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助理,找您的电话。”
黎漫漫从电脑屏幕前抬头看过去,就见着一人正在实验室的门口站着,正四下张望。
实验室其他人看过去一眼后继续忙自己手头的事情,黎漫漫站起身,走到张轲身侧,“组长,我出去一下。”
实验室的电话她只给了姜湛和蒋小鱼,这会能打过来的,绝对是两个人之一没跑了。
而这两个人里,姜湛不想影响到她工作,黎漫漫觉得打过来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把号码又给了蒋小鱼一遍。
这会打电话过来的十有八九是蒋小鱼。
张轲头也没回直接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别忘了先保存下电脑数据就行。”
黎漫漫轻嗯一声,跟着来人去了隔壁的办公室,反拨回去。
电话秒接。
“老板!”
“不好解决?”
方才叫黎漫漫过来的青年闻声抬头看过去。
还是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但这四个字一出口,平白就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无声的威严。
青年手下翻资料的动作都下意识放轻了。
蒋小鱼这会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电话亭里,“老板,叶帆和叶舟兄弟俩打的他们那个同学的妈就是个泼妇,没理还嗷嗷叫,这会还在办公室里胡搅蛮缠呢,姜先生现在是秀才遇上兵,有理都说不清了,我看他有些招架不住就赶紧出来给您打电话了。”
黎漫漫眉毛一挑,“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小鱼舔了舔唇瓣,把从那位方老师嘴里听到的事情的前因后果给飞快叙述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你们那边先拖着,我现在就过去一趟!”
放下话筒的声音让一旁的青年肩膀下意识一抖。
抬头就见对面的黎助理朝他客气地笑了笑,“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黎助理有事就赶紧去忙吧!”
等人出了办公室的门,他才轻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脸上也多了几分疑惑。
明明这位黎助理只是刚刚从学校出来的实习生,怎么感觉气势比他们研究所所长还有强!
是他的错觉吗?
把人给吼了一跳的黎漫漫这会已经回了实验室。
张轲听见脚步声回头望门口看了一眼,等看见和出去时候脸上多了几分冷意的黎漫漫,眉毛忍不住一挑:“出什么事了还是?”
黎漫漫脚步顿了顿,走到他面前,开口回道:“确实是家里面出了点事,组长,我想跟您请两个小时的假,回去处理一下。”
张轲皱了皱眉,“什么事?严重吗?”
黎漫漫沉吟片刻,“是家里孩子在学校跟人打架了,老师让叫家长过去协商解决一下。”
杜月亮刚好从黎漫漫身后经过,闻言脚步一顿,“家里孩子?”
黎漫漫回头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位大姐想歪了,“算是,收养的孩子。”
“哦,这样。”杜月亮一脸恍然,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想差了。还收养孩子,你这丫头,心善!”
张轲在一旁听着两个人的对话也是神色一缓,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那你现在就赶紧过去吧,下午能准时过来上班就行。假条可以回来再补。”
黎漫漫:“谢谢组长,我保证准时赶回来。”
杜月亮则是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掏出来一枚钥匙,“我看院里也没停你那辆大吉普,今天也是你那未婚夫送你过来的吧。我自行车你是认识的,停在老地方,你先骑着。”
黎漫漫想了想还是把钥匙给接了过去,她原本是打算招个小三轮或是乘公交过去的,不过研究院这边有点偏,还得走一段路才有公交车站和小三轮。
“谢谢月亮姐。”
“快去吧!”
黎漫漫骑着自行车赶到学校门口正好是一路顺风,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刚到校门口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蒋小鱼。
“老板!”
黎漫漫停在朝她招手的蒋小鱼面前,“上来,指路!”
蒋小鱼抿抿嘴,心说她可真是第一个被老板用自行车载着的,但也知道黎漫漫赶时间,只犹豫了一瞬间就小心跳上后座。
有蒋小鱼指路,黎漫漫直接把自行车给骑到了老师办公室门口。
从门里传出来的声音就让站在门口的黎漫漫脸色一冷。
小心跟上的蒋小鱼抬头看了自家老板一眼,又忙缩缩脑袋低下头。
敲门推开。
办公室内一静,里头几人齐齐扭头看过来。
姜湛:“漫漫!”
叶帆&叶舟&叶兰:“漫漫姐!”
方老师:“?”这刚进来的女孩子又是什么身份?
黎漫漫抬脚踏进门槛,朝姜湛和叶家兄妹三个点了点头,直接走到屋里另外两个人里更像老师的女人面前,“您就是叶帆他们的班主任方老师吧,你好,我是黎漫漫,也是叶帆他们兄妹三个的监护人。”
方老师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纤长白皙却又让人感觉分外有力的手,莫名感觉有些局促地伸手过去轻握了握,“黎,黎小姐您好。”
她本来是想叫这位学生家长黎女士的,但对上这么一张比自己还年轻得多的脸庞,那声女士怎么也叫不出口了。
两人手握了下就分开了,黎漫漫这才看向办公室另一个女的,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这位是?”
“这,这位就是李宾同学的妈妈,郭芳郭女士。”
黎漫漫点了下头,就在其他人以为她就要直接跟这位郭女士对上,就在郭芳自己都这么以为的时候,她视线却是从郭芳脸上轻飘飘移了过去,看向被叶帆和叶舟护在身后的叶兰。
叶兰对上黎漫漫看过来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就算是小鱼姐和姜湛哥哥过来还是有些慌的情绪莫名就平和下来了,拨开前头两个哥哥的肩膀一步步走到黎漫漫身边,“漫漫姐。”
声音里满是依赖。
黎漫漫抬手摸了摸她好几个月没见长长了的头发,“别怕!”
就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愣是让方才听着李宾妈妈的谩骂都死死咬着嘴唇只红了眼圈的小姑娘眨眨眼睛,‘啪嗒’落下泪来。
蒋小鱼站在黎漫漫伸手,看着叶兰脸上挂着的泪珠,又看了眼自家老板放在叶兰头顶上轻轻抚摸的那只手,心莫名就被狠狠揪了一下,眼眶跟着一热,心头也酸涩得厉害。
看来这小丫头不是不害怕,而是没有看到那个能让她露出脆弱情绪可以全身心信赖的那个人。
就像小孩子被冤枉被外人训斥喝骂,都能梗着脖子抬头怒瞪回去,直到看到自己的父母,才会涌上来被冤枉的委屈,会哭出来。
叶帆眨眨眼没动,但明眼人都能看到他眼里水光亮晶晶一片。
叶舟趁人不注意,偏头狠狠用袖子抹了把脸,完后把手臂往后一背,吸吸鼻子咬紧牙。
黎漫漫给叶兰抹了抹脸上的泪珠,这才看向前方三步远还梗着脖子的那位郭芳女士。
“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现在已经都了解了,我想请问郭女士你家儿子多大?小小年纪就知道骚扰人家女孩子,该不会是家学渊源吧?看来郭女士家里的家教实在是不怎么样,您也得有点自知之明,这样的货色怎么还能出来祸害人呢?要换做我是你,有一个这样的儿子哪还有脸出来见人啊。不过郭女士还能站在这里大放厥词要我们好看,别的不说,光你这脸皮厚度,我就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这么一番慢条斯理偏偏又不带停顿语调清晰的话说完,屋内众人:“······”
至于郭芳脸色已经青到不能看,抖着手指向黎漫漫:“你······”
黎漫漫压根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什么我,我说的哪里不对吗?要我说,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其实我真的挺佩服你的,能生养出这样的混球出来郭女士也是本事,一般人哪能教养出这么没有一点道德是非观的孩子啊,郭女士真的让我涨见识了。”黎漫漫说的时候偏偏还一脸的诚恳,像是半点没有看出来郭芳快要喷火的眼神一般,“这就恼羞成怒了?看来脸皮还不够厚啊。原本我以为像郭女士你这种没有一点羞耻心的人脸皮厚度应该足够的,啧,没想到还是高看你了。”
带着一脸的轻嘲,黎漫漫又看向已经已经呆愣住的方老师,“方老师,我记得有句话叫从小看到老,没错吧?”
“啊,没,没错。”
黎漫漫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收回目光后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逞凶斗狠的地方。老师是有教导学生引向正路的责任没错,但这世上除了知错就改,还有屡教不改。我觉得这次的事已经不是学生之间小打小闹的事了,而是已经上升到道德是非观和做人底线足以影响到学校学习氛围和其他学生人生态度的重大恶劣事件了。我记得还有个词叫潜移默化,意思就是很多事其实都是会悄悄影响的,没错吧?”
方老师在一旁机械地点点头。
“所以,这样一个害群之马,方老师,您还留着干嘛呢?”
下意识又想点头的方老师猛地抬头,对上对面一双含着笑意但绝不会让人感觉她心情好的眼睛。
心尖控制不住猛地颤了颤。
她张了好几次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开除学生,得学校领导同意才行。”
黎漫漫眉毛一挑,“这次学生打人事件,除了那位李宾同学的行为足够恶劣之外,我觉得贵校校方也负有一定责任。你们处理得不及时,让李宾在欺负了人之后还留在校园里,这不是擎等着让叶帆和叶舟去揍人吗?方老师您先别摇头,”黎漫漫笑笑,“您可以换位思考一下,这件事换成你亲妹妹被人这么欺负,你会不会也有杀人的冲动。更何况是叶帆和叶舟,他们俩正好是冲动的年纪,要是他们兄弟俩见着妹妹被欺负都忍气吞声,那我才真的看不起他们。方老师,将心比心,您觉得自己的学生打人是错,但我觉得有时候也要转换下立场想一想。有时候,息事宁人,不见得是个好的解决方法,您说是不是?”
“不是,我······”
“我知道,您之前都是这么处理的,是吗?毕竟,我妹妹她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李宾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我······”
“我不同意。凭什么我家的孩子就得受这个委屈!医药费我们可以给,但李宾必须开除,还有开除之前,还得给我妹妹道歉!”
“凭什么开除我家孩子?我不同意!”
黎漫漫揉了揉被吵得嗡嗡叫的耳朵,抬眸冷眼看向尖叫出声的郭芳,语重心长道:“郭女士,相信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据我所知,你那儿子今年都是第三年留级了吧,说明他真不是上学的这块料,何必还留在学校浪费时间呢。看他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恃无恐地干出这事来,长大后哪还了得,不得杀人放火了。这样的孩子我建议还是锁家里好好教育,就别放出来祸害人了。要以后他真杀人放火了,那就不是被打一顿住医院了,小命估计都玩完了。我就很那纳闷,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非得看着自己儿子赔进去一条命才能醒悟吗?”
“噗!”蒋小鱼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又连忙捂住嘴。
“你,你······”
黎漫漫看着郭芳再次伸出来指过来的手,往旁边移了一小步,“别谢我,真的。我一向好心!”
郭芳看着面前那张含笑的脸,脸色涨红一片,只觉得方才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刻近了自己脑子里一般,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终于眼前一黑,整个人仰头往后倒了下去,
黎漫漫见状惊讶地瞪大眼,又敏捷地后悔一步,看看前后左右,抬起双手挥了挥,“你们可都看见了,我刚才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她。不过这承受能力也太差了,我不过就是说了两句话吗?”
众人:“······”
您那是两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