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的坟前已经放了些东西,看样子是昨晚上的。
谢清月敛着眉没说话,亦没有贸然张口劝慰大长公主。
人伤心的时候是劝不得的,说什么都无用,不如不说。
长公主抬手将石碑上的竹叶拿在手上,眸中的思念几乎化为实质,虚拢着的手指轻轻地颤抖。
“暮归,我和澜之来看你了,还有澜之喜欢的人。”
闻澜之接过安庆手中的东西,撩起衣袍跪了下来。
“父亲。”仅仅两个字,包含了这些年数不尽的思念。
谢清月也在闻澜之身旁跪下,实实在在给驸马行大礼。
“闻大人,我父亲叫谢宁,与您也算故交,在谢家排行第二,虽说是个庶女身份上不怎么尊贵,但想来像您这样洒脱自由的人是不会有门第之见的;
我与澜之相识于苏城,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就如您当初与殿下一样。”
谢清月顿了一下,又道:“澜之待我之心就如同我待他之心,此生不离亦不弃。”
谢清月说完这句话,一阵风起,一枚翠绿的竹叶轻飘飘的落下,趁着寒风荡到了谢清月的面前。
谢清月伸手接住,眸子里染上了喜意。
“多谢闻大人成全。”
长公主惊讶的看着谢清月手中的竹子叶。寒冬未去,叶子青翠欲滴充满了生机。
她慌乱的看向四周,寻找着她朝思暮想的人的身影。
看了一圈却什么都没看到,泪水瞬间滑落,决堤般顺着下巴砸在墓碑旁边。
忽然林间寒风大作,周遭的落叶打着旋儿在长公主身边涌动,寒风温柔的抚过她的脸颊,似乎在给她擦拭眼泪。
长公主震惊的愣在原地,而后昂然的笑了。
她感受到了,他真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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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书和黄粱这时候已经在大慧寺了。
黄粱的任务不是盯着梅书,而是协助她。
他跟在梅书身后一言不发,看着她发挥。
梅书正在和大慧寺的监院一言交流。
“这是姑娘派人购置的一些衣物,且先发下去让流客们穿着,姑娘原想做购些衣物给师傅们,只是不知道寺里的人数体态,怕送的少了不合适,不知一言师傅可否给个名数?”
一言其实不是很明白,谢清月为何对捐香火这样上心。
前日已经来过一次了,对于那个五个孩子上学的事情亦是已经询问过一轮,几乎已经安置妥当,今日又带了大批衣物,叫他不得不疑心。
梅书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忧,神抽拢了拢额间的碎发,道:“一言师傅有所不知,我家姑娘自小身子便不好,算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跟随夫人来到上京之后,有一日梦到了一位老神仙,老神仙留下了一个药方给姑娘,姑娘吃了之后身体便逐渐好转。
不瞒师傅,姑娘原是不信这些的,但身体又实实在在的好转了,甚至因此还得了贵人的青眼,自然是对此心生敬畏的。”
一言问:“那为何会选择我们寺庙。”
梅书道:“许是缘分吧,去年十月初一姑娘出门逛庙会,在山脚下听到大慧寺古朴沉灵的钟声,忽然福至心灵就有了这个念头,后来听说大慧寺善名远扬,收留了无家可归之人,便想着有机会了定是要来瞧一瞧的。”
“之后一直挺忙的便一直拖着,直到除夕夜姑娘心善让我们出来游玩,亦是听闻大慧寺除夕夜热闹非凡,姑娘身边的南姑娘便带我们来了此处,南姑娘自己也是命苦,更是一直记着姑娘的心思,便正好提了出来。”
一言倒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些渊源,至于谢清月的身份,他们是早就知道的。
早在南星说要捐香火的第二日,大慧寺便派人跟着她们进了城,将南星等人的身份查了个一清二楚。
包括她们除夕夜当晚为什么会去大慧寺,以及谢清月来到上京之后所有明面上的事情,他们对任何人都抱有警惕。
不过在知晓了谢清月的所有事情之后,倒是放松了不少。
在他们看来谢清月梦里的‘神仙’救了她的命,甚至还让她借此搭上了大公主府,这自然是不可多得的机缘,从此对神佛充满敬畏亦是寻常。
一言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如此看来这位施主的确与佛有缘。”
梅书微笑着点头。
听了全程的黄粱面上不显,心里对梅书三言两语便将大慧寺的人员都套了出来表示佩服。
谈完这个,梅书又道:“我家姑娘快要议亲了,亦想求个安心,不知寺中还有什么需要修缮的?亦或需要造佛像的?”
一言:“……”
这可真是信佛不要命啊,造佛像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造佛像可是个大工程,各处都是讲究,不仅费时费力还费钱。
不过一想谢清月嫁的是颐安王殿下便也能理解了。
一个庶女嫁给王爷做王妃,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自然想要留住。
一言神色不变脑子里拐了八百个弯,嘴上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与方丈大师商议。”
梅书见没有直接回绝,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多谢一言师傅,您只管与方丈大师商议,银子不是问题,但这造佛像的功德需请方丈大师为我家姑娘请一请。”
一言:“这个自然。”
果然是有所图,有所图好啊,这样才叫人安心。
梅书见事情都办法差不多了,起身准备离开。
“我这就回去准备师傅们的僧衣,一言大师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一言摇了摇头:“施主慢行。”
他这会恨不得飞过去告诉方丈这个好消息!造佛像啊!这里面的油水至少能抵寺里一年的香火!
梅书便和黄粱一同离开了。
出了寺庙上了马车,黄粱懒散的性子便显露无疑,他翘着二郎腿半靠在软垫上,吊儿郎当的问:“小姐什么时候说要造佛像了?”
梅书看过去:“黄大哥想知道,待小姐回来自己去问就是了。”
黄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瞪圆了眼睛:“你叫我什么?!”
梅书不明所以:“你我同为小姐做事,你又比我年长几岁,我叫一声黄大哥怎么了?你若是觉得不妥,我不叫便是了。”
黄粱也觉得自己似乎反应有些大,轻咳了一声又靠了回去:“随你吧。”
不怪黄粱惊讶,可从来没人叫过他大哥,南星也比他小,但总是连名带姓的叫,也是他性格跳脱不沉稳,一点都不像个稳重的大哥样,猛地被一叫还怪不适应的。
昂然生出一种不得了的责任感。
谢清月自然没有让梅书去造佛像,但谢清月三番两次对大慧寺如此关注,必然是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梅书便要趁这个机会多多走动,让谢清月有机会派人进入大慧寺。
她要借谢清月的手毁了大慧寺!
这样她的妹妹才能被救。
而她之所以敢大胆如此,就是因为拿捏住了大慧寺那帮人的想法,未来的颐安王妃,若是被大慧寺笼络住了那得是多大的功劳!
她不过是谢清月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就被周衡如此看重,可见谢清月未来的身份对他们有多重要。
梅书不是个赌徒,但这一把她必须要赌。
大慧寺进展喜人,闻七那边也很顺利。
他和郎末查了当时与桃月一起当差的丫鬟,关系还不错的有两个,一个距离上京不远,她们时常还有联系,一个则是回乡嫁人,去一趟需要五日的时间。
两人先去查了就近的,打听了一番又盯了两日,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还派人特意在她面前提起过驸马,神情亦是没有异常,便快马加鞭的去了另一处。
若是顺利能同谢清月等人一起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