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看着递到面前的淡黄色信封,一时间都没有伸手去接。
贺之深捏着信封的手也停在半空中没有动。
黎漫漫看了眼身边坐着的这对祖孙俩,心下轻叹一声,“爷爷,阿湛,看看爸爸跟你们说了什么吧。”
姜锐诚这才伸手把信封接了过去,颤抖着手把信封给打开。
姜湛那封则是被黎漫漫给代接了过来,把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信纸递到他手里。
看着姜湛把折起来的信纸给打开,黎漫漫偏了偏头,看向纸上。
信纸上字迹遒劲,“吾儿,为父很是欣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优秀······”
信纸只有薄薄的两张,黎漫漫看完忍不住偏过头眨了眨眼,抬头就见老爷子已经捏着手里的信纸老泪纵横。
姜湛也是眼眶微红,眼角亮晶晶的。
客厅里无比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贺之深等着面前的祖孙俩情绪平复下来,这才接着把剩下的文件递过去。
“老爷子,小湛,姜铭恩先生知道黎教授的名下有一个蓝鸢基金会,就把自己资产的一半捐给了基金会,剩下的一半就是文件上的这些了,等小湛签了字,就正式归属于你名下。”
姜湛没伸手去接,还是老爷子朝他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贺之深看着姜湛在文件上签好了字,顿时松了口气,把剩下的资料钥匙等递了过去。
最后递上的是一张小纸条,“这是姜铭恩先生最后的归处。”
他说的委婉,但在场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贺之深把纸条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老爷子,小湛,黎教授,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黎漫漫拍了拍姜湛肩膀,起身送客,“劳烦贺先生来这一趟,招待不周,我们也不便久留了。”
她把人送到大门外,看着那辆特殊牌号的黑色车辆离开,也没立刻就转身回屋,靠在门框上出了会神。
年纪越大,地位越高,知道的也就越多。
早几十年前,她只会觉得自己这位公公实在太神秘了点。
但到了如今,她其实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比较隐秘的部门存在。
这些部门虽然隐在暗处,常人不得而知,但他们对这个社会的贡献却是无法估量的。
在那封信里,虽然仍旧没有明说,但他们都能猜得出来。
哪怕让丈夫从小没有父亲在身边,爷爷早早就没了儿子的消息,但黎漫漫也没办法去怪这位公公。
处在那样一个位置上,隐藏好一切亲缘关系,是保护他们最好的方式。
只不过是,世事难两全。
“漫漫姐,花生煮好了!”
喊声让黎漫漫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门口这发了好一会呆了。
忙回头应了一声,“好,就来。”
她本来是想给老爷子和姜湛整点下酒菜,不过这会这祖孙俩估计也没谁有那个胃口了。
黎漫漫到快傍晚的时候才接到女儿打过来的电话。
“妈,你短信里说让我回家一趟,是有什么事吗?”
“忙完了?”
“嗯,刚出任务回来,现在在队里。”
“确实有事,你不忙的话就抽空回来一趟,等回来妈再跟你说。”
“哦,好。”
“姜队?姜队?”
给姜黎包扎完伤口的队医抬头就见他们队长坐在石头上发呆,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喊了一声见人还没回过神,只好又多喊了几声。
“队长,队长?”
姜黎听见他叫魂似的语气打了个激灵,收回思绪扭头看过去,“嗯,怎么了?”
队医指了指她胳膊,“您这次伤口有点深,切记一星期内别沾水,要及时换药,药膏我放在这了。”
“嗯,我知道了。”姜黎看了眼手臂上缠着的白色纱布,站起身拿起一旁的作训服套上,“跟队里的兄弟们说一声,我先走了。”
“好的,队长您好好休息。”
姜黎朝他摆摆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回去路上她还想着黎女士打电话让她回去会是什么事,听她妈语气好像有些不对啊。
想到这,姜黎又拧了拧摩托车的油门。
赶到家门口,姜黎停下摩托车边摘头盔边小跑到大门口推门进去,“妈?”
喊完了她就愣了下,家里今天安静得有些不像话了。
走到客厅门口,就见客厅里爸妈肩并肩坐着,又是一愣,“今天不是休息日啊,爸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黎漫漫偏头看了女儿一眼,“笑笑回来了,坐。”说着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姜黎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忙闭嘴乖乖走到她妈手指的座位坐下。
“你爷爷去世了。”
“爷爷?”姜黎听得一愣,这才注意到对面她爸有些泛红的眼眶,忍不住咬了咬腮帮子,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她爸哭,小心问道,“爷爷他,怎么去世的?”
“因病去世。我跟你爸还有你太爷爷打算赶明个去过去看看他老人家,你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跟我们一块去?”
“有,”姜黎点点头,虽然她这会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不过都没敢问,“这次任务刚结束,我们有两天的假期。爸,妈,太爷爷他,没事吧?”
要说她那位从来没有见过的爷爷去世,除了她爸最伤心,更伤心的就是太爷爷了。
毕竟她可是知道她爸在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失踪了的,但对于太爷爷来说,却是一手抚养长大疼了这么些年的儿子。
“你太爷爷休息去了,”姜湛抿抿唇,“精神,不太好。”
“那看完爷爷他老人家回来,我把大宝二宝接过来陪陪太爷爷吧。”
“也好。”黎漫漫点点头,有两个小辈闹着,应该多少也能让老爷子精神一些,不会一直沉湎在悲伤里。
“你也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姜黎只好又抱着一肚子的疑惑的担忧起身出了门。
等到第二天一早,小两口抱着双胞胎开车过来。
黎漫漫扶着老爷子上了车,等着姜湛把香烛等供品准备好放到后备箱,一家七口人开着两辆车离开。
车开了将近三个小时,最后停在了一处已经微微泛黄的山坡下。
姜黎和俞星渊在快要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就愣了下。
他们俩对这个地方还有不浅的印象,往另一个方向再走不远,就是当初他们考上大学大一军训时候的基地。
现在这个基地还在用着,现在刚好是九月份,离得这个远他们隐隐还能听到那边传过来的口号声。
下了车,夫妻俩一人抱一个,黎漫漫扶着老爷子,姜湛提着供品,沿着人工开凿的台阶往半山腰一步步走上去。
中途歇息了两次,爬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众人才爬到半山腰,站到了一座小型无名公墓的大门口。
公墓门口还有穿着迷彩服的人在暗中守卫,看见有人过来顿时从暗处走出来。
姜湛把放在上衣口袋里贺之深给他的那张小纸条拿出来递过去,对方接过,掏出来手电往纸条上扫了下,涂满油彩的脸上顿时从一脸的戒备变成了温和,“请几位跟我来。”
说完转身带路。
姜湛和黎漫漫对视一眼,带着老人孩子抬脚跟上。
越过一座座简单的墓碑,带路的人停在一处新墓旁,“就是这里了。”
“劳烦。”
对方点点头,悄然退开,不打扰这份无言的相处。
黎漫漫把手里拎着的折叠椅给打开,扶着老爷子坐好,就跟姜湛一块走到墓碑前点香烛,摆供品。
姜黎和俞星渊把怀里抱着的孩子放下,牵着他们俩的手走到墓碑前跪下。
他们面前的墓碑很是简单,没有照片,也没有墓志铭,只有简简单单的墓主人的名字。
“姜铭恩?爷爷叫姜铭恩?”
俞星渊偏头看向姜黎,“怎么了笑笑?你知道爷爷?”
点好香烛的黎漫漫和姜湛闻声也回头朝女儿看过来。
面对父母和俞星渊的目光,姜黎抿了抿唇,“我看到过爷爷的签字。爸妈,您还记得我大一时候经历的那件少女儿童失踪案吗,当时有两个人想要抓我结果他们自己被抓住了,这件案子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爸爸您当时还让我不要深究。前两年的时候,又发生过一起类似的案子,正好是我负责的,当时案子破了之后我就没忍住好奇,在厅里的档案室里试着找了找当年那件案子的资料,没想到还真让我给找着了。当时那件案子结案的签字人就是写的姜铭恩这个名字,现在看,应该就是爷爷没错了。”
虽然还不是很确定她这位爷爷到底有什么样的身份,但能够安葬在这种有军方专门把守的地方,再加上当年又负责了那样一起严重性非同一般的案子,还是同一个名字,她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原来爷爷在那么早就已经守护过她这个孙女了。
姜湛和黎漫漫一时无言。
秋日高远,山风漫过,拂过在场每个人的肩头。
香烛的烛光也在山风中闪了闪,姜锐诚坐在椅子上静静听完了重孙女的这一番话,仰头悄悄擦掉了眼角渗出的一滴泪。
“大宝,二宝,跟爸爸妈妈一起,给太外公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