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姜湛不想多说，张凯识趣住嘴。
一路恍恍惚惚跟着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这会正聚在一块说话，看见进来的两个人，几个人说话声一顿，齐齐扭头看过来。
“早啊，姜湛，张凯！”一个穿着杏黄色衬衫，眉眼娇俏的女孩越过前面的人，满脸带笑地率先朝门口打了声招呼。
张凯几乎是下意识的偏头朝姜湛看过去，就见姜湛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地朝方迪点了点头，眼神甚至都没有看向方迪那边，开口简单地回了一个字：“早！”
同窗已经半年多，方迪早就已经习惯了姜湛一向是对谁都冷淡的性格，见状脸上笑容不变，“你们俩快来，我这有个好消息，就等你们俩了。”
张凯闻言顿时不再想着怎么跟方迪透露姜湛已经结婚这个惊天大新闻了，脚步轻快地凑到人群里，“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啊？”
“系里刚传出来的，”方迪家里的一个长辈现在就是物理系的副院长，消息最是灵通，“之前咱们学院不是流传咱们这一届会挑选几名最优秀的学生出国留学吗，现在这事定下来了，留学的名额也快要下来了，咱们系名额是最多的，给了八个。”方迪说着伸手比了个八的手势，她虽然是在回张凯的话，但眼神一直都在偷偷瞄着姜湛的方向。
其他人自然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动作，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同时又忍不住低头沉思起来。
名额有八个，听起来确实是不少，但也要看看他们这一届到底有多少人。
光是他们这个归属于同一个教授名下的研究生队伍，现在已经有将近二十个人，更别提整个物理系。
林林总总加起来有资格争夺这八个名额中的一个的，也快有将近五十个人了。
差不多六个人里才能选上一个。
而他们这个实验室，方迪不光有一位担任物理系副院长的长辈，家学渊源下在他们这个实验室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这个名额十有八九有她的一个。
还有一个名额他们猜要是姜湛愿意去争取，教授绝对也会给他一个，他们也心服口服。
毕竟不是每个学生都能够只要考试只考第一，被教授当着大家的面称赞就算是留校任教都是够格的。
那就还剩下六个名额供他们去争取。
这么一思量，几个人心里顿时被激起了不小的胜负心。
这种形式的出国留学是学校资助的，就注定只会优中选优，选择最优秀最拔尖的那一小撮人。
而且留学的机会还不是年年都有，还得看当前的国际形势，他们也是幸运，好不容易碰上了这么一会，哪里舍得放弃这个机会。
等想通这些，几个人再抬头的时候，都忍不住看向身侧的同学。
在出国留学名额之争上，他们现在互相之间也算是竞争对手了。
就在众人正想着该怎么去表现来争取到这个少之又少的名额时，耳边就听得方迪依旧轻松欢快的声音，“姜湛，你想要去出国留学吗？”
这话一落，几个人齐刷刷扭头朝姜湛脸上看过去。
这还用得着问想不想吗，肯定是想的。
几个人全都这么想着，就看见姜湛没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垂了下眸子，“还在考虑。”
本以为会得到姜湛点头的方迪听到他这个回复也是忍不住愣了下，“你，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其他人脸上也多多少少有些错愕，也是没能想到姜湛的回应是这样子的。
还要考虑考虑，这么个能够公费出国留学的大好机会，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错愕之余，他们心里还有点泛酸。
他们这些人需要拼尽全力去争取其中的名额，而姜湛只要招招手，这个名额就是他的了，看他这样子还不怎么稀罕的样子。
这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张凯这会站在人群里，看着周围一张张对姜湛的话百思不得其解的脸，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大概这会只有他知道为什么姜湛会说考虑考虑而不是直接点头说自己会去了。
娇妻幼子在怀的人，又哪里舍得远渡重洋去另一个国度求学，可能两年甚至三年都不得回归呢。
要是换成了他，估计也得考虑考虑。
毕竟学业重要，但家人也同样重要不是！
想到这，他不由又朝方迪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喜欢方迪，不光是因为方迪成绩优秀，人也活泼可爱，多多少少还有一些方迪家庭方面的因素。
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份喜欢并不纯粹，所以一直都没有说出口过。
但因为留意到方迪，他自然就看出来了方迪喜欢的人是姜湛。
对此他也不觉得意外。
他们这个实验室里一共三个女孩子，除了一个已经结婚有孩子的，剩下两个都喜欢姜湛。
只不过据他观察，都是暗恋。
毕竟姜湛那个性格，别说女孩子，就连他有时候过去说话都会下意识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什么话给说错了。
喜欢的女孩子喜欢另一个男生，他也并不觉得吃醋，更别说他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优秀的人被别人喜欢，这种事太正常不过了。
方迪这会看起来有些失落的样子，张凯垂了垂眸。
他能猜到方迪的打算。
他们这个实验室里，要说能把八个名额全都包揽其中，那纯粹是说大话了，毕竟其他几位教授带的学生优秀的也不知凡几。
但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这八个名额里肯定会有方迪和姜湛的名字。
两个人师从一个教授，可以说这是比同班同学还更亲近一些的关系。
等两个人一块留学到异国他乡，到时候四下全是陌生的面孔，两个熟悉的人可不得相依为命互相扶持嘛。
哪怕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一见钟情，这不是还有日久生情吗。
只可惜方迪这个打算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落空了。
除非姜湛移情别恋。
不过他看姜湛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会移情别恋的人。
姜湛本来不想回答方迪的问题，不过这人眼神追着他，一副他不回答就不罢休的模样，再加上两个人在一个实验室里每天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也不准备把关系给闹僵，只好开了尊口：“我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啊，这倒也是，”方迪闻言恍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事确实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才行，毕竟这一去最少得一年都不能回国呢。”
姜湛不像她，她家里的人是绝对支持她出国留学的，但姜湛家里的情况又跟她不一样，总得问问家里人意见才行。
“不过留学虽然得出国还会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但对咱们的学业绝对有好处的，能学到更多的物理学知识，见到更多的教授，还会结识来自世界各地的物理学天才。这是开阔眼界，提升自己的好事情。更别说咱们出国留学只需要出一点点生活费，其他的路费学费都有学校帮忙支付，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错过的话就太可惜了。我觉得你家里人肯定也会支持你出国留学的。”
方迪对姜湛说的这么一番话，让其他人也下意识地跟着不住点头。
留学的好处不用说他们都明白，只要跟家里这么一说，要是家里的人还是不同意自家孩子出国，那就真的是没有一点眼界和见识了。
姜湛对此不置可否。
这事他自然也想过，也想过要是把留学的事跟漫漫说了，她肯定也会支持自己。
他会犹豫，只是因为舍不得。
一想到两个人可能会在未来的最少一年时间里都不能见面，他就能感觉到思念刻骨。
更别说他们现在还有了笑笑，笑笑才一岁大，刚刚学会流利地叫他爸爸，每天放学回家笑笑都会在大门口接他，让他抱抱。
自己要是这一走，等到一年后再见，笑笑还会记得自己这个爸爸吗？
两难的选择，让姜湛这一整天在实验室比往常时候更沉默起来。
方迪好几次想要问他问题，都被他过于严肃的脸色给吓退了回去。
且说另一边。
相对于姜湛这边的纠结，黎漫漫那边就要喜气洋洋多了。
时隔一年重返研究院，除了实验室里又多了两张陌生的面孔外，其他人的模样都跟一年前没多大分别。
简单寒暄几句，就重新找回了一年前在一块共事的感觉，没多大会就重新熟稔了起来。
中午的时候，张钊还在研究院的食堂给黎漫漫办了一个小小的回归宴。
黎漫漫就这么轻轻松松又重新融入到了实验室里。
马上就到年底，实验室的研究任务不算重，不过年终的数据汇总和年终总结还是要做的，黎漫漫一整年没有参与实验室的项目，一天里就光是熟悉过去一年的工作了。
被方静喊了一声，她从一大堆的资料中抬头，才恍然察觉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外头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去。
“一块去食堂吃饭吧？”
“不了，方姐。”黎漫漫把资料整理好放进旁边柜子里，“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去吃了，直接回家，阿姨在家应该留了饭。”
方静闻言点点头，“也是，你闺女还小，一天没见估计也想你了，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明早见。”
黎漫漫笑着点点头，“一天没见我也有点想我家那个胖闺女了，那方姐你们去吃，我锁门就好，明早见。”
等实验室众人结伴去食堂，黎漫漫也脱下身上的实验服换上便装，锁了实验室的门下楼开车，往家的方向赶。
快到家的时候看到路边走路回家的姜湛，黎漫漫忙停车，摇下车窗朝停下脚步扭头看过来的姜湛招招手，“上来！”
姜湛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上来，黎漫漫等他坐好重新启动车子，“怎么也没等我一会？”
“离得不远，走路回来也不累。”姜湛扣上安全带看向身侧，“你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啊！”黎漫漫勾勾唇，“我不在的这一年，实验室又来了俩新人，跟我当初一样。大家没半天就熟了，中午时候我们组长还给我开了个庆祝回归实验室的小宴会。就是我这一休休了一年，这段时间就得抓紧熟悉熟悉工作了，好早点上手。今天就是差点错过下班时间了，所以回来得晚了点。”
姜湛看着黎漫漫脸上的笑，也忍不住勾了勾唇，“那就好，我还怕你一年没回去，一时间适应不来。”
黎漫漫顿时挑眉，“我是谁！”
姜湛眼睛完成月牙状，“你是黎漫漫，无所不能的黎漫漫！”
黎漫漫傲娇地轻哼一声，抓着方向盘转过一道弯，才开口道：“光说我了，说说你吧，今天出啥事了？”
姜湛唇角微抿，小声道：“你看出来了？”
“我还不了解你，”黎漫漫声音微扬，“刚上来我就觉出来你有点不对劲了，明明早上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肯定是因为你在学校出啥事了。”
姜湛张张嘴，眼看马上就到家门口，“等回家再说。”
“还真有事，”黎漫漫飞快看他一眼，点点头，“也行！”
冬日天冷，黎漫漫不想让张婶带着姜笑笑在大门口等她和姜湛回来。
不过这会看着站在大门口朝他们招手的一大一小，黎漫漫就知道张婶到底没能拗过姜笑笑小朋友。
离得近些了黎漫漫就关了车灯，停好车后她刚从车上跳下去，胖乎乎的小身子就直接朝她扑过来。
黎漫漫忙弯腰把人给接住，脚下控制不住后退两步抵住车门，“笑笑，咱好歹对自己的体重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姜笑笑小朋友一点都不了解‘自知之明’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天没看见妈妈，好不容易等到人，简直不要太开心。
“妈妈，饭饭！”
张晴在一旁笑着解释，“饭刚刚做好，我一说要给爸爸妈妈做饭等他们回来吃，这孩子就坐在小车里乖得不得了。这是要让你去吃饭呢！”
黎漫漫忍俊不禁地伸手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小饭桶，还挺孝顺的。肚子饿了没？”
姜笑笑听懂了‘肚子’这个词，顿时拍拍自己小肚子，“肉肉。”
张晴跟着解释：“刚吃完一个小肉圆子没多大会，这是跟你说呢。”
姜湛提着黎漫漫没来得及拿的手包从副驾驶下来，绕到车子另一边就看到了母女俩头碰着头聊得正开心的模样，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我来抱，先回家吃饭吧！”从黎漫漫手里接过女儿，姜湛习惯性地抱着掂了掂。
“爸爸爸爸爸爸······”
“嗯。”
姜笑笑用小胖指头点了点面前的脸，“笑笑爸爸！”
姜湛配合地点头，“对，我是笑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