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四年四月十三号,一个对于很多人来说很是普通平淡的一天,但对于黎家众人和俞星渊来说,却是极为特殊的一天。
在这一天之前,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家里那个一脸坚定要去参加特训营的小丫头,这么一离开,就是三年之久。
在这三年里,他们没有接到过姜黎的一通电话一条信息,姜黎整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踪迹都查不到。
黎漫漫在这三年里因为自己的点头后悔过,也想过去通过自己手上的关系去查一查女儿的下落,但又怕给女儿带来危险,只能一次次想起又一次次放下。
人年纪大了,精力比不上年轻人,再加上这两年因为担心女儿也耗费了不少的精力,研究院那边她干脆给自己减少了工作量,更多还是放在了带手底下的年轻人身上。
聚会也去的少了,昔年的闺蜜好友们现如今差不多都有了孙子孙女,她这别说孙子孙女了,连女儿的面都见不到,去一次也不过是徒增伤感一次。每次聚会能推的就都给推了。
她现在也是个备受体谅的老太太了!
黎漫漫看着手底下刚刚让姜湛给她拔下来的白头发,有些嫉妒地看了眼姜湛头上依旧乌黑浓密的头发,偏头看向一旁正在擦桌子的张秋红,“张姐,你帮我给东篱造型那边打个电话,预约陶老师,我下午过去烫个头,你也陪我一块去。”
“好嘞,我这就打电话。”
等人走开,姜湛明智地把妻子手上那根白头发拿过来,利落地毁尸灭迹,“只有一根,至于吗?我记得你这个发型才做好没多久。”
“换个造型就换种心情,”黎漫漫白他一眼,“这叫时髦懂不懂?你要不要也跟我们过去,也有男士烫头的。”
姜湛忙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要这么隔一段时间换个发型,等笑笑回来一眼还能认出你来不?”
话音刚落,客厅里就是一静。
好一会,黎漫漫才轻哼一声,“她敢不认识我!”眼眶却是悄悄地红了。
姜湛说完就心道不好,看见妻子这个模样赶紧补救,“笑笑肯定还好好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估摸着这都三年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黎漫漫没忍住白他一眼,这话她耳朵都听得快要起茧子了,但丈夫的面子还要给的,“真的?”
姜湛忙点头,“真的真的。”
“什么真的啊,爸,妈?”
沙发上坐着的夫妻俩动作齐刷刷一僵。
黎漫漫压根不敢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阿湛,我耳朵刚刚好像幻听了,怎么听见笑笑声音了呢?”
姜湛的表现也没比黎漫漫好到哪去,整个人的姿势都是僵着的,“我好像也幻听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接着小心翼翼地朝客厅门口看过来。
姜黎接到可以归家的命令只把身上满是血和土的作战服换下来就背着背包匆匆赶回家。
她本来是想着给爸妈一个惊喜的,但这会看着面前的爸妈小心翼翼不敢相信是她回来了的模样,三年里在刀锋间和木仓雨里仍旧能够潇洒游走的少女,这会也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爸,妈,是我,笑笑,我真的回来了!”
姜黎扔了手里提着的背包,往前走了几步,在父母扭头看过来的时候,膝盖一弯,“爸,妈,女儿不孝,这么久才回来。”
黎漫漫按着心口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平复了这会看到真实存在的女儿升起的激动,伸手就要往跪在她面前的姜黎背上拍过去,到了半途却又陡然停下,手指最后落在了女儿脸上刚刚愈合的伤口上,嘴唇颤了颤,“你还知道回来!”
姜黎伸手捧住她妈落在她脸上的手,也清晰地感觉到了掌心下有些松弛但同样温暖的手背,“妈,这次回来,以后我就真的不走了,好好陪着您跟爸。”
黎漫漫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笑,“我跟你爸还用你陪,我们俩还要工作,忙着呢!”
姜黎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妈,我这刚回来,就不受待见了?”
姜湛在一旁静静等着母女俩说好了话,这才伸手轻拍了拍姜黎的肩膀,“回来就好。”
姜黎扭头,乖乖喊了声:“爸。”
“乖!”
简简单单一个字,愣是让姜黎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眨巴眨巴眼睛,落下泪来。
“好了,”最开始激动的情绪过去,黎漫漫这才注意到姜黎脸上手上也不知道沾了什么,黑的灰的脏死了,她刚刚居然也没看见,还把人往怀里抱了抱,“赶紧回你屋里洗洗,换身衣服,脏死了!”
刚被使劲抱了抱转眼就被嫌弃的姜黎:“······哦,好!”
提着背包出了客厅,姜黎看了眼郁郁葱葱的院子,方才来得及,她也没有注意家里跟三年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是有的,家里的果树树干又粗了一圈,花园里的花依旧开得鲜艳,比她走的那年多了几株向日葵。
看完院子里的边缘,刚走两步,她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就看到也跟着停下脚步的黎女士。
“妈,你跟着我干嘛?”
黎漫漫轻咳一声,“我是看你这三年个子又抽条了,衣柜里的衣服还都是你三年前置办的呢,我去找找你现在能穿的。”
姜黎眨眨眼,点了点头,“哦!”
没有揭穿她妈找的借口。
母女俩一块回了房间。
姜黎放下背包就准备脱衣服,拉链拉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又给重新拉了回去,“妈,先给我找件睡衣。”
女儿这三年的衣服都是黎漫漫给亲自整理的,每年都有新款的衣服送过来,黎漫漫洗过就给女儿挂在衣柜里,就等着女儿回来就能穿,谁知道这一走就是三年呢,衣柜里的衣服都已经换了一拨了。
这会很是干脆利落地挑了一声睡衣递了过去,“裤子应该短了点,这是按你之前的尺寸做的,等下午咱们娘俩去逛街先买几身衣裳穿着。”
姜黎想说她有衣服穿,虽然都是平时训练时候的衣服,不过看着她妈兴致勃勃一脸期待的模样,还是点点头回了一声好。
等姜黎进了卫生间,黎漫漫把女儿能穿的衣服给挑出来放到一旁的床上,坐了一会就忍不住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笑笑,要不要妈给你搓背啊?”
正在往头上抹洗发水的姜黎听见声音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泡沫给溅到眼里,“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了。”
“哦!”黎漫漫有些遗憾地松开了门把手。
姜黎洗澡也是真的快,黎漫漫刚回椅子那坐下没几分钟,人就擦着头发套着短了一截的睡衣出来了。
“我刚才还没注意,”黎漫漫目光落在姜黎头上还在滴水的头发上,“你这打哪剪的头发,跟狗啃似的。”
姜黎擦头的动作一僵,“我自己剪的。”
黎漫漫:“······正好我让你张阿姨约了下午去做头发,我今天也不做了,先带你去捯饬捯饬你这头发吧。”
姜黎自己也是有这个打算的,执行任务的时候头发什么样她自己都不会管,但现在闲下来了,她还是很在乎自己形象的。
于是痛快地点点头,“好啊!”
黎漫漫就计划起来了,“那待会吃完中午饭睡个午觉,起来咱们就先去弄头发,弄完头发再去买衣服,晚上再去老宅那边吃个饭。”
“行。”
黎漫漫接着又把放在床上的衣服给拿过来,“现在穿裙子还有点冷,这两套运动服都是宽松版的,你看看穿哪套?”
姜黎目光落在她妈手里拿着的两套运动服上,一件浅蓝和白色混搭,一件是粉色,确定是自己没见过的,“这什么时候做的?”
“去年,我都以为你不长个了呢,没想到这出一趟门,又长了几公分。”
“这一套吧。”姜黎伸手接了粉色那套。
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好几年没穿过了,有点喜欢。
黎漫漫把剩下那套放回到衣柜里,转身就见姜黎拿着衣服不动,“先换上试试看,要觉得紧我再让你张阿姨改一改。”
姜黎还是不动,“那个,妈,您先出去下呗!”
黎漫漫眉毛一竖,“怎么,还不好意思了,你身上我哪没见过?”
“有点不好意思。妈,我想喝你和爸亲手煮的面了。”
“上车饺子下车面,回来却是得吃面条。等着,我跟你爸这就去做。”
等她妈出了门,姜黎又赶紧把门反锁上,这才敢脱身上的睡衣。
在她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还是执行任务的最后一天。身上还有一些没有消退的青紫和伤口,可不敢让她妈看见。
从背包里拿出药上好,又利落地换上那套粉色运动服,姜黎抬脚走到房间里的穿衣镜前。
抬手摸了摸头上还有些微湿的头发。
之前剪了之后她就没怎么注意过,毕竟之前过的日子别说镜子了,连梳子都是五根手指头替代的。
现在看说是狗啃的都抬举狗了。
不过脸好看,发型再糟糕也能顶得住。
但这个发型,不能容忍!
整了整身上穿的运动服,姜黎满意地朝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这才出了房间。
到了前院直奔厨房。
“笑笑回来了,快快快,你爸妈都在里头呢。”张秋红虽然不像是黎漫漫那么激动,但看见姜黎回来也是高兴地不行,毕竟她在这个家里也是每天亲眼看着三位主家这三年是怎么过的,看见姜黎过来忙侧身让开了门。
姜黎朝张秋红点点头,“张阿姨。”
“哎,快进去吧。”
进了厨房,姜黎就见她爸妈一个站在灶台前,另一个则是在切配菜,看着五颜六色的丰盛的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爸,妈,我就随便吃点就行,不用这么麻烦。”
黎漫漫轻哼一声,果断把这个锅推给了姜湛,“这是你爸要做的。”
姜湛:“······”
除了承认还能怎么办?
姜黎托过来一把椅子坐下,“爸,妈,太爷爷呢,怎么没见他老人家?”
姜湛:“你太爷爷去附近的小公园下棋去了,这个点,估计也快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姜黎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忙扭头看过去,一眼就到了正一手拄着拐杖慢吞吞忙客厅方向走的老人。
忙起身出了厨房,喊道:“太爷爷!”
姜锐诚步子猛地一顿,扭头就看到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小重孙女,差不多已经全白了的眉毛抖了抖,“笑笑回来了。”
姜黎走过去伸手把老爷子给扶住,闻言重重点了下头,“回来啦,今天刚回来。”
“回来就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你爸妈也不用每天都提着心了。”
“嗯。”
姜黎的面条是跟中午饭一块吃的。
本来大家还想吃饭时间里说说话,毕竟餐桌上这会总算人齐,不过看着姜黎那副狼吞虎咽活似八百年都没吃过饭的样子,又都默默闭了嘴。
等到吃完饭,回到客厅后,才开始说起话来。
黎漫漫问女儿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当初不是说去特训营,怎么一去就三年这么久?”
“就其实,其实特训营的考核我半年就通过了。”
“那剩下的两年半呢?”
“被提前召入队伍,然后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姜黎苦了脸,可怜巴巴地看向逼问她的黎女士,“妈,这个真不能说,保密的。”
黎漫漫只好没再追问下去,女儿活得好好的回来就行了。
“那你这次回来,是任务完成了?那以后呢,你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完成了,上面给了三个月假期,”姜黎伸手比了个三的手势,“等假期过完了,就去总厅报道。”
“总厅?”姜湛倒水的动作一顿。
“嗯,”姜黎点点头,想到他把的工作单位,解释道,“爸,总厅有个特别行动队的部门您知道吗?”
姜湛点头,眼底多了几分了然:“知道,前两年初建的一个部门,主要负责国内甚至跨国的一些重大刑事案件,也有和军方合作,承担一些保护国家重要人物人身和出行安全的职责。”
姜黎挺直了腰,拍了拍自己胸口,“我现在呢,就是总厅特别行动队第五小组组长,不过这个身份得上任后才能生效。”
她说的得意,但周围坐着的三个人听得并没有多开心。
他们都知道,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姜黎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当上这个组长的背后,经历了多少的汗水和伤痛,他们不用问,也能猜得到。
这是荣耀不假,但他们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