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澜之离开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完美的错过了午膳。
两人依偎着睡了许久,爱人在身边,只是嗅着对方的气息都能安眠。
闻澜之直奔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的一切都是安庆在主理,闻澜之旁的人也没找,直接就去寻了安庆。
她是长公主的陪嫁丫鬟,终身未嫁一心侍奉大长公主,亦是看着闻澜之长大的,情谊非比寻常。
“安庆姑姑。”闻澜之在厨房找到了她。
她正在给长公主熬安神汤。
临近十五,长公主又开始失眠了。
普通的安神汤太难喝,长公主最是吃不下,安庆便将其融进了药膳里,厨房里香气弥漫。
“殿下怎么过来了?您有事吩咐一声便是。”
闻澜之熟稔的与她叙了一会话,才道:“安庆姑姑可还记得二十二年前大府里从荣祥商行买了个丫鬟回来?”
安庆思索了一会,不太好意思的道:“殿下这下问住我了,公主府那两年添的仆从很多,但多数是殿下游京遇到的穷苦人,从商行里买的倒是也有,只是时日久远不太记得了。”
闻澜之道:“她叫桃月。”
“桃月?”安庆嚼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
“我记起来了,的确有一个叫桃月的,是殿下在街上遇到的,她身上有伤跑出来的,还撞了殿下一下,正好将殿下撞进了驸马怀里,倒是成就了一桩美事。”
想起那时的场景安庆笑了起来:“后来殿下看她可怜,又念因她之故结识了驸马,便让我问了情况将人买了下来。”
“她是什么情况?”
安庆回忆着:“记不太清了,好似是因为被卖去的商行,之前还挨了打找到机会偷跑出来的,具体是什么商行却不记得了。”
不等闻澜之再问,安庆道:“府里人员入出都有记录,哪里来的,户籍哪里,什么性质,身契等等都在账房内存着,钥匙在薛生那里,殿下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说到薛生,安庆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还挺重要的,但实在是想不起来,桃月后来是不是嫁人了?嫁的谁来着?算了,让殿下一查便知。
长公主府奴仆众多,她身为大管家的安庆并不能每一个都记住。
闻澜之神色平静的点头:“打扰姑姑了。”
安庆转身将砂锅从火上取下,盖了火后随口道:“殿下找她做什么?”
闻澜之:“今日去谢府正遇上几个垂垂老矣的仆从,谢府给了安置费派人送他们回乡,我便想着府中也有许多仆从年纪大了,不如就放归吧。”
安庆笑着回头:“殿下心善。”言罢便不再多说了。
她将安神汤盛出来装上托盘。
闻澜之忽然道:“我来吧。”
安庆端起托盘的手一顿,神色也有些疲惫:“也好,殿下这几日多陪陪公主吧。”
闻澜之嗯了一声后接过托盘,端着稳稳当当的往前走。
“你去找薛生,查桃月。”
郎末应了声是转身便离开了。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要查这个人,但闻澜之从谢府出来后神色就不太好也是真的,这人必然是与什么有关,才会让殿下这般心急。
闻澜之端着安神汤来到大长公主的住处,这里依旧保持着驸马还在时的模样。
一草一木皆如当初。
丫鬟们俯身行礼,并未出声。
大长公主靠在软榻上出神,眸底的红血丝格外明显。
闻澜之将托盘放下,盛了一碗安神汤端过去。
长公主没回头,平静的道:“放下吧。”
闻澜之顿住,然后迈步走了过去。
他将汤碗放在桌上,撩起衣摆坐在了大长公主对面。
长公主略微回神,强打起精神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澜之来了,不是说去看清月了吗?”
“娘,我有一件事情想与你说。”
长公主看闻澜之如此郑重的模样心里一慌,思念的情绪被冲淡了些,问:“怎么了?不会是又惹清月生气了吧?”
闻澜之道:“我想带阿月去看看爹。”
长公主一愣,而后笑着道:“也好,是该让暮归看看。”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闻澜之低眉看着,拿出帕子递过去。
哭出来就好了。
长公主接过帕子,本来已经控制好的情绪忽然就崩溃了,帕子遮着脸低着头呜咽作响,呼吸沉重发间的钗环跟着晃动,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闻澜之起身走过去,大手轻轻地顺着母亲的脊背,一言不发的陪着她。
他想谢清月当时陪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希望他开心一点,每每念及父亲的时候是思念,却不悲痛,不想他永远沉浸在父亲去世的悲伤之中。
闻澜之想,或许当他将真相查出来还父亲一个公道时,他和母亲再念及父亲时或许就能释怀,毕竟父亲的死的真相才是压在他们母子心头最大的石头。
明知有问题却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亦查不出来半分线索的绝望,让他们犹如困兽困了二十年。
好在还有机会。
过了许久长公主的情绪才稳住,只是眼睛已经肿的通红,半点不能见人了。
“安神汤刚好能喝,喝完之后好好睡一觉,若是这样去见父亲,他该担心了。”
长公主哭出来心头就顺畅了,虽然仍旧没什么胃口,但不至于吃不进去。
喝完之后被闻澜之送去卧房,又嘱咐了迟来的安庆才离开。
长公主躺在床上,目光盯着床幔,许久才道:“暮归真的能看到吗?”
安庆坐在床边守着她,闻言道:“当然,初相识时您熬个小夜第二日见面驸马便能看出来,如今这大夜都熬了好几日了,若是再不好生休息,待去见了驸马可怎么办呢。”
长公主无神的双眸透出几分疑惑:“那他为何不来见我?”
安庆:“殿下,您还记得您窗前的那一株快要枯萎的绿萼梅吗?冬日还未到的时候已见病态,花匠看护了许久也没气色,我们都想着它熬不过这个冬日了,可您瞧,它开的多盛啊。”
“绿萼梅是您的最爱,花匠都救不活的花怎么忽然一夜之间便好了呢,还开了满枝丫的花,定是驸马怕您伤心,将其救活的。”
长公主看向安庆:“真的?”
安庆认真的道:“殿下,我娘说人死有灵,会一直守着他爱的人的。”
长公主盯着她看,不知信了没信,复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