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上大学没能去读，因为父母要我去打工赚钱给哥哥攒彩礼。
就这样，我省吃俭用，攒够了哥哥的彩礼，房贷，车贷。
追我的男生都被父母赶跑，他们怕我嫁人。
“晓晓，再工作几年，给爸妈留点养老的钱吧。”
我没说话，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我已经完全懒得争了，毕竟我也没几天可活了。
但我也好奇，没有了我赚钱，哥哥又染上了赌瘾，爸爸妈妈又会怎么做？
1
我拿着单子坐在医院外面的石阶上，想着医生说的话，精神有点恍惚。
“李春晓，回去吃顿好的，别再虐待自己的胃了，有什么想做还没做的，就去做吧。”
医生顿了顿，蹙起的眉头显露出他的可惜。
“你只有半个月了。”
手机铃响，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我妈打来的。
“春晓呀，今天的工作还顺利吗？”
“嗯。”
我妈从来不会没事打给我，但如果她打给我，永远只有一件事。
要钱。
“妈也没啥事，就是你侄子非要闹着买玩具，那玩具多贵呀。”
“要一百块钱，我不给他买，这会在家里闹呢！”
“可我没钱了……”
我妈在那头不笑了，我甚至能想到她冷下来的脸。
“我记得你发工资是前天，你这个月也没上交给我！这才几天你钱花哪去了？”
“李春晓，你背着我谈恋爱了吗？”
“我没有男朋友……”
“那钱呢！”
治病了……
耳边我妈的轰炸声不断，我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
突然不合时宜地问了我妈一句。
“若我死了，你要跟谁拿钱呀？”
她好像就生了我跟我哥。
我妈顿了顿，骂得更凶了，都是这么些年来骂的那些。
“养你这么大，你就是个白眼狼！”
“你一点忙不愿帮，你侄子只是想买个玩具，你是亲姑姑啊！连这点钱都不舍得！”
“可妈妈，这些年我又是做模特，又是通宵直播，已经赚了彩礼，还了房贷，车贷。”
“如今我都三十岁了，还不够吗？”
2
“不够！你翅膀硬了！”
“只要你李春晓一天是我的女儿！你就永远都给不够！”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嘴里却突然尝到眼泪的苦咸。
“我转给你……”
我挂了电话，卡里只剩一千，我转了五百过去。
对方收了款，没有再发一个字给我。
其实我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他们的女儿。
可这个理由不成立，因为我长得挺像我爸妈的。
可既然是亲生的，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
我回到公司，来到老板的办公室确定了辞职。
自从这阵子不舒服频繁请假后，我手头的工作都陆续交给了同事。
老板没挽留成功，只是叹了口气说。
“只要你想回来，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你工作也很出色，我已经让财务额外给你加了两万的奖金。”
竟然还有两万的奖金，可这钱，又要怎么花？
我搬着东西出公司门口的时候，同事小林叫住了我，他一脸害羞。
“春晓，我喜欢你，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我原本计划过两天跟你告白的，可我没有想到你辞职了，你辞职还会在这座城市吗？”
“你要回老家吗？”
他一连问了许多，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我有一点肯定的是。
“不会回来了，对不起小林，谢谢你的喜欢，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哪里有什么喜欢的人，真要说起来，我对小林倒是有几分好感。
只可惜我马上就要……
3
回到简陋的出租屋，我的胃突然猛地绞痛起来。
我全身冒着冷汗，打翻了止痛药的瓶子，药片洒落一地，我抓起一把便吞了下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得了治不好的病，疼起来还怪要命的。
房间里一片黑暗，无尽的孤独吞噬着我，手机又响动，我哥打来的。
“春晓，你再借我点钱呗？我急用。”
“李春生，你又去赌了？我没有多少钱了。”我虚弱地开口。
“春晓！我可是你亲哥！你要看着我被讨债的人打死吗？”
“你敢这样，爸妈也会打死你的。”
这我不怀疑，我爸妈干得出来。
我把五百转给了他，心里想着若是我爸妈知道李春生其实没有去打工，而是染上了赌博，他们会怎么样？
指尖划到我妈的聊天界面，我按下了视频通话。
然后我便看到我妈抱着我侄子出现在视频里，侄子亲昵地喊我。
“姑姑～你端午节要回来吗？”
“带我去买玩具～”
我还没说话，我妈便抢着说。
“果果乖，你姑姑在外面赚钱好给你买好多的玩具，你让你姑姑回来，谁有钱给你买玩具？”
说完果果就被我妈抱给了我嫂子，她对我说。
“你别听果果的话，安心在外面工作。”
“你嫂子最近没有去上班，这会在家里，你说你哥出去了也大半年了，一分钱没寄回来。”
“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果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下个月的工资可不能自己留了，你放五百在身上，剩余全部要给我。”
“听到没有？春晓？”
见我发呆，我妈喊了我一声。
4
我回过神来，看着我妈略显年轻的脸。
这些年，我没少赚，我妈更是跟着她所谓的闺蜜三天两头就跑一次美容院，说她是我姐都不为过。
“李春生你没联系过他吗？他真的有去工作吗？”
“你哥我还能不相信？他可比你懂事聪明得多，你别老是说你哥，管好自己，趁着年轻，要多赚点钱，让家里轻松一点。”
这话从我出来打工听到现在，可我真的烦了……
“妈，有个同事在追我，人挺好的，我都三十岁了……”
我妈的脸立马冷了下来，然后她喊来我那个喝得醉醺醺的爸爸，最后就是这样，一旦他们觉得我脱离掌控，他们不骂我了，而是哭着给我跪下来。
声泪俱下地说着从小养我不容易，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很严重。
当时的他们或许是爱我的，他们把家里住的老房子抵押给了一个有钱的亲戚。
救了我的命。
我爸为了还债，跑到工地上去搬砖，摔断了一条腿，现在走路都是瘸的。
所以当我高考结束，而李春生却因为打架斗殴被抓进去的时候，我爸妈就是跪在我的面前，求我别读了，去打工。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们能重男轻女到这个地步。
家里出事了，我确实得帮忙，可后来这个性质变了，变成父母“要挟”我的关键了。
可我还存有一丝对他们的幻想。
“爸爸妈妈，可是我得了……”
他们不让我把话说完，他们选择再一次“要挟”我。
5
“晓晓，再工作几年，给爸妈留点养老的钱吧。”
“我们安心把果果带到读小学，就可以退休了！”
“算爸爸妈妈求求你了！”
一颗彻底灰冷的心被狠狠捏碎，我擦去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反正也没几天可活了。
要解脱了，不是吗？
可爸爸妈妈，若我死了，你们又要向谁伸手拿钱呢？
我倒是有点好奇了。
隔天，我从银行把工资连带奖金，总共三万块取了出来，用一块红布仔细包好。
我买了张票，坐上了绿皮火车，颠簸了许久，来到了一个偏远的山区。
见到了在这里支教了三十年的沈校长，把钱亲自交到了他手中。
我是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临近冬天，这里的一百名留守儿童物资紧缺，校长接受采访的时候甚至哭得说不清话了。
他说他舍不下这群孩子，这群孩子，有的甚至没有了爸爸妈妈，可笑脸还是那么纯真。
我在这里待了两天，他们喊我，晓晓老师。
可我何德何能，能做他们的老师？
胃又开始绞痛，我突然想起自己当时的高考成绩，当时那个市的文科状元……
而我的愿望，就是当一名老师。
我跑到山顶放声哭了起来，就如当初听到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刻……
6
我把手机扔进了海里，切断了所有联系。
还有十天，可以做尽自己想做的事。
我收拾好行李，刚出门口，就遇到了小林。
以及站在不远处的我妈……
看着她怒目圆睁的样子，我知道她误会了。
我妈二话不说地走上前，推开了小林，给了我一巴掌！
“你还说你没谈恋爱！那他是谁！”
“为什么不回电话？消息也不回！”
“你收拾行李要去干嘛！跟他私奔吗！我就觉得你最近不对劲，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李春晓！”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也扯下了我最后的尊严。
小林错愕地看着这一切，反应过来才挡在我的面前。
“阿姨，你别误会，春晓东西忘在东西公司里了，我来拿给她。”
“春晓……”他摊开掌心。
是钥匙扣，我十八岁生日，我妈买给我的……
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礼物。
“我经常看你拿着它看，我想它对你很重要。”
“谢谢你。”我接过。
再也不重要了……
小林跟我妈点了下头，便走了。
7
我妈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许是看到小林落荒而逃的背影，她也知道冤枉了人。
这有什么呢？
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以前还是带着我爸一起来的，再有好感的男生见到我这样的父母，都打了退堂鼓。
“你来干什么？拿钱吗？”
“我只是来看看你，顺便给你拿点水果。”
我这才看到她手上提着一袋水果，换做以前我心里可能会有点意外，可现在……
“谢谢，没事就回去吧，我得去出差，给你和爸赚养老费。”
我接过水果瞟了一眼，发现有两个烂了。
可能又是哪里的特价甩卖吧。
我妈见我这个态度，悻悻地扯了扯新买的裙子，回去了。
而我拖着行李箱，经过垃圾桶的时候，把水果跟钥匙扣都丢进了垃圾桶。
我去了首都，看了升国旗，见了伟人，心里得到这一生都没有过的满足。
时间过得很快，我只剩最后一天了……
我跟房东退了租，毕竟总不能死在人家的房子里，那后面还怎么租。
然后把所有东西都丢掉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好像，就几套衣服。
来到天桥边，胃痛到已经麻痹了，我把一瓶止痛药全吃了下去，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地流逝。
可我没有一点害怕，反而很开心，甚至很轻松。
我笑着坐下来，闭上了双眼……
许是因为特别好奇，我死后的灵魂没有立马走，而是飘荡在人间。
我看到有人朝我跑过来，随后是救护车，警察，殡仪馆的人……
全都是我不认识的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