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写出那本计划书的人?”陶欣看着站在面前的小姑娘,眼里多了几分惊讶。
黎漫漫点点头,伸了右手出去,“你好,我是黎漫漫。”
陶欣看着面前小姑娘镇定从容的模样,垂眸,抬手握住伸过来的手,压下心底的惊叹,“你好,我是陶欣。坐吧,岑先生也坐。”
三个人依次在主宾落座。
陶欣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分别递过去,“我方才叫了一杯普洱,普洱茶比较温和,不影响待会吃饭。菜我点了几个这店里的招牌,这边是菜单,黎小姐看看有没有想要吃的。”
黎漫漫双手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喝了一口后拿过挪到她面前的菜单翻了翻,又点了两道,看向岑楚,见岑楚摇摇头,黎漫漫就把菜单给合上了,对一旁站着的服务员道:“那就这些吧。”
陶欣在一旁不错眼地看着黎漫漫的一举一动,眼里又多了几分赞叹。
方才她注意到了这位黎小姐在点菜的时候,在其中几道有辣椒的菜上停留的时间最长,可以猜测这位小姑娘喜欢吃辣。
但最后夹得两道菜,却是清淡口味的。
应该是注意到了她嘴角有点上火。
点完菜还看向那位岑先生,等岑先生示意后才让服务员离开,很体贴地照顾到了饭桌上的每一个人。
光是能不着痕迹的做到这一点,像黎小姐这般年纪的孩子,她见的真心不多。
也难怪能写出那份让她看了之后都忍不住惊艳的计划书了。
“我听岑先生说起,黎小姐还是一名大学生,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您过奖。”
陶欣笑了笑,面上多了几分正色,“黎小姐学业繁忙,我也不好耽误你太多时间,那我索性就开门见山了。‘锦西服装厂’是我父亲的心血,虽然它的规模不算大,但却是我爸还有我妈一砖一瓦亲自看着建造起来的。”说着她苦笑了一下,“传到我手上,也是我不争气,把它经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黎漫漫听得摇了摇头,“我也听岑哥说了您之前厂里发生的事,人心难测,更何况是亲近的人捅刀,您没有防备住很正常。”
“那也是我识人不清,归根究底,我的责任最大,所以自从资金链断裂后,我就知道在寻找服装厂的生机。说实话,当初岑先生找到我那的时候,我正好是最着急上火的时候,那时候对岑先生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我在这里,以茶代酒,跟岑先生道了个歉。”陶欣说着端起茶杯,朝岑楚敬了敬,把茶水一饮而尽。
岑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了忙摆摆手,“陶女士,我可以理解您当时的心情的,我当初也是莽撞了,什么都还不了解,就直接找上门去了,您不把我轰出来已经是涵养很好了。”
陶欣又把茶杯给倒上,朝岑楚摆摆手,看向黎漫漫,“黎小姐,之前不答应把‘锦西’转手给你们,其中一个原因确实是我舍不得,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黎漫漫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朱世堂,就是我那个杀千刀的前夫,他跟人合谋毁掉‘锦西’,是不会眼睁睁地在看着‘锦西’再次起来的,哪怕背后的主人换了。黎小姐你要是接手了‘锦西’,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再次在暗地里下手。正因为你们开的价格又诚意,这个险我不能看着你们替我冒。”
黎漫漫垂眸摸了摸手底下的茶杯。
沉吟片刻后,在包厢的一片安静中开口:“岑哥跟陶女士说过我们可以继续聘请你担任服装厂的管理一职没有?”
岑楚和陶欣一同点了点头。
“我跟陶女士说了。”
“岑先生跟我说了。我很感激,但经过这次的事后,我自己都没有信心还能不能管理这间服装厂,”陶欣抿了抿唇,“所以,我恐怕是没办法胜······”
“我查了你们服装厂近几年大致的进出货量,”黎漫漫没等陶欣拒绝的话说完就出声给打断了,对上陶欣看过来的目光,继续说道,“我相信陶女士你的管理能力是足够的。至于你说的怕还会有人在背后耍阴招,”黎漫漫轻笑了一声,“他尽管来,我都接着。”
“哒!”手指甲在茶杯上轻敲出一道清脆的瓷音,黎漫漫看着茶杯里微微荡漾起来的微红色茶汤,“他要真的再来,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陶欣只觉得心脏‘咚’地剧烈跳动了一声。
“黎小姐看我‘锦西’近况就知道朱世堂那人下手有多狠了,你就真的不怕吗?”
“还行,毕竟在生意场上,商业之间的竞争从来不会缺,就看最后是谁吃了谁,作为赢家笑到最后,不是吗?”
“谁吃了谁?”陶欣喃喃重复了一句,轻眨了眨眼,“确实是这个理。”
黎漫漫把茶杯举起来,“那,来吗?”
陶欣看着面前的茶杯,咬咬牙,也把茶杯给端起来。
两个杯子轻轻一撞,“······来!”
岑楚在一旁静静看着黎漫漫和陶欣碰了杯子,一口喝掉里面的茶,也忍不住跟着轻呼了一口气。
看来这饭桌的商谈,他还有的学。
一顿饭最后吃得宾主尽欢。
吃饱喝足,黎漫漫朝岑楚打了个眼色。
岑楚这回是看懂了,借口去厕所,出了包厢绕到收银台,先把饭钱给结了。
其实花的也不多,毕竟他们这一桌,就岑楚一个男的,还不怎么喝酒,黎漫漫和陶欣就更不会喝了。
占大头的酒钱没有,只是几个菜一壶茶,真没花多少钱。
但主动结了账,也是一个态度。
等岑楚回来,黎漫漫也正好跟陶欣一起出包厢。
陶欣手里还提着几个塑料袋,是打包的几个没怎么动的饭菜。
看岑楚看见她手里打包袋也跟黎漫漫一样眼神没有露出一丝异色,陶欣心底又送了几分。
“那我先去结账。”
岑楚不好伸手拉人,只好稍稍拦了拦,“陶女士,不用过去了,我刚已经结好账了。”
“啊,那怎么好意思,说好了是我请客的。”
黎漫漫伸手拦住陶欣准备拿钱包的手,“以后大家就在一起共事了,谁请客不是请。”
“那好吧。”
“陶欣?你怎么在这?”
陶欣猛地扭头看过去,等看见喊她的人,脸一瞬间就白了。
黎漫漫看出她脸色不对,也跟着转身看过去。
在他们身后的隔着几间包厢,走廊上这会正站着四个人。
三男一女。
领头的男人正揽着女人的腰。
方才喊住陶欣的,黎漫漫在三个男人面上扫了一眼,就确定了刚才喊人的是领头的那个男人。
察觉到陶欣连肩膀都在微微发抖了,黎漫漫一把握住她一边的手臂,也差不多已经猜到那个男的是谁了。
不过保险起见,黎漫漫看向岑楚,用嘴型问道:“知道是谁吗?”
岑楚用嘴型回道:“朱世堂!”
黎漫漫:“······”好了,这下可以确认了。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在黎漫漫跟岑楚用眼神和唇语交流的时候,朱世堂已经揽着身旁的女人带着两个兄弟过来了。
走近了些就能问道四个人身上浓浓的酒味。
黎漫漫拿袖子掩了掩鼻子,眉头轻皱。
朱世堂低头看到陶欣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张嘴就是扑鼻的酒气,“在这种饭店吃饭还打包,都穷到这份上啦!陶欣,你也不嫌丢人。我早就跟你说,把‘锦西’转给我,也不至于落魄成现在这样,连吃剩下的都拿回家了。”
黎漫漫这会有点觉得她旁边这位陶女士当初结婚的时候大概真的眼睛有点瞎。
不说毁掉枕边人的事业,就现在说的这些话,都表明了,这就是一人渣。
“陶欣姐,我们走。”黎漫漫也懒得跟一帮醉鬼一般见识,见陶欣不动,伸手扯了扯她胳膊。
陶欣被黎漫漫拉得一动,这才回过神来,但也没被拉着直接离开,而是微微抬头看向朱世堂,“你一个手段卑鄙的小人,还有脸嘲笑我。”她说着又看向朱世堂旁边的那女人,“你不说这是你表妹吗,表妹就能揽着腰,男盗女娼,我居然会认识你们俩,可真是把我给恶心坏了!”
朱世堂被骂得结结实实愣了下。
他印象里的陶欣一向都喜欢端着一副温柔端庄的模样,现在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还是他第一次见。
等回过神陶欣骂了他什么,朱世堂顿时被气得涨红了脸,伸手就要往陶欣脸上扇过去。
陶欣也是没料到朱世堂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她,一时间愣在原地忘了反应。
不过这一巴掌最后也没能落下。
因为岑楚一手挡住了挥过来的巴掌,而黎漫漫则是一脚踹在了朱世堂侧腰上。
之所以没踹更方便踹到的肚子,她也是怕这人把吃得给吐出来。
两个人同时一个动手一个动脚,朱世堂被踹地往旁边移了两步,腰侧的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点,这才注意到陶欣身旁还跟着一个好看的小姑娘,还有一个脸看着挺斯文的年轻人。
“陶欣啊陶欣,你还有脸说我,自己都快破产了,既然还有心情养小白脸,咱们俩也算彼此彼此了。”
陶欣听得忍不住冷笑一声,“你自己心里头龌龊,就看谁都龌龊。我懒得跟你多说。黎小姐,还有岑先生,我们走吧。”她这会也想通了,跟朱世堂在这走廊上争论个啥,反正他们俩早就是恨不得你死我活的仇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廖几句狠话,人家也不痛不痒的,反而浪费自己的口水。
但一路走出饭店,陶欣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是一回事。
她承认自己当初眼瞎,但付出的感情岂是那么容易就彻底抹掉的。
黎漫漫和岑楚对视一眼,都假装没看见陶欣这会的狼狈。
但在分开的时候,她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陶欣的肩膀,“陶女士,你还年轻。人渣各有各的渣,为了那种人伤心不值得。”
陶欣强笑了一声,“让你见笑了。”
“没有。”
目送陶欣骑着自行车离开,黎漫漫扭头看向岑楚,“那我也走了。”
岑楚挥挥手,“路上小心。”
骑自行车回去的路上,黎漫漫想着方才的见闻还忍不住唏嘘了一下。
她其实真的有点难以理解那些夫妻间的反目成仇或是从一开始夫妻中就又一方别有目的。
前者她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两个天天在一张床上睡一个锅里吃饭的人反目成仇。
后者她同样想不出为什么会有人居然能够以结婚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得多能忍又得有多无耻才行!
幸好她早早就定下了她家的小朋友。
黎漫漫就这样感慨了半路又庆幸了半路,骑着车子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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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假期里,黎漫漫也只在第一天放任自己睡个了懒觉。
第二天就被岑楚拉着去看已经跟陶欣签好了转让合同正式归属到她名下的‘锦西服装厂’去了。
厂子不在京城中心,而是在临近火车站的不远。
站在厂区门口,还能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火车轰隆隆声。
门前就是一道宽敞的公路,去往火车站的公交车每天每隔一个小时跑一路。
黎漫漫对这个位置挺满意的。
交通的确很便利,不管是对于人还是货来说。
就算是住市区,上班也能赶过来。
服装厂的周围方面一公里也没有什么建筑,等到以后想要扩建的话,也方便。
好吧,黎漫漫承认自己想得有点远了。
陶欣一早就等在厂区门口,等着黎漫漫巡视完厂区门口,这才把人往里头领。
路过门口正在站岗的门外,她见黎漫漫朝那位穿着绿色旧军装站得笔直的老大爷看过去,忙开口解释道:“何大爷十多年前退伍,回来之后就在我们厂里找了个门卫的工作,也在厂子里边住,他退伍的第三年,为了救一个差点被车撞倒的小孩,自己被撞到了头,淤血压迫神经,从那以后什么记忆都没了,只记得自己是厂子里的门卫。已经在厂子门口站了十多年的岗了!我可以说咱们厂子里谁都可能会走,包括我,但只有何大爷不会。他把这当做自己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