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放学铃早就打完了，黎漫漫有些庆幸自己早上吃得够饱，不然还真撑不到现在。
她跟于绵绵准备去食堂打饭，同行的还有两个男老师。
四个人从操场上穿过，就见还有不少学生在操场上追逐打闹，也不嫌天热太阳毒。
其中一位男老师感叹一声，“这帮孩子的精力可真充沛。”
“漫漫姐？！”
黎漫漫脚下一顿，转身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
正好看见姜湛正从一个差不多人高的双杠上跳下，朝他这边跑过来。
“漫漫姐，真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怎么来学校了？”
于绵绵也跟着回头，先看了看刚被自己送到初二的学生，再看看黎漫漫，“黎老师认识姜湛？”
这话一落，姜湛瞬间一个急刹车。
“黎，黎老师？”
黎漫漫朝姜湛一脸‘慈祥’地笑笑，“是啊，姜湛同学，以后请叫我黎老师。”
姜湛：“······”
黎漫漫看他眼睛都瞪圆了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回头跟于绵绵解释道，“私下里认识。”
于绵绵了然地点点头，看着姜湛这会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你胆子大到连老师的棵都敢逃。漫漫姐变黎老师，还能怕成这样？”
对上黎漫漫看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姜湛头皮一麻，“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各位老师再见。”
说完一转身脚底抹油溜了。
黎漫漫看着他飞快跑远的背影，又跟玉面对视一眼，忍不住噗嗤一笑。
四个人继续往食堂走。
“姜湛经常逃课吗？”
“也不是经常，”于绵绵对姜湛这个学生也是又爱又恨，现在又知道黎漫漫跟姜湛熟识，就忍不住想要倾诉一番，“姜湛这个学生脑子其实很聪明，但他的天赋都点在了理科上，像是我教的语文，还有历史地理，这孩子就跟犯了那电视上说的多动症一样，就怎么都听不进去。我也不知道说过他多少回，可都没用。这次我本来想让他留级的，但领导觉得他理科方面学得太好，留级一年很可能也没什么用，就让他升初二了。但我还是有点担心，以他的文科成绩，考上高中有点悬。”
说着说着就到了食堂，于绵绵轻拍了下嘴，“我说的有点多了，不说了，去打饭。”
黎漫漫吃过午饭回到宿舍休息的时候还在想于绵绵的那番话。
姜湛这种情况属于严重偏科，要是往后推三十年，这种学生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存在，但若是他理科成绩好得惊人，自然也有会好的高中不在乎他的文科成绩把人给特招进来。
因为一个理科的天才，足以让人打破规则。
但这个时代可没有特招一说，中考的分数就在那，你考得上就能上，你考不上就要么留级要么毕业。
若是她不知道姜湛这方面的天赋还好，但现在知道了，她不准备坐视无睹。
她不敢去保证一个理科上的天才能对这个时代造成多大的用处，但也不愿意放弃这样一个有着巨大潜力的少年。
黎漫漫始终记得曾经高中老师跟他们说过的一句话，“文字可以撼动人心，文明和历史都需要用文字来传承，但数学却是能够让人类进步，它是能够探知真理、运算万物、揭示规律的强大学科，为什么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呢，因为这个世界上文字有千千万万种，你的汉语，到了国外别人可能一个字都听不懂，但用数学运算出来的真理，不管是用哪种语言，他都能够在全人类间互通。你学外语，要学英语，法语，德语等等，但这所有的国家里，都有同一个学科，那个学科叫数学。”
她当时因为这番话心潮澎湃。
今天同样心有震动。
黎漫漫打算着找个机会跟姜湛好好谈一谈。
午休了半个小时，黎漫漫先去压水井那洗了把脸，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转头望过去，就看见了一位穿着杏黄色衬衫，面容有些寡淡刻薄的女人。
住在这宿舍里的人她只剩一个还没见到，就试探地先打了声招呼，“黄老师？”
对方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夹着手里的教案本就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黎漫漫：“······”还真跟于绵绵说的一样，十足冷淡。
等到于绵绵也出来，黎漫漫跟她一起去办公室。
到了的时候里面人差不多都在了。
上午的时候大家都开会讨论过，黎漫漫这会也能把办公室里的人认个全。
初一四个班，教数学的就是她和柳文生。
语文是于绵绵和刘明利。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教历史的常月桂，教地理的戴长青，教生物的汤华，教思想品德的苏检，至于物理和化学都是初二才学的。他们这间狭长的办公室里，就坐了这么八个老师，空了一个桌子这会也被水杯报纸什么的给占满了。
刘明利办公位置选了黎漫漫隔壁的座位，见黎漫漫从外头进来，就抬手招呼了她一声，又指了指桌面上，“我刚才去领课本和教案书，顺便把你的也给领回来了。”
“多谢。”
“不客气。”
“黎老师，”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戴长青喊了黎漫漫一声，又指了指贴在绿植上方墙上的课程表，“咱们四个班的课程表都贴上面了，你可以过来把自己的课给列一下。”
“好，多谢戴老师提醒。”
“不客气。”
黎漫漫不由庆幸，他们这间办公室的几位老师性格都挺好，没有像李燕那样的奇葩，要不然天天在一个屋里，她很可能会忍无可忍跟她干架。
想着这些她顺手抽了一张空白纸，用书垫着走到绿植前，准备把自己的课给抄下来。
抄着抄着，黎漫漫不经意看了眼数学下面写的课程，愣了愣，“还有英语课吗？那英语老师呢？”
办公室里因为黎漫漫这道声音静了静，柳文生开口解释，“之前咱们学校这英语老师也有，不过学生们都不学，总觉得······”后面的话他没说，只给了黎漫漫一个眼神，“黎老师懂的吧，再加上之前教英语课的那位知青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正式的英语老师来，这英语课慢慢也就荒废了。现在英语课一般都是上自习。”
黎漫漫闻言沉默。
她也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想法，毕竟那些事情跟现在人们的困苦脱不了关系。
但若是只因此就排斥抗拒英语这一门学科，也是一件很不明智的做法。
英语很重要，它是国人跟外界国家沟通的第一道桥梁。
三十年后，它甚至是跟语文，数学并列的三大主科之一，足可见其重要性。
但是现在，学生甚至都不学英语，只是因为那份抵触。
黎漫漫把要上的课程抄好后回来，坐下后数了数自己这一周总共要上多少门课。
身为主课之一，虽然只教两个班，但她课程并不少。
初一每天上午四节下午四节，还不算晚上，她的课从周一一直到周五每天都有，有两天是两节，还有两天是四节，周三那天最多，得讲六节。
黎漫漫觉得自己应该买点润嗓子的茶在办公室常备着了。
刚把课程表用于绵绵借给她的浇水给贴上，外头就响起了预备铃的声音。
开学这天为了给学生适应的时间，基本不会上课，眼看着四个班的班主任出去了，黎漫漫想着趁这一下午的时间先赶紧翻翻她面前的数学课本。
谁知还没翻几页，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戴长青顺手把门给打开，看到外头的人愣了下，“冯主任？”
冯志成探头朝办公室里看了眼，看见也扭头看过来的黎漫漫后，忙抬手朝她招了招，“黎老师，我这边找你有点事，麻烦你出来一下。”
黎漫漫一头雾水地出了办公室，被带到距离办公室不远的一个树荫底下。
“冯主任，您找我什么事？”
“咳，是这样的。”
见着对面这位说之前还有些为难不好意思的模样，黎漫漫心头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冯主任，您痛痛快快说就行。”
“那我就直说了，黎老师还记不记得面试那天，我还问了一下你的英语水平？”
黎漫漫闻言一怔，点点头的同时，心头浮起一道猜测。
“黎老师可能不知道，咱们学校现在连一个英语老师都没有，没有老师会教，学生也不怎么乐意学。”
“冯主任的意思是，想让我兼任英语老师？”
冯志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知道这有点为难黎老师了，现在大家都排斥英语这一科，但我一直都觉得英语这一学科其实并不是无足轻重的，咱们国家往后肯定要走出去，不懂英语，你怎么跟老外交流？怎么学习人家的先进知识？所以当时看到黎老师你写的擅长一栏有英语的时候，我就有这么个想法了。”
“可冯主任您也说了，学生并不乐意学。”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试一试。”
黎漫漫点点头，目光柔和下来，“对，总得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