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向文讲小话一样趴在审讯室的桌板上,凑近褚修良一点,褚修良也装出一副爱打听的八卦样子,趴在桌子上听他说话,场面一时有点滑稽。
“新书写得还行,可惜……平时飞扬跋扈惯了,遭报应了,有命写,没命享受。”
新书?褚修良眉头轻蹙想起司楚楚也曾夸过这本书。
“按你说,他之前写得那么烂,这本书是突然开窍了吗?”褚修良像是聊闲天一样跟胡向文互动。
胡向文脸上很是不屑,“拉倒吧,指不定是抄谁的呢。他连初中参加作文竞赛都能抄袭。入行之后抄袭的争论就没停过。”
褚修良脸色愈发严肃阴沉,胡向文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快太多了,立马举起手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
“不是不是,我就是听人家这么说了,我没被他抄过。”胡向文脸上的笑容也带着些尴尬,“而且就算抄袭了,也肯定有人站出来有证据指责啊。现在都没有人出调色盘,况且纸媒就不好出调色盘。所以啊,可能也没有这回事儿。”
褚修良点了点头,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杀了克鲁啊?”
“要我说,最有可能的是青谷恬。”
“放屁!”
穿着考究的汉服套装的青谷恬听了这么一句话,当场拍桌子。
“你说话注意点儿,拍什么桌子!”司楚楚看见青谷恬的动作,立刻制止了她的行为。
舒夏翊打量着青谷恬。
她很年轻,穿的衣服也很考究。全身上下都是古香古色的,就算看不出她是写小说的,也能看出她身上的文学气息。
比起说她是写悬疑推理的,更像是写时代小说的。
青谷恬被司楚楚一喊,立刻老实了,她有些心虚地整理自己因为拍桌子而折起来的衣袖。
“他那是一派胡言,栽赃诬陷。我没理由杀他!”青谷恬很肯定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舒夏翊什么都没说,只是注视着青谷恬,“周一晚上,你在哪儿?做什么?”
“我在家啊,在家写小说。网文作者日更,要更新很多,写起来很费劲的。”青谷恬依然对那句话耿耿于怀,表情自然有些不耐烦。
“你上周去找任德明了,为什么。”舒夏翊紧跟着反问了一句。
“有别的事情。”青谷恬喃喃一句,见舒夏翊脸上的严肃和审视,立刻坐正身体,“我有一些写作方面有关的问题去问他,不可以吗?”
她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任德明的事情,反而因为舒夏翊问起这件事情而有些生气了。
“大晚上去?七八点了,天都黑了,你一个小姑娘去个单身男性的家里?”
“搜查官小姐,你不会怀疑我吧?”
这群人都是写悬疑推理的,不管是反侦察能力、作案手法,还是法律知识,甚至于发散性思维,都比普通人更强一些。要是用一般的招数,就是有事情,他们也未必会说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舒夏翊决定尝试褚修良的招数。
“你觉得任德明怎么样?”
“啊?”青谷恬被这话锋一转弄得有点迷糊了,她思索这个问题,“就……不是什么坏人,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吧。”
“怎么说?”舒夏翊反问了一句。
“怎么说?”青谷恬翻了个白眼,“他那种人……自己以为自己写出了两本书,就有点名气,在其他人面前飘得不行,还以为他拿茅盾诺贝尔了呢。”
话说到这里,舒夏翊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克鲁这么遭人恨了。
“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有人曾经指责过他抄袭。你觉得克鲁会抄袭吗?”舒夏翊学着褚修良的动作微微前倾身体,嘴角上扬着露出一副平淡自若的样子。
青谷恬听了这话,向后仰了一下身子,瞬间明白了舒夏翊的用意。
“虽然我能理解你们觉得被他抄袭的人有报复他的可能性,但是也犯不着为了这个就去杀人啊。”青谷恬嘴角的笑容很是无奈,“是,业内是有传闻,说他抄袭什么的。但是也没有人真的有证据,再加上……其实这种东西,虽然作为业内,我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谁有名气谁有理,维权非常困难,要是有人在后面撑腰,哪怕原创只是抱怨自己的苦,也会被指责卖惨。被抄的事情要是闹大了,就给原著花点钱,维权那么难,还不如拿钱消灾。”
“综上所述,死者其实树敌颇多,很多人都不喜欢他。”司楚楚汇报着情况,看了一眼舒夏翊,“周一晚上青谷恬、胡向文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下午的农新翰说案发当时在电影院和商场陪女朋友逛街,已经得到了证实,案发时有不在场证明。”
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思考着这起案件。
“潘寻南呢?潘寻南死亡时间的不在场证明呢?”
舒夏翊突然开口提问,把坐在她身前的褚修良吓了一跳,他身形一抖,紧接着吐了一口气,安抚自己。
“还没去走访,公司说她受了点刺激,现在在休息。”
褚修良听到这一番说辞,想起她在案发现场的表现,点了点头。
“欸?都在啊,正好。”宁君安推开了一队的门,五个人齐刷刷扭向门口的方向,宁君安径直走向舒夏翊,将尸检报告交给舒夏翊。
“任德明的尸检报告?”舒夏翊接过报告轻声道谢,褚修良弯着腰凑到舒夏翊身边跟她一起看尸检报告的内容。察觉到褚修良的靠近,舒夏翊下意识躲了一下,把尸检报告朝他的方向送了一些,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宁君安简单介绍情况。
“根据死者在医院就诊的记录和尸检情况来看,死者患有I型糖尿病,在死亡时处于轻度脱水和酮症酸中毒。我们有理由推断,当时的死者至少被断水断食一天左右,脸部的淤青是活着的时候就有,不过当时应该已经在大量失血了,虽然有消减的痕迹,但并没有消失。应该是凶手打的,或者撞到了哪里。”
说着,宁君安靠在舒夏翊旁边的桌子上,抱着手臂汇报起情况。
“他周一晚上就死了,也就是说周日晚上他就被控制起来了。那是谁跟潘寻南说,他周一交稿的?”
褚修良发出这个疑问,同时和舒夏翊对视一眼。宁君安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两个人的质疑。
“我是接到克鲁老师的微信消息,他说周一要交稿。”潘寻南把切好的果盘放在茶几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褚修良和舒夏翊看都没看那盘水果。
“你们一向是发微信沟通吗?”
“不是的。”潘寻南摇了摇头,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稿件交不上来的时候,虽然我也很着急,却不想给老师施压。我知道如果打电话,老师肯定也不会接的。”
舒夏翊瞥了褚修良一眼。
“除了你以外,还有人能接触到克鲁的手机吗?”
潘寻南摇头,“其实,就是我也接触不到老师的手机啊。”
接着她解释道,“我只是老师的编辑,我手里的作家也有很多。我之前也有说过原因吧?住得近,加上老师是独居,把钥匙给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嘛。”
舒夏翊和褚修良对视一眼。
潘寻南把二人送到门口,微笑着说,“我就不送了,你们二位小心。”
门关上的瞬间,潘寻南脸上温柔的笑容不见踪迹,她略带焦虑地咬住自己的大拇指,随后走到茶几,看见了她切好却没有动过的水果,端起盘子将里面的水果倒进了垃圾桶。
注视着垃圾桶缓缓盖上盖子的样子,听见盖子发出的机械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露出一个非常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