解。
“贺衍,你又要……”
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随着贺衍的动作落在了自己身上,苏云焕猛地顿住,呆呆地半张着嘴巴,连接下来的话都忘了说。
贺衍看着他艳红的嘴唇,眼神不自觉暗了几分,正欲开口,又看到软软的丁香小舌要露不露地静静躺在他的嘴里,终是挣扎几番后移开目光。
“再这样看着我,我可要亲下去了?”
苏云焕被他露骨又大胆的话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要拂手一个耳光过去,贺衍仿佛料到了他的动作,轻轻拽住他的手腕道:“都亲过那么多次了,这些话还听不得?”
苏云焕听后更加气恼了,扬起另一只手也要打去,男人却没有理他这种幼稚的动作,而是用手理着大氅上用狐狸腋下最软最暖的那块毛做成的领子,然后温柔地为他拢了拢,又系上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师叔喜欢的蝴蝶结,我终于学会了。”贺衍笑了,像个小孩子一样,苏云焕看着那弯弯的眉眼,就像看到了那时候笑得甜甜的小男孩。
只是还没征求他的意见,也没等他反应,“小男孩”就已经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堂堂权枢派三大神君之一的苏云焕就这样被一个小了自己接近三百岁的小孩儿抱了!
还是最丢人的那种抱法!
苏云焕觉得要是被人看到了,他这张老脸就真的不用再要了,于是奋力挣扎着,要从男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贺衍把他搂得更紧了,怕他真的摔下来,道:“师叔莫要乱动,地上凉,你光脚踩下去恐怕又得染上风寒了。”
“反正都踩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苏云焕小声地反驳着,但还是紧紧的抓住贺衍的衣领前襟,毕竟他可不想摔下去,这么高,绝对会痛死。
“为什么不穿鞋?”
苏云焕支支吾吾道:“一不小心跑掉了。”
开玩笑,他难道能说是他一不小心没看着路踩坑里了,然后逼不得已丢掉的?真是蠢透了。
贺衍无奈地摇摇头,看着把自己拽住的双手,宠溺般地无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