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走过去问，那女孩高了杨川半头，却一脸稚气，婴儿肥的脸颊鼓风机一样，鼓起瘪下，鼓起瘪下。
她没有说话，眼睛使劲瞪了一会儿，泪流下来了。
这么长时间的对峙，一对二的战斗，让她很是失望。
“杨川，你等着！”她边抹眼泪边放狠话，声音跟丝线那般，柔又尖锐，七月一时真无法将她跟拳头联系到一起。
她顺着许诺身后的捷径跑出去，算她还有点头脑。
看客散尽，许诺一言不发地盯着两个小朋友，许朵把手臂从杨川身上绕下来，讨好似的又拍在哥哥身上。
“干嘛这么严肃嘛。”
杨川捏着拳头，站得很远，他不太想跟人对视，所以看上去就像在生闷气。
“走吧，我们出去走走。”七月拉上许朵，又轰鸭子似的，将杨川赶到身前来。
四个人前前后后出了门。
“她打你了？”七月揽着许朵问。
“嘿嘿，没打着，咱的反应力可不是吹的，她的手一抬，我就知道她想干什么，我还回了她个趔趄。算她好命，今儿姑奶奶高兴，谁也扰不了我的兴致。”
“对不起，对不起。”杨川一个劲儿道歉。
许朵叫起来，“你凭什么替她道歉，我告诉你，别做第一个扫我兴的人！”
“她谁啊？”七月拉了她的胳膊，又问，其实也是想打听来龙去脉。许朵也不兜圈子，和盘托出。
“这女的我认识，我们学妹，体育生。你们看她人高马大的样子就能猜到。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朋友圈照片大概被四处转，就转她那里去了，过来兴师问罪的，不过也没什么立场，光知道嚎。”
“你的追求者？”许诺问身后的杨川。
少年一愣，抬起头来规规矩矩的点了个头。
“嗐，哥，你不用冲他。不关他的事，小孩暗恋，狗急跳墙了。杨川保护我保护得很好，我皮毛都没擦着。”许朵又哈哈笑起来，一副甜腻腻的样子。
“时间挺晚了，我们该回去了，你怎么走？”许诺也不去看妹妹，只跟杨川下逐客令。
“干嘛啊哥，大老远跑过来，星星还没看成呢，时间还早呢，天刚擦黑……”
“我坐地铁。”杨川低着头说。
“路上小心，再见。”
许诺顺手拦了辆出租车，把还叫嚷着的许朵护着脑袋，塞进车门。
“你怎么这么霸道啊，我跟他还有话说呢。哥，让我下车！”
许诺无动于衷，只跟司机说了句“开车，师傅。”
“姐，姐。”许朵又靠过来推七月的手臂撒娇。
“我们明天要早起，你回去还得收拾行李。”许诺说。
“你哥说的也对，这么合计时间是真的不算早了。”七月附和。
许朵将七月手臂往外一推，带着哭腔说，“可是我还没有跟他道别呢，你们总该让人好好说个再见吧。”
下了车，许朵谁也不理，好像真的生了好大的委屈，哄话道理，油盐不进。
上了楼，啪的一声关了门，将跟在身后的七月闭在门口。
七月推推门，门内反锁，于是拍了两下问，“小朵，你生我的气干嘛啊？”
门内无话。
七月又问，“你不开门，我睡哪里啊？要不然我只能回学校了！”
许朵急急喊道，“我让我爸打电话把学校大门锁了，你反正进不去！你投奔你男朋友去吧！”
“真是孩子气。”七月无奈笑笑，见许诺上了楼梯朝这边来。
“先来我房间吧。”许诺过来拉她手。
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了，摊在地上还未合起，一面满满当当的书，一面是封进密封袋的贴身内衣。
他把七月让到床上，自己蹲下身去合箱子立起来。
“你这就收拾好了？”
“嗯。”
“可是换洗衣服呢？”
“老家有，我去年带回去的，洗衣机洗了烘干就能穿了。”
七月觉得不太理解，“你怎么还往不长住的地方放衣服？”
“那毕竟也是家啊。”
七月撅起嘴来，“我连长居的寝室都是凑合着来的，我的行李大概是寝室里最少的吧，褥子就是学校发的那一床，室友都把自己的床铺的厚厚软软的，在我看来就很累赘。”
“怎么能累赘呢？”许诺不解。
“我一想到她们毕业时大包小包的样子，就觉得辛苦。我对于不是家的地方，搁置的东西越少越好。”
许诺走过来拉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干嘛？”七月笑问。
“怕你突然逃走。”
许诺说的很悲伤，七月也随之动容许多。她使劲握了握那只宽厚的手掌，抬头看着他。
“我还没说完。我能想象到，将来毕业，我会是我们寝室最林林总总的那个，因为我有了你。”
许诺举起手来，轻轻吻了七月的手背。
“你先洗澡吧，小花……”
他想说小花房门，他一会去让她开，滴答一声，手机来了微信。许诺打开看到许朵发来的小算盘。
“哥，趁热打铁，趁火打劫啊。你们俩谈个恋爱的节奏太慢了，老年人吗？别说妹妹不帮你，妹妹我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了，就看你的了！哥，拿下李七月！”
“你给我开门！”
许朵发过来一个“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我瞎了”的表情来。
他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七月问。
“哦，没，一个幼稚鬼。”许诺把手机一收，看向七月的眼神都变了，他莫名紧张起来，心里不住埋怨妹妹对他的心理催化。
七月倒没觉察出许诺的不安分，她心里对“幼稚鬼”三个字笑起来，还觉得许诺看谁都是幼稚鬼，满世界的幼稚鬼。
“那个你要不要先去洗澡，你用我房间里的卫生间好了，我下楼看看我爸妈回来没。”
七月点头说好，今天这么狼狈，她确实需要把自己洗的清清爽爽的。
“对了，你的换洗衣物……”
“在箱子里，箱子在……”七月四下看了看，没找到。
“楼下，我去给你拿，我正好把我的箱子拎下去。你等一下。”
“好。”七月心里还觉得很甜蜜，两个人就像新婚小夫妻一样，男人对女人体贴入微，连洗澡的内衣裤都会帮忙……
“什么？！内衣裤！！！”七月才反应过来，可许诺早就出房间了。
“学长！许诺！我……我自己来……”她叫喊着冲出房间，冲下楼梯。
箱子放在楼梯下方的三角区，一家人的行李箱整整齐齐排在里面，许诺人高马大的，只能猫着腰往里走。
七月冲下去的时候，许诺已经打开了箱子，弓着身体站在跟前，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
摊开的里面是包装好的干货，另一面网兜里只几本书。
“没有啊。”许诺看到七月，问了一句。
“在拖杆上的小箱子里面……”七月脑子又短路了。她反应过来时，在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也猫腰往里钻。
“我来吧，学长。”
“好。”
许诺应答着却无法撤身，这狭小的空间排满了东西。
“怎么还不走？怎么还不走呢！”七月心里犯嘀咕，她已经把动作做得很慢很慢了。余光一瞥，许诺还猫着身跟自己并排站在一起，就像他们在挑选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好吧。我看你怎么收场！”
七月心下一横，直接把小箱子给打开了，还饶有兴趣地翻来翻去，嘴里嘟囔着，“哎呀，穿哪个好呢？”
许诺飞快地看了一眼箱中物，又把脸仰得高高的。脸红不堪。
“这样都不走？”七月心里又较上劲了。“好吧，算你硬气。”
“学长……”她刚叫一声，抬头去看他，才发现他仰着脸往楼梯上看，脸已经涨得通红。再一瞧身后，是许妈妈的拉坯机器矮矮的占了地方，就是瘦小的许朵也未必钻的出去。
她心里过意不去，又怨了一句，“你出不去，怎么也不说让我让一下？”
“我以为你拎起来就走的。”许诺委屈巴巴。
这下闹了七月个大红脸，她手忙脚乱地往里塞，赶紧拉了拉链，提起来往楼上冲。
“真是可爱。”许诺笑起来，却发现眼睛还有箱中物的余影，使劲晃了晃脑袋，“消失！消失，消失……”他自言自语。
许妈妈回来已经很晚了，发现儿子在客厅睡沙发，悄悄回屋给许朵发信息。
许朵还没睡，正缠着杨川共享一部电影，她这边哈哈大笑，那边安静地像睡着了一样。
“我想睡觉，我困了！”
“不行！我明天就要离开南耀了，陪我看个电影怎么了？再说今天因为你，我都被人当猴围观了，还差点被打，能不能补偿我？”
“你离开南耀，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可以用别的补偿方式。”
“不行！欠我的就听我的。还有半小时就结束了，坚持坚持！”
手机蹦出个信息来，许朵暂停电影，歪着头看了看，“行吧，我宣布你解放了，去睡吧，剩下的半部，我回来再看。”
“小花，你哥怎么睡沙发呢？”
“啊？他可真出息！白费了我的苦心！”
“你搞什么名堂呢？”
“我把门锁了，李七月进不来，我让她睡我哥屋里了，我以为我哥会跟她睡一起呢，谁知道他这么没出息！”
“胡闹！你哥和七月还没结婚，怎么能随随便便睡一块，你哥不是没出息，那是在保护七月呐。”
“妈，你太保守了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你不睡是不是？下楼来，我给你好好上上性教育课。”
“我睡，我睡啊，青少年睡眠时间可不能短缺的。课呢，改天再上，晚安，母上大人。”
许妈妈无奈的摇摇头，从橱柜搬出一床被子，轻轻给许诺盖好。
早晨五点的天还没亮透，七月就被敲门声吵起来了。
许诺温柔的声音，夹着许朵不耐烦的嫌弃。
“哥，你好吵啊，进自己房门还敲呢。”
“你怎么醒这么早，不像你的作风啊。”
“失眠了。”
“哦。”许诺扭头，继续敲门，“七月，醒了吗？”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失眠？你就这么不关心你的未成年妹妹？”
“为什么失眠？”
“得了吧，一点诚意都没有，你这叫起服务也是，不显诚意，这门明明是虚掩的，坦白交代，是不是你昨晚出去的时候，故意没关实，好半夜偷偷溜回来啊？哈哈。”
“脑袋瓜想什么呢，小屁孩。”
“没关系哥，不用羞于承认，你妹我是谁啊，助攻，尽管使。哎呀，起的太早，浑身骨头都没适应过来，现在，你妹妹要做一下伸展运动了。”
许朵说着绕到许诺身后，使劲了吃奶力气，奋力一推，将哥哥送进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