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漫漫悄悄回了房间重新躺下，闻着枕头上的干净气味，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方才听到的那一番对话。
她静静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心。
不得不承认，她对姜湛的第一次见面印象很好。直到今天，脑海里还能浮现出现当初在火车站台前第一次看到那个少年时的情景。
是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般给人感觉很温暖的男孩子。
之后常金宝找她麻烦，姜湛出现帮忙。
她崴伤了脚，姜湛背她去卫生室，每隔几天过来送亲手做的药膏。
姜湛家里出事，她过去安慰探望。
在县里的数学比赛前夕，姜湛跳水救人，她心慌成一团。
还有零零总总诸多小事，此刻都浮现在脑海里。
黎漫漫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喜欢这么一个合她眼缘的弟弟。
只是弟弟。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若她只是当姜湛是弟弟，为什么听到方才那一番对话的时候她心跳会这么快？
还有之前好几次被她刻意给忽略掉的心慌意乱。
这些又该怎么解释？
黎漫漫感觉脑海里两个小人在打架一般。
一个说：“姜湛还小，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而且我也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怎么知道是喜不喜欢。”
另一个说：“承认吧，承认自己喜欢一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子有什么难的，上辈子见到的姐弟恋还少么，见到的情侣还少么，看过的爱情剧爱情小说还少么，稍微代入一下不就能清楚自己的心意了吗？说白了还不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喜欢上了一个自以为是弟弟的男孩子，不过人家好像也没想再把你当姐姐看了。去吧，正视自己的心！”
黎漫漫猛地把被子蒙到头上，跟着又拿手捂住脸。
姜湛还没成年呢，她都是个老阿姨了，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就在一边觉得自己太罪恶了，一边又忍不住有些隐秘的欢喜间，黎漫漫不知不觉睡着了。
差不多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姜湛放下手里的书本，走到院子里洗了把脸，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要是在往常的时候，黎漫漫睡觉还是很警醒的，至少房门口只要一有动静，她就能立刻清醒过来。
但这次睡着之前她大脑有点使用过度睡得有些沉了，睡前还用被子把自己的头给蒙上了，两厢叠加产生的效果就是，门外姜湛断断续续敲了将近两分钟的门，里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试着推了推，门没有反锁。
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姜湛抿抿唇走了进去。
“漫漫姐？”
拉开灯走到床边，看见床上被子里鼓囊囊的一团，姜湛眼里多了抹笑意，怪不得听不见他敲门声了，这辈子又厚又沉，睡熟了估计还真听不见。
他又抬高了一些声调，“漫漫姐，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你该准备出发去火车站了。”
‘凌晨一点半’和‘火车站’这两个字成功把黎漫漫给叫醒了。
扒开被子猛地坐起身，“已经一点半了？”
站在床边的姜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漫漫姐，我去外头等你。”
等人匆匆出了房间关上门，黎漫漫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她还穿着毛衣呢！
走到院子里的姜湛靠着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想起方才惊鸿一瞥间看到的漫漫姐刚刚睡醒后有些泛红的脸，脸上也跟着泛起一片热意。
房间里，黎漫漫拍拍脸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翻身下床火速穿好衣服套上鞋子，拿了放在桌子上包袱打开门出去，就见姜湛推着一个三轮车站在院子里。
姜湛听见开门声回头，“漫漫姐，我骑三轮车送你去火车站。”
黎漫漫也没推辞，点点头应了声好。
冬夜无人，去火车站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出声。
黎漫漫看着前边蹬着车子的姜湛，犹豫好一会还是没有开口。
姜湛在经过跟爷爷的一番谈话后，这会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到了火车站。
姜湛把三轮车停在火车站的进站口，跟着黎漫漫一路到了检票口，才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漫漫姐，一路顺风。”
黎漫漫接过包袱，“你也是，回去路上要小心，今晚上辛苦你了，回家之后好好补个眠。”
顺着排队的人流一点点往前挪，眼看票就要检查到自己，黎漫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姜湛还站在方才的位置没有走。
四目相对，黎漫漫一咬牙，豁出去了！
“阿湛！”
姜湛闻声一愣，身体快过脑子的往前跑了几步。
“漫漫姐······”
后面的话姜湛再没能说出来。
他直接僵住了。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心地回抱了一下方才突然抱住他的黎漫漫。
直到排在后头的人含着笑意小声提醒了一声，“同志，轮到你了。”
黎漫漫才松开手，“我走了。”
姜湛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也没注意到周围那些打趣的眼神，脑海里只回荡着方才漫漫姐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你跟姜爷爷的对话我不小心都听到了，看你表现！”
看你表现！
姜湛只觉得脑海里这会有烟花炸开。
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了！
**
相比较姜湛，黎漫漫要冷静多了。
一旦正视了自己的心意，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头脑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站在站台上等候火车进站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抽离了方才的情动。
因为她很清楚，两年的时间可能什么都不会改变，也可能会改变很多东西。
而她现在要做的也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努力去抓住自己一直追求着的东西。
爱情这东西，哪怕出现了，也只占她生命中的一部分，绝不会成为全部。
火车在鸣笛声中进站，黎漫漫跟着众人一起偏头看过去，看着黑夜里那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缓缓靠近，停下。
她捏紧了手里的包袱，顺着人流找到票上印着的第十一号车厢，检票进车。
手里有钱，在加上这个时候的火车慢得出奇，黎漫漫也不会委屈自己，买的是硬卧车厢。
至于软卧车厢她自然更意动，只不过这个年代的软卧车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的。
因为想着安静，黎漫漫选的是上铺。
虽然上午下来麻烦了点，但是相比起下铺的热闹，还是上铺更得她心。
再者上铺够高，就算是又小偷关顾，一般也不会偷到上铺来，这样睡着更安心一点。
找到自己的铺位号，黎漫漫先把包扔上去，接着脱掉鞋子放好，三两下爬到上铺，整理了一下上面的枕头被子，想了想还是把自己从自己包裹里把准备好的被单取了出来，铺了一半，待会再盖另一半。
一番折腾下来，她这边所在的车厢又有人进来，是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小男孩，铺位就在她这边的中铺和下铺。
黎漫漫探头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躺下看着车顶发了会呆。
阿湛这会应该快到家了吧。
火车快要离站的时候，对面的铺位才有两人姗姗来迟。
新到的乘客看样子是一对祖孙，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和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家。
老人家在下铺，青年在中铺。
而她对面的上铺，直到离站也没有上来。
火车在呜呜声中又开始开动起来，黎漫漫把包袱枕在脑袋下面，听着下铺小孩子跟爸爸妈妈小声说话声，青年嘱咐自己爷爷早点休息的声音，还有隔壁车厢的悉悉索索的走动说话声，再次进入梦乡。
只不过在火车上就睡不沉了，一晚上她醒了好几次，都是听到一点小动静就立马睁开眼睛，几分钟后再次睡过去。
一天一夜的路程啊，这远门还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黎漫漫睡醒起来，下去之前她看了眼下铺还在睡着的一家三口，小心着没发出太大动静。
但还是把对面睡在中铺的青年给惊醒了。
不过倒也不能说惊醒，因为对方睡觉本来就警觉。
四目相对一瞬，黎漫漫转身去车厢尽头的洗手间洗漱，半坐在中铺上的项尧摸了摸鼻子。
凌晨过来这边车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对面上铺有人，只不过对方一直没露面，他也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小姑娘。
黎漫漫简单洗漱好回来，正好碰见乘务员推着餐车正好到他们这一节车厢里叫卖早餐。
包子馒头油饼豆浆鸡蛋，还挺丰盛。
能买到卧铺车厢票的都不差一顿早餐钱，再加上这早餐一看就是刚出锅的，香味弥漫，都纷纷叫停去买。
黎漫漫回到自己铺位那的时候，一手一个包子一手一杯豆浆。
坐在卧铺对面临时休息用的小椅子上吃完了，擦擦手又回了上铺。
项尧买了早餐回来，忍不住看了眼已经又回到上铺的小姑娘，把饭放到桌子上，又把他爷爷给叫起来，“爷爷，吃早饭了。”
黎漫漫上去上铺后看他们这边的人都起身了，顺手把车帘打开，就见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