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稚点点头，咳嗽了几声又说，“上洋鬼子当了。我没想到这平常闷不吭声，细言细语的一人，居然能有这等心机，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别感慨了，说重点！”
七月听得有些急。
苏稚这人，说话老是不切要害，李七月给他从小念叨到大，依旧是没改掉。
“好，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重点，那我就从头到尾给你演一遍。”
苏稚来到球场中央，连说带演起来，七月叉着腰看着他，心里气恼他没正形，可很快就被他逗乐了。
“我就看见一团黑色从我眼前过去，从头黑下来啊，我一看，呦，这丸子头不是标准的李七月嘛。不过周围人特别多，把我挤的跟孙子似的，我恨不能变成波浪，从缝隙滑行过去。就在这时我看见那个黑影子被人挤趴下了，然后我叫着你的名字就冲上去了！”
“好吧，第一条八卦的由来。”七月无奈地摇摇头，又愤恨道，“行啊，苏稚，你连我都能认错！你别再说认识我快二十年了。”
“我前面铺垫那么多了，就是为了淡化你对我的这种失望感。其实，我也很诧异好不好，我怎么会认错你呢？咱俩都这么熟了，对不对？”
“谁知道你是怎么走眼了，快说接下来呢？”
“然后她拉着我走了，那时我还没看到她的脸，人太多，我只顾护着她劈路了，出了门我才发现我认错人了。”
“你都发现认错人了，那还不赶紧溜！”
“你别着急啊，我当即是要走的，但突然冒出一个男生来。”
苏稚说到这，开始模仿那男孩出现的情景。
“唰。”苏稚腾空而起，跳了一下。
李七月不满，催他快说，“你是不是不打算去济南看比赛了？”
“不不，重点来了！那人拿着相机，二话不说，上来咔咔就对着我一顿猛拍。哎呀，那一瞬间真是恍惚有了功成名就的感觉。”
“你的功成名就就是有人对着你乱拍？”
“我是说那个走到哪被拍到哪的关注度，懂不懂你。”
“我不懂那些，反正咱学校的论坛就没点正经事，全是校园八卦，学校的正经事，都迁到公众号了，连个看的人都没有。”
“这我不知道，反正八卦不八卦的，也不是我造成的，许诺是鼻祖，就算他置顶的帖子撤了，但凡有他点什么事，还是直冲首页。”
“说半天，她拍你干嘛？”
“不知道，她拍完就走了，我连句话都没来得及问。”
“那她怎么一口咬定你是她男朋友呢？”
苏稚这次真是不受控地向后弹跳出去，“她傻叉吧，这话也能到处乱说，天地良心，我特么就是搞基也不会找她那样的！”苏稚忿忿不平。
“行，行，脏话都出来了。我现在猜到她是想干嘛了，八成就是为了膈应我。”
苏稚很是疑惑，“你俩一个寝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膈应你干嘛？”
“她喜欢许诺。”
“靠！”苏稚仰天长叹，“又是许诺！”
“你别在这气愤了，几点的车？”
苏稚经七月一提醒，掏出手机瞧了时间，拉着箱子往外走，“我来不及了，我得撒丫子了。”
一拉门正好贺图带着一群人嚷嚷着进来，“我知道啊，我也想放假，这不最后一个场地了嘛，清扫完，咱都撤，好不好？都别抱怨了。”
“呦，苏稚。”
苏稚拖着箱子狂奔，朝贺图挥手，“赶时间，赶时间。”
“赶成这样？”贺图嘟囔着回头，发现还有个李七月在馆内，“呦，七月学妹。怎么这个点还在这里？不撵火车啊。”
“不着急。”七月笑笑，走过来打算拿走贺图手里的扫帚，贺图却一把摁住了。
“不用，我们这一帮大老爷们儿，怎么能让学妹动手。”
七月也不好再客套，否则就跟抢似的，争夺起来实在是不好看。
“豆豆已经坐车走了。”
“嗯，我知道，她给我发消息了。”
贺图扫了两下地，就粘了一团包装纸在扫帚上，他边扯边抬头问，“你不是跟苏稚一地儿的嘛，怎么还分开走，一起走路上还有个照应，女孩家家的，一个人也不安全。”
“他还有事，半道得去别的地方，我就不跟他去七拐八绕的了。许诺学长呢？”
“他跟王廷在打扫实验室，门口也贴贴对联啥的，你去看看吧，今天算开放日了。”
“好，那我去了，学长再见。”
七月刚出门，就听见贺图略严厉的嚷嚷社员，“别看了，赶紧干，人家都名花有主了，许诺家的，比得上嘛都。”
忽而又小声呢喃，“是啊，比得上吗？”一口气长叹出来，胸口却突然堵得慌。他挥舞起了扫帚，发泄一样狂扫起来。
七月一路小跑到了建筑系实验楼，看到许诺正展着一副对联，骑在人字梯上，等着底下的人扯胶带。
“学长，给。”
女孩扎着马尾，穿一件黑底花色的棒球服，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玲珑有致的曲线，她仰起头来的时候，马尾扫过后背，擦着衣服奏出沙沙的声音，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灵动。
“胶带固定的住吗？”女孩的语气有些娇嗔，俩人手上的对联倒像是贴给新房的。
“能。”许诺也不多言。
“学长，这对联什么意思，你能给我讲讲吗？”女孩可不会由着许诺就这样把天聊死，那脸仰起来，带着期待和妩媚。
倘若许诺肯低头看去一眼，没准就能被这种英气的妩媚给俘获了。
可他连瞅都不乐意瞅。
“字面意思。”
许诺说着就从梯子上爬下来。站定后瞧见了身旁的李七月，他的五官瞬间灿烂绽放。
“七月，你来了。等多久了？怎么也不叫我。”
“就一会，刚站住脚。”
“我搬下梯子就能走了。”
明明能听清的话，许诺偏要走到跟前才说，他环抱了她一下，又笑着让她等他。
七月点点头，侧过身看到门口的对联，兀自念了起来。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横批竟然是声学不息。”
“每年都这副对联，横批都不曾换过，只不过去年用正楷，今年换成隶书。此联为明代东林党领袖顾宪成所撰，名为《东林书院门前对联》。
教授取这对联，也是因其中的三种声音，都是与声学专业丝丝入扣的。至于横批，那是大家的期盼。”
他连身都没转，面对着七月解释的这一通，反而听愣了身后的学妹。
那女孩看着李七月，脸涨得通红，七月本想跟她打声招呼的，但又不想搞的自己像来宣誓主权一样。
“我们也贴了，我去看了一眼，上联是：Eat well sleep well have fun day by day。下联是：Study hard work hard make money more and more。横批：Gelivable。给力的意思，伟大的我国网民创造的词汇。”
“通俗有趣，都不像英文专业干的事。”
“哈哈，好玩嘛，用不着高深莫测的。”
“呦，贴上了，够麻利。”
王廷甩着手从卫生间方向出来。
那女孩侧过头去看了看王廷，居然又是同样的妩媚羞涩。七月不禁怀疑这姑娘就是这种底色吧，看谁都这样。
“你负责把梯子撤走。”许诺也不跟他客气，“你女朋友回家了，我女朋友还在这，我得约会去了。”
“呦呦，这话从你嘴里蹦出来，还真不适应。”
王廷说着就去搬梯子，梯子有点分量，他一下没起来，人差点退倒。
一直站在一边的学妹适时扶了他一下，他却一甩腰闪开了。
“不用，不用扶。”他迅速瞥了一眼李七月，七月暗暗笑起来，眨巴了一下眼，意思是“放心，不乱说。”
许诺上前搭把手，俩人一前一后抬起来，他又回头朝七月叮嘱，“别乱走，就地等一下，我马上。”
配合着马上这个词，他果真疾走了起来，拖拽得王廷一阵阵不撵趟，几乎小跑才能跟上。
“真羡慕你。”女孩过来打招呼。
“啊？羡慕我什么？”
“许诺学长啊。”
“那你是不是也羡慕沈爱魏啊？”
“她是谁？”
“你王廷学长的女朋友啊。”七月承认自己这招有点损了。
女孩像被人看穿了心事，紧了紧身上的棒球服，闷闷地说了一声，“我先走了。”
许诺后脚就跑来了，跑得脚不沾地。一个俊朗的大男孩，如裹着一股春风，迫不及待朝你奔来，这画面任谁看都会心神荡漾。
七月就这样立在原地，沉沦在这人儿荡漾起来的漩涡中，用平常苟豆豆才会有的那种痴眼，笑盈盈的迎着他。
他拉起她的手，从背包掏出一个礼物盒递过来，“礼物。”
“这么突然？”七月接到手里，又笑着问，“什么礼物？”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七月扑哧笑出声，“我是问你里面是什么？”
“打开看看。”许诺说着捧回自己手里，托着盒子底，等着七月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