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睿这会听完提审员的问话只觉得一阵荒唐。
他在这三天里想过无数种可能，连他们有可能被卷进什么人命官司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他们被带到这里来，居然是这么荒唐的理由。
只是因为钟灵她刻意接近了两位老人家。
还是因为他们来自港城身份敏感？
不过在现在这种形式之下，饶是觉得说出来有点太丢人，他也得实话实说。
听完了钟睿一番解释的提审员：“······”
你莫不是在逗我？
钟睿看懂对面男人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位先生，我说的句句属实。和您调查到的一样，我这段时间都在忙生意上的事情，一时间无暇顾及其他，我妹妹她一贯做事不着调，因着这事，我在知道她背着我做了什么后就已经准备带她返回港城了。她接近那两位老人，真的没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还有句话他没说。
他不觉得以钟灵的脑子有当间谍的资质。
“真实目的如何，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核查。来人，带钟先生回房间。”
钟睿被人从审讯室带出来，正好跟对面同一时间被带出来的钟灵对上了眼神。
“哥······”
钟睿面皮紧绷。
要说在三天前他还有教训训斥妹妹一番的欲望，他现在已经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回过去一道‘好自为之’的眼神，钟睿默默跟着前方的背影回了那间他呆了三天的房间。
难捱的一天慢悠悠过去。
钟睿正盘腿坐床上看着窗外的日头慢吞吞落下，身后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钟睿先生。”
钟睿忙回头看过去。
“钟先生，您和您的同伴可以走了。”
钟睿一愣，回过神第一时间从床上下去，腿有些麻还差点摔倒，“我们可以走了？”
对方点点头，“经过调查，钟先生和您的同伴确实是清白的。为表歉意，我们会安排车辆送您去火车站，您和同伴到达尚海市的火车票也已经买好。”
从房间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钟睿刚看到已经到大厅的钟灵，眼前一黑，“钟先生，还请暂且忍耐一下。”
蒙着眼睛坐上车，钟睿能感觉到车辆跟来时一样，带着他绕了好几个圈，才朝一个方向行驶出去。
一个小时后，火车站近在眼前。
遮住视线的布条被取下来，钟睿眨了眨眼，回头看了眼被带到他身后来的钟灵，又看了眼他们旁边被整齐摆放好的行李。
“这是车票，祝钟先生钟小姐回程顺利。”
钟睿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五张漂亮，看着送他们过来的那两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吉普车离开，沉声开口：“行了，走吧！”
钟灵缩了缩脑袋跟上自家哥哥的脚步，经过这四天的特殊经历，她这会已经变成一个小鹌鹑，屁都不敢放了。
钟家兄妹时隔四天终于踏上火车的时候，黎漫漫和姜湛也被召唤回了黎家老宅。
去了后俨然就是一个三堂会审的场面。
“爷爷，奶奶，姜爷爷······”
“爷爷，黎爷爷，奶奶······”
两个人挨个叫了遍人。
黎宏骏抬手指了指对面沙发，“坐。”又看向一旁，“亲家，你来说。”
黎漫漫：“······”
姜湛：“······”
气氛有点严肃。
莫名有点小小的不安。
姜锐诚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开口：“前几天，我跟隔壁你们柳爷爷去城南水库钓鱼，碰上个一个叫钟灵的姑娘。”
‘钟灵’这个名字一出，黎漫漫和姜湛同时一愣，不由对视了一眼。
姜锐诚看了眼他俩，继续道：“我看出来那姑娘有意跟我套近乎，你们柳爷爷儿子在力学研究院工作，我亲家又是老黎这边，你们柳爷爷就猜测那姑娘是国外派过来的间谍，让他儿子报案了。”
黎漫漫&姜湛：“······”
她强烈怀疑那个钟灵脑子有坑！
都听到这份上，她要是还猜不出来钟灵是什么打断，自个脑袋也不用要了。
“然后呢？柳爷爷儿子······”事关间谍，黎漫漫猜测道，“应该不是报的普通的案子吧？”
姜瑞辰看了自家孙子一眼，点点头，“因为我跟你们柳爷爷有关系的人身份特殊，这个案子是一个特殊机构接的。”他说着朝姜湛冷哼一声，“都是你小子惹出来的事，要不然也不会弄这么大个乌龙，还给国家添了麻烦。”
姜湛：“······”
姜湛难得有些窘然。
自家爷爷这么说，那就说明肯定是知道他跟那个钟灵之间的恩怨了。
不，看黎家爷爷奶奶还有其他人的表情，估计大家都知道了。
手背突然被轻拍了拍，姜湛偏头看了眼黎漫漫，正好对上了黎漫漫看过来的目光，不由抿了抿唇。
黎漫漫勾勾嘴角，这是委屈上了。
又抬手轻拍了拍，看向姜老爷子，“姜爷爷，这事还真怪不上阿湛，纯粹是那个钟灵死皮赖脸缠上来的。不过我们俩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这事应该跟你们说一声，只不过我实在没想到钟灵在我们这找不到突破口，会想到这么个蠢方法。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被关了几天，现在她行为原因什么的都查清楚了，应该已经放人了吧。”
“噗！”黎漫漫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见过钟家兄妹，虽说只有一面，但也能看出来这兄妹俩骨子里是多么骄傲的人。
这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临走还来了个禁闭加审问几日游，虽然现在能安全离开了，恐怕对京城这块地方也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归根结底是钟灵自作自受，还连累了自己的亲哥哥，倒也怨不得旁人了。
姜锐诚看着黎漫漫一点芥蒂也没有的模样，也不由放了放提起来的心。
毕竟这事怎么说也是自家孙子惹出来的，还不是普通的事情，事关男女关系，要是对象是小心眼的，怕是就算解释都解释不通。
现在看两个人之间也没受什么影响，他才算把心彻底放下去。
崔红英开口招呼道：“难得家里人这么齐，晚上就一块吃顿便饭吧。”
吃完晚饭，黎漫漫倒也不急着回去，再说就算晚上直接在老宅睡下也是行的。
一大家子人挪到后院，边乘凉边吃着切好的瓜果闲聊。
“漫漫。”
黎漫漫刚接过姜湛递给她的一块小甜瓜，还没来得及吃，就见黎蓁蓁站在不远处的回廊朝她招手，只好拿着瓜起身走过去。
“怎么了蓁蓁姐？”
黎蓁蓁在回廊的美人靠上坐下，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等黎漫漫坐下后，往她嘴里塞了颗葡萄，“漫漫，我结婚那天，你能来做我的伴娘吗？”
黎漫漫把嘴里的葡萄咬破，酸酸甜甜的汁水顿时溢满口腔，含糊开口：“伴娘？”
黎蓁蓁点点头，“婚礼要有两个伴娘，我叫了童舒，就是后面大院房阿姨的女儿，还有一个我想请你来。”
黎漫漫把嘴里的葡萄咽下去咬了口甜瓜，“伴娘的话我自然是能当的，但我开学之后就要去研究院实习，也不知道十一那天有没有时间？”
“十一放假的话，研究院应该也能放假吧？”
“可能放，也可能不放。这样吧，开学我就找人问问往年研究员里十一放不放假，要是不放假，你还有时间再找一个。”
黎蓁蓁点点头，“那也只能这样了。”
“定好举行婚礼的酒店了吗？”
黎蓁蓁轻嗯一声，“上次大哥和大嫂举办婚礼的酒店我就挺喜欢的，不过小钊家里亲朋不多，到时候估计一个小的宴会厅就够了。”说起来这个，黎蓁蓁笑看向小堂妹，“漫漫，你真的打算跟小湛年前就结婚吗？”
黎漫漫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两个人猛地回头看过去，就见正在藤椅上坐着的大嫂被一旁她们奶奶扶起来，“奶奶，我好像是，要生了！”
话音落下，整个黎家老宅瞬间动了起来。
“快快快，延初，你去开车。”郁文芝见儿子站在原地发愣，忍不住抬手拍了下他脑袋。
黎延初这才回过神，听着妻子的呼痛声，拔腿朝大门外跑去。
郁文芝和婆婆一起一左一右扶着明真慢吞吞往门外挪，又回头吩咐女儿：“蓁蓁，去你哥哥嫂子房间，有个樟木箱子，里面有个大包袱，拿来一块带医院去。”
黎蓁蓁点点头转身往后头院子跑。
黎漫漫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都说是大包袱了，太沉的话她还能帮着拎一拎。
等她们俩各自拎着包袱一角从后院出来，院子里已经空了，倒是大门外边已经停了三辆车。
黎延初扶着妻子上车，又拉上母亲和奶奶，先一步往医院方向赶。
林朔则是扶着两位老爷子上了车，朝前面的车追上去。
姜湛站在黎漫漫那辆吉普车旁边，看见提着包袱过来的两个人，上前两步一把把包袱接过去放车上。
三个小的又追着前面两辆车开走。
等他们三个紧赶慢赶赶到医院，明真已经被挪到产房旁边的病房里休息。
不大的病房光是他们这一家人就被挤得满当当了。
黎蓁蓁把带过来的大包袱递到她妈手里，又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大嫂，就见人这会脸上还一点都不慌呢，跟她方才在走廊上看到的几位捂着肚子哎呦哎呦个不停的孕妇比起来要镇定多了。
顿时肃然起敬。
没一会，医生过来，他们被赶出去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等了会。
黎漫漫看向不远处的产房。
里面有孕妇在生产，隔着门都能听见一阵阵的呼痛声，光听着就觉得惨烈得很。
产房外面围着孕妇的丈夫，还有两位看着像是公公婆婆的，都是一脸焦急地在门口走过来走过去。
那位老太太还时不时地双手合十，黎漫漫听她念叨了好几句才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老天爷保佑给我们家生个孙子！”
“一定得是孙子！”
“孙子，孙子，孙子！”
黎漫漫：“······”是个重男轻女的。
她扭过头朝远了走了几步，直到听不见这人念叨才停下。
但还是觉得有些堵得慌。
衣袖突然被扯了扯，黎漫漫偏头看向扯住她衣袖的姜湛。
少年嘴巴凑近她耳边，小声用气音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黎漫漫：“······”
他们在走廊等了片刻，做完了检查的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孕妇估计还得再等一晚上进产房。”
郁文芝送走医生，“爸妈，还有姜伯，蓁蓁漫漫小湛，你们先回去，我跟延初守着明真就行。”
众人又去病房里看了看人，这才出了病房准备先回家，等着明早回来。
黎漫漫和姜湛落在最后，经过产房的时候正好产房的门从里面打开，穿着蓝色护士服的护士抱着一个浅蓝色的小襁褓出来，“恭喜恭喜，是个千金。”
黎漫漫脚步一顿，扭头看过去。
正好看到守在产房外面的三个人陡然间黑下去的脸。
“怎么个是个丫头片子！”
“算了，先回去吧！”
两个老人看都没看被抱过来的孙女一眼，拄着拐杖转身就走。
留在原地的中年男人也是神色晦暗，不耐烦地瞥了新出生的女儿一眼，“大人呢，怎么还没出来，你们医院今天能派车把人送回家去不？”
“先生，产妇现在已经力竭昏过去了，我们建议先在医院住上三天再回家。”
“我们没钱，再说了，生个丫头片子还住什么院，今晚上就走，要不然你们医院出住院费？”
姜湛拉了拉黎漫漫的手，“走吧。”
黎漫漫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这才觉得气顺了些。
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哪有她去插手的份。
回自然是回得黎家老宅。
第二天一早，黎漫漫被姜湛叫醒过来。
一家人早早吃完了早饭，开车再次去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明真已经被推进产房里，产房外面正焦急等待的人也变成了他们这一大家子人。
黎漫漫想到昨天晚上遇见的事，忍不住看了看正等在一旁的几位长辈和堂哥。
他们家，肯定不是重男轻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