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中午饭，黎漫漫先送姜老爷子和林诚回新城苑，接着又载着姜湛去了青罗山。
正月的天还冷着，车子进了山道，背阴处还能看到没能融化的积雪。
车子停下山脚，黎漫漫跳下车，姜湛手里提着装供品的篮子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黎漫漫深吸了一口山脚下更冷一些的空气，伸手过去握住了姜湛另一只手的手腕，“走吧。”
沿着山路一路往上，墓碑的位置黎漫漫还记得清清楚楚。
两人最后停在一块石青色的墓碑前。
姜湛把手里的篮子放下，单膝跪地扫了扫碑前的灰尘，把篮子里的瓜果一一摆上去，最后摆上香烛点燃，这才起身退到表情有些愣怔的黎漫漫身侧。
“漫漫？”
黎漫漫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伸手握住了姜湛的手。
“爸，妈，这是姜湛，也是女儿自己选的未来的丈夫，今天女儿带他来见见你们。”
姜湛抿抿唇，也跟着唤了声：“爸妈，我在这里保证，一定会好好对漫漫，一辈子都不会变。”
头顶的太阳刺破云层，洒下一片片光辉。
两个人在山上待了快半个小时，才收拾好东西下山。
“回爷爷奶奶那边还是回我那？”
“都行。”
“那就回我那吧。”黎漫漫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这几天里爷爷奶奶那肯定热闹得很，来来往往拜年的，都是人。”
姜湛点头应了声“好”。
开车回到家，太阳已经慢吞吞下山了。
两个人用厨房里还剩的材料和面活馅包了些饺子煮了。
接下来的两天黎漫漫又带着姜湛去拜访了唐阿姨和林婆婆，接着就窝在家里不愿意出门了。
一直到正月初八，工厂复工，商店开门，整个城市才从过年的热闹中抽离出来。
同样的，也离寒假开学没多长时间了。
对黎漫漫来说，也预示着自个逍遥自在的日子至此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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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过去了啊，又老了一岁！”
艾秋晨正从黎漫漫身后经过，听见她这话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脑袋，“你才多大，哪里老了？”
黎漫漫仰了仰身子看她，“心老了！”
“怎么老的？”
“累的。”
“可你去你的吧，”艾秋晨笑骂一声，“那照你这么说，我这心现在都七老八十了。”
黎漫漫转过椅子去看她。
韶华的店面里各处都通了暖气，一进来整个空间都是热烘烘的，穿一件单衣加薄外套都不觉得冷。
艾秋晨这会就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薄衬衫，上下一套的黑色薄西装，脚下踩着同色的高跟鞋，头发盘在脑后，嘴唇上只涂了一浅浅一层口红。
猛地一眼看过去，黎漫漫恍然间就有一种看见前世时候坐在办公室里的白领们的感觉。
“秋晨姐是不是谈恋爱了？”
黎漫漫这话一落，艾秋晨脚下一绊，差点栽个跟头。
“何出此言？”
“女孩子一般谈恋爱了就会好注重自己的形象，我记得除了正式会议，秋晨姐你一般都是不涂口红了。可今个应该没什么重要会议吧，”黎漫漫说着指了指自己嘴巴，“怎么也涂上了？”
艾秋晨抿了下唇，“我是最近上火，嘴唇太干，抹口红能滋润一下。”
黎漫漫顿时露出一脸理解的表情。
艾秋晨没好气地把一叠文件放黎漫漫办公桌上，“这些都是各个负责人提交的新年工作规划，我都给你分门别类整理出来了，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看完它们，然后一个个给批复意见。”
黎漫漫：“······”
她拍了下自己嘴巴，叫你嘴贫！
不过该干的活还是得干。
直到蒋小鱼过来给她送茶水，准备悄无声息出去的时候，埋头在一堆文件里的黎漫漫抬头把她给唤住了，“小鱼，你等一下。”
蒋小鱼又走回来，“老板，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去办吗？”
“我就是想问问您，小帆他们兄妹仨现在怎么样了，在宿舍那边住得还习惯不？”
“我前天刚过去一趟。小舟脚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能下地走走了。小帆和小兰他们兄妹俩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昨天刚刚复工，我看着他们俩这次找的工作应该挺不错的，两人整天笑呵呵的，应该也不累。”
“那就好。等寒假开学，你就负责带着他们三个去报道，缺什么学习用品的你先垫上，拿着单子找我签字报销。”
蒋小鱼笑着点点头，“好。”
“行了，出去吧。”黎漫漫想了想没什么需要叮嘱的了，摆摆手，“有事我再叫你。”
好不容易忙完手头上的工作，被艾秋晨大手一挥放出来，已经是三天后。
黎漫漫仰头望了望天。
自由的空气啊，如此清新。
结果刚回到家，就听说了殷翠梅一个人找来京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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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推到半天前。
林记芝麻饼的铺子里。
铺子年后重新开张，本来林秀还有些忐忑的。
毕竟一个年过的现如今大家伙都是吃的满肚子肉，恐怕是短时间内不会稀罕她这的芝麻饼了。
结果刚开张，就迎来一个开门红。
芝麻饼原本准备的不多，也就五百个，从早上起卖到还没到中午，就全部卖完了。
用老食客的话来说就是：“过年吃肉吃得都有些腻味了，就想吃口宿香焦脆的芝麻饼。”
中午饭早早地吃完，林秀就信心满满地带着招来的临时工开始着手和面，准备再做上几百个。
面活到一半，就听着厨房外头自家丈夫满是诧异的声音想起来，“妈，您怎么来了？”
林秀手一抖，手里的面一个没拿稳，差点掉地上。
等回过神，就匆匆忙忙把面团扔桌案上，吩咐了旁边站着的小姑娘一声：“小兰，你先活着面，我出去看看。”
“好的，秀姐。”
林秀围裙都没摘，搓了搓手上沾着的面粉，一撩厨房门口的布帘子，就看见外面铺子门口地方站着个眼熟的身影。
不是她那婆婆还是谁。
这下心里的最后一丁点侥幸也彻底消失了。
她扯了扯嘴角，这才扬起一抹笑迎上去，“妈。”
殷翠梅闻声扭头，也跟着回过去一抹笑，“秀儿啊，妈来看看你们。你说你们也是，大过年的也不回个家，这个年过得啊，冷清地难受。”
“这，这不是铺子里忙吗？”
殷翠梅听着儿媳妇这话抬头打量了几眼面前的铺子，“我之前听你们俩说在京城开铺子还以为这铺子多大呢，感情就这么点，都没一个小卖部大。”
“妈，”黎远洋在老娘和媳妇之间夹着实在不好受，飞快搬了个凳子过来，打断了殷翠梅接下来的嫌弃，“你这么大老远过来也累了，先坐着歇会。我让秀先去给你做点饭吃。”
殷翠梅这才闭嘴受了儿子的孝顺。
“那我给妈煮一碗鸡蛋面吧，正好活了面。”林秀僵着一张笑脸回了厨房。
一进厨房，脸上的笑也瞬间跟着消失了。
“小兰，你去灶台那先烧点水，我先煮一碗面。”
叶兰点点头，拍了拍手上的面讨到灶膛后头，麻利地开始倒水点火。
林秀从揉好的面团上揪下来一块，切成面条，等水开后下了锅。
铺子外头，殷翠梅歇了会又开始跟大儿子打听起来了。
“你们这小铺子一天能卖多少饼，能赚几十块钱？”
黎远洋把手里的抹布递给叶帆，又往殷翠梅面前的被子里添了点红糖水，“能卖两三百来张吧，刨去成本的话，现在一天能赚上二三十块钱。”
殷翠梅正端了杯子喝糖水，闻言差点被呛住，“这么个小铺子一天能赚二三十？”
黎远洋点点头，“妈，您别看我们这铺子小，但这又不是饭馆之类的还得让客人进来吃，就在门口支个摊子就能卖。而且就这么小的铺子，因为地段好，人流量也大，一个月的租金都有小三十呢。”
叶帆在一旁忙着擦桌子，闻言忍不住偏头看了眼自家老板。
他虽然只是在这当个小临时工，但看的多了，账多少也是会算一些的。
这铺子的生意一天别说赚二三十，三四十应该都有了。
他这边还想想着老板为什么要跟自己的母亲撒谎，林秀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出来了。
碗里还滴了几滴香油，面上卧了两个荷包蛋，殷翠梅看见碗里的情景，脸上这才露出一丝满意，接过筷子大口吃起来。
她这一路上又是坐火车，又是走路，再加上一路问过来，这会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林秀看殷翠梅吃得头也不抬，伸手拉着黎远洋进了厨房。
又摆摆手让还在厨房里忙碌的叶兰出去，这才低声道：“妈怎么突然就过来了，还找到这里来的？你跟她说咱们铺子的地址了？”
黎远洋脸上一闪而过心虚。
林秀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咬咬牙，“我就知道你这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也不知道这老太太到底是想来干什么？”
可千万别是来要钱的。
这买房子的钱眼前就能攒好了。
“我也想不到。”被拧了下耳朵，黎远洋也不敢还手，毕竟这话还真就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不过他也一样没想到自家亲妈居然会一个人跑到京城来啊，面上委屈道，“我待会先带妈去小院安顿一下，等人休息好了，再问问是来干什么的吧。”
林秀有些不情愿，但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铺子外头。
叶帆和叶兰兄妹俩对视了一眼。
又齐齐朝正在大口吃面条的老太太看过去。
光听老太太方才那作态，就是个不好相与的。
叶帆示意妹妹勤快点，叶兰意会。
兄妹俩干脆打了水把刚刚擦了一遍的桌子凳子又擦了一遍。
总之就是不能站在一边什么都不干。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被叫到了。
其实殷翠梅老早就注意到铺子里干活的两个小孩子了。
刚才是顾不上，这会吃饱喝足，她就朝两个正在忙碌的身影上看过去，“你们俩是我儿子招来帮忙的？”
叶帆擦桌子的手一顿，转过身来朝对面坐着的老太太看过去，“是的，奶奶，我跟妹妹都是这的临时工。”
“临时工。那我儿子一天给你们俩多少工钱啊？”
叶帆抿抿唇，“我是一天两块，我妹妹是一块五。”
殷翠梅一听这个工钱就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一天两块，这么多？就每天打扫打扫卫生？”
“不是的奶奶，我是负责每天一大早骑着三轮车到另一边的市场上卖芝麻饼，我妹妹是在厨房帮忙和面烧火，打扫卫生是不忙的时候才干的。”
“一天两块一个月都六十了，还一招就是俩，这么小的铺子两个人还忙不过来吗！”这么一算，哪怕这个工钱不是自己出，也让她有些肉疼了，儿子赚的钱，还不是孝顺他们的吗！
殷翠梅看着叶帆和叶兰的眼神顿时就有些不好了，把手边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的碗往前一推，“去，把碗刷了吧。”
叶兰放下抹布端了空碗和筷子，去一旁水池前清洗去了。
殷翠梅还在琢磨着得劝儿子把这俩小临时工给辞了，厨房的帘子撩开，黎远洋和林秀一前一后走出来。
林秀脸色也没方才那么僵了，毕竟人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直接撵走，只能捏着鼻子先把人安排妥善住下了。
殷翠梅站起身，不等黎远洋开口，就伸手指了指还在刷碗的叶兰和正在洗抹布的叶帆，“你们俩还真是有钱给烧得，这么小的铺子还用得着请人帮忙，一天两三百的芝麻饼还做不完，真不行我过来帮忙。远洋你赶紧把人辞了，这一天三块五，一个月光工钱都得上百了。”
黎远洋：“······”
林秀：“······”
叶帆和叶兰：“······”
老太太还真是不管什么场合都能嚷嚷地让人目瞪口呆又无语至极！
林秀心口刚刚下去的火又上来了，毕竟这招临时工的主意虽然最开始是漫漫提议的，但也是她的想法。
更不用说招来的这俩孩子她也很满意，勤快有眼色，来了之后里里外外也帮了不少忙，要不是人要等寒假过完还得上学，她都想直接把人转成正式工了。
老太太倒好，一来就开口要辞人，她这下是真不想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