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将近十二个小时的行程，付海心拎着包拉着行李箱下了火车后又直奔汽车站。
她家所在的小镇地理位置有些偏，还得再坐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大巴。
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是家里吃早饭的时间。
因着上学以及工作后她也不常回来，家里的钥匙也没有，付海心站在家里的老式防盗门前，顺了顺因为急着赶路有些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
等了几息，隔音效果不怎么好的门内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年变声期有些难听的声音，“谁啊？”
“我，你姐。”
房门打开，穿着一身宽大校服的少年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外站着的人，嘴巴无意识地张了张，“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怎么，回来还得跟你报备一下？”
“不，不是，就有点突然。”付海童挠挠后脑勺，算一算距离她姐上一次回家，得有快一年了。
“童童，谁来啦？”
付海心把手里的包和行李箱递到弟弟手上，顺手糊了把他脑袋，边进门边扬声朝客厅一旁主卧的方向回了一声，“妈，是我。”
“海心？海心你怎么回来了？”
付海心：“······”这问题还真是一模一样。
快步走到卧室，付海心就看见她妈正吃力地往床下挪，忙飞快上前把干瘦的老太太给一把扶住，感受到手底下干瘦的骨头只裹着薄薄一层皮，忙偏头掩住眼底的干涩，“回来看看您啊，另外我还要带你去京城看病呢。”
“不用，”付母下床的动作一顿，“我这拿了中药呢，每天都在喝着，有用着呢，感觉身上松快不少，用不着去京城看病。”
付海心不用猜就知道这老太太会这么说，刚准备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给说出来，胳膊就被拍了拍，“这一大早上回来还没吃饭呢吧，走，妈给你煮一碗面，下两个荷包蛋。”
说着就要下床去厨房。
付海心哪还敢让老太太专门给她煮面，忙把人拦住，“您歇着，我自己去煮就行。”
门外放好行李箱的付海童扭头朝卧室里喊了一声，“妈，大姐，你们都歇着吧，我来煮。”
十分钟后。
一家三口坐到了客厅隔开的餐厅老旧餐桌前。
付海心面前摆着的是一碗香喷喷卧着荷包蛋撒着小葱花的面条，付海童吃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烙的饼并一小碟咸菜丝，付母面前的则是一碗小米粥。
付海心吃了一口面条，只觉得嗓子堵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咽下去。
付母喝两口粥就看看低头安安静静吃面的大女儿，“海心，你工作还顺利吗？请假回来没问题吧？”
“挺顺利的，我那个经纪人也蛮好说话，我跟他把家里的情况一说，他就同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知道你们当演员的不能太胖了，但也得好好吃饭，不吃饭容易饿坏身子，就像我······”付母后面的话顿住，“反正你一个人在外头，一定得照顾好自己。”
付海心轻嗯一声，“我知道的，妈。”
付海童看看他妈又看看大姐，把手上的烙饼三两口塞嘴里，起身拎起挂在一旁的书包，“妈，大姐，我去上学了。”
付海心抬头看他，“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吃啊。”
“那你回来的时候路过菜市场，买只鸡，还有两斤排骨，再买点菜回来，钱我转你手机上。”
“哦，好。”付海童转身，悄悄咽了口口水。
等人一走，付海心起身把老太太扶到我是继续躺着，快速收拾好餐桌又去厨房洗了碗筷回来，搬了个凳子坐到了床边上。
“妈，咱们娘俩商量个事。”
“啥事？这么郑重？”
“给您看病的事。”
“我不是说了吗，现在就······”
“妈，”付海心打断老太太的话，不用想还是那一番说辞，“您先听我给您算笔账。”
“小弟都跟我说了，您这病吃药是治标不治本，最好的办法还是做手术。我们姐弟三个都希望您能健健康康，所以，小弟和海研肯定都是站在我这边的。咱们家四口人，你跟我们是一比三，少数服从多数。”
“再者，小弟要中考，海研要高考，我也要工作，但您要是一直这样，我们仨谁能放得下心？到时候，您躺着了，小弟和海研都考砸了，我工作也不能专心被骂了，这就是个死循环，您也不想看到我们这样吧。”
付母嘴唇动了动，“可手术得那么多钱呢，咱们家哪来那个积蓄。”
“那要是钱不是问题呢，您是不是就愿意我带您去京城看病了？”
“钱永远都是个问题，而且手术也有风······”付母的声音在女儿的视线下越来越低。
“妈，”付海心拉住她妈的手使劲握了握，“您还记得不，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关系很好的同学，毕业后我们也签了同一家公司。”
“嗯，叫俞瑜是不是，这名字挺有趣，我还记得呢。”
“小瑜巧合之下知道了您生病的事，她家是京城的，知道这事后就借了些钱给我，还托家里的关心帮忙联系了医院还有医生，所以妈你担心的那些，现在都已经解决了。医院那边都安排好了，妈，”付海心抬头，带点撒娇地噘了噘嘴吧，“您这次就听我的成不成？”
“你这个朋友交得好，”付母表情有些动容，随即又想到，“那孩子借给你多少钱？”
“一······一百二十······万？”
付母捂住胸口倒在身后的靠枕上。
好一会，她才长舒一口气，“你还真敢借，那孩子也真敢借给你。”
“反正我都已经借了，欠条也都打好了。妈，现在您只有看好了病，身体恢复地健健康康的，我才能有心思工作，工作了才能赚到钱，赚到了钱才能还给小瑜。您这边是第一步，总不能掉了链子吧？”
“得得得，我是说不过你了。”付母摆摆手，沉默了片刻，“等到了京城，咱们一定要谢谢你那位同学。”
“那也得等你好了再说。”
付母这次没否认。
母女俩意见达成一致，“我现在订票，咱们今晚就出发。”
“那你小弟这边？”
“他都十五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这马上就中考了，我还不能陪在他身边，要不······”
知道老太太接下来要说什么，付海心忙开口打断，“您想都别想，看病这事不能拖，你好好的，海研和小弟才能心无旁骛参加考试，难不成你让她们考试的时候还不放心你的身体？”
付母呐呐闭了嘴。
付海心拿着手机一通操作，之后把手机往老太太面前晃了晃，“买好了，今天晚上七点五十的火车票，在车上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到京城了，到了之后咱们就直接去医院。”
“你还买卧票，卧票多贵啊！”
“卧铺能睡得舒服些。”付海心把手机收回，“从现在起，一起听我指挥，妈你的反对无效。”
付母当然知道女儿是为了自己好，只不过她节省惯了，“你也去休息会吧，看黑眼圈浓的，昨晚在车上也没睡好吧。”
付海心被这么一说，终于撑不住打了个哈欠，“那我去睡会，妈你也休息会，要带的东西等我睡醒起来收拾，你别动。”
付母无奈点点头，“好好好。快去吧。”
出了卧室，付海心去了她和妹妹海妍的房间。
她们姐妹俩共用一个卧室，卧室里就摆了一张类似学校宿舍里的那种上下铺，还有一张简单的木头写字台，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墙角地面上堆得满当当的书还有付海妍画画的作品。
虽然她们俩一个上学一个工作都不常回家，但房间里很干净，书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写字台上也没有半点灰尘，铺在床上的床单和叠好的被子凑近了就能闻到清新的肥皂香。
虽然床单和被子还是用的以前那种老粗布，远没有自己平常用的顺滑，但躺在上面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付海心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是被开关门声给吵醒的。
付海心起身出门。
刚刚把门关上的少年朝付海心扬了扬手里提着的袋子，眉梢飞扬而起，“鸡，还有排骨，都买回来了，还有土豆，白菜，冬瓜，可以吗？”
“可以可以，”付海心把袋子接过来拎到厨房，撸起袖子准备做饭。
付海童放下书包也进来帮忙。
“你们下午几点上课？”
“下午两点。”
付海心看了下这会的时间，“那来得及。”
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她用付海童买来的食材连同冰箱里还剩下的食材做了几道菜，又蒸了米饭煮了一碗软烂的面片汤，“去，扶咱妈出来吃饭。”
饭桌上，付海心看着吃得正欢的付海童，“小弟。”
付海童嘴里叼着一块排骨一脸疑惑地朝他姐看过去。
“我跟妈商量好了，带咱妈去京城治病。票也订好了，今天晚上就走。”
付海童嘴里叼着的那块排骨‘啪嗒’掉进了碗里，“这，这么突然。”
付海心点点头，“还有就是你。”
“我，我请假跟着？”
“不，你中考不准备考啦？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付海童抿抿唇，看看他妈又看看他姐，猛地一点头，“我可以。妈，你就放心跟我姐去，我会在家好好上课学习的，而且我也会做饭，肯定饿不着自己。”
付海心拍拍他肩膀，“好，姐就等你这句话。”
付海童：“······”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那你们到了京城，也得常跟我视频啊。”
“放心。”
付海童点点头，这才夹起碗里的排骨重新吃起来。
原来这是一顿‘践行’饭，怪不得这么丰盛！
下午，付海童去上学，付海心就收拾此行要带的东西。
不确定这一行要在京城待多长时间，这一路上还得照顾好老太太，付海心挑挑拣拣，行李放进来又拿出去，拿出去又放进来，好不容易精简出来一个行李箱的东西。
接着又在网上下单了一大堆方便食品，还有牛奶面包，米面粮油看着不多也备了一些。
小弟接下来就得一个人在家住了，男孩子普遍生活糙得很，估计也想不起来这茬。
接着又用电饼铛烙了一些热一热就能的火烧，大饼，晾凉了一股脑塞到冰箱里。
最后又转了两千块钱过去。小镇消费水平不高，一个人五百块钱就能吃一个月，剩下的一千五是留给付海童买学习资料的。
不能厚此薄彼，给付海童转了两千，付海心紧接着又给在县城上高三的付海妍也转了两千。
没一会付海妍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姐，怎么突然给我转钱了，你上次转我的我还没用完呢。”
“快高考了，多买点有营养的好好补一补。”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
“给你就收着，好好上课吧，这段时间没事也不用回家，好好留在学校备战高考就行了。”
“嗯，谢谢姐。”
“乖！”
晚上付海童要上晚自习，晚饭是直接在学校食堂里吃。
付海心热了热中午的剩饭，母女俩吃完，就互相搀扶着拎着行李出了门。
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碰见住同一个单元的王大娘。
“海心，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这怎么还拿着行李，你们娘俩这是往哪去？”
“王大娘，我带我妈去京城转转。这会还得赶车，就不跟您多说了啊。”
付海心说完朝对方摆摆手，出了小区门到了路边就看到拉客的三轮车，忙伸手拦住，上去后就直奔汽车站。
坐了一个小时汽车，又转火车，等到了卧铺车厢坐下，才终于得以喘了口气。
现在不是春运寒暑假之类的高峰期，她买的软卧车厢就她们两个人，付海心扶着老太太躺下，自己也坐对面的床铺上休息了会。
“妈，我去买点晚饭，你想吃什么？”
付母也累得不轻，闻言只摆摆手，“我不饿，你去买你自己的就行。”
付海心出去买了晚饭，又带了一塑料碗装的小米粥回来，进了车厢就见老太太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