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叫迟韵，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
我还有一个名字，叫迟小妮。
就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去世了。
父亲抽烟，赌牌，酗酒……
我从小就被家暴。
用皮带，扫把，衣服撑，数据线……狠狠地抽着，我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新疤覆旧伤。
最严重的时候，他把我踹了两米远，我撞在壁橱上，捂着肚子，吐着鲜血。
上高中之前，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
我恨我父亲，可是外人面前，他又是一副慈父形象。
那是我不可多得的温柔。
后来，我考上了省城的中学，我终于得以远离他。
收到录取通知的那一天，我被揍得最狠。
现在，我的腰口处，都留着一道伤疤。
那是他用水果刀划的。
他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法律承认的血缘关系，我这辈子都别想着逃脱。
他要撕烂我的录取通知书，我捂着腰间的伤口，颤颤巍巍地走过去。
我跪在地上，祈求他，「爸，我求你……我求你……」
他薅住我的头发，扬起我的头，给了我无数个巴掌。
最终，他打累了，靠在沙发上，看牲畜一般地看着我。
「迟小妮，我没有多余的钱送你去学校，你要自己挣！」
我红肿着脸，支起疼痛的身体，哭着谢他，「爸，你放心，我会自己赚钱的！我不会浪费你的钱的！」
那时，我以为父亲心软，他心里终究还是有我这个亲生女儿的。
却没想到，这个挣钱却是另一番含义。
在暑假结束，即将开学的第八天。
我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男人，他长得好丑。
头发有点秃，身上黑黝黝的，还大腹便便，一身的油腻。
我躲开，不去看他。
却突然被他薅住了衣服。
这个恶心的人把我箍在他的怀里，他的力气好大，我挣脱不开。
我喊着，「爸爸，爸爸！」
回馈我的，却是一声，「好好伺候老板！」
然后，就是绝望的关门声。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用我换了多少钱，反正那天他很开心。
他给我煮了面条，还加了几根鸡肉丝。
他让我好好补补，开学前肯定能赚一大笔钱。
我很想把碗扣在他的脸上，但是我没有力气。
我知道，我要活着，我一定要活着。
那天之后，我家里每天都有陌生人到来。
床单上全是我的血，没有人理会。
在他们的眼中，我不过是一个物件儿。
我变得双目空洞，麻木少言。
（5）
我拿着肮脏的钱，去到了省城高中。
我以为我脱离了魔爪，没想到又是新的地狱。
因为我麻木不语，所以没人愿意跟我亲近。
但又因为我长相貌美，男生都围在我的身边，逗我取乐。
我知道，我招恨了。
很快，入学没有多久，我遭受到了霸凌。
肮脏的厕所内，我正跪在地上，身上湿漉漉的，脸上已经有了肿痕。
门口有人看着，我的胳膊也有人按着。
苏念安的跟班撸开我的袖子，上面的疤痕已经触目惊心。
苏念安拿开烟支，轻吐着烟圈，随后来到我的身边。
她抚了抚我那没有遮挡的胳膊，烟头直接按了上来。
我咬紧嘴唇，没有叫出声。
很痛……
但如果我叫出声来，会更痛！
「迟小妮，你瞧瞧你这一身的伤疤，哪怕再多出几个伤疤来，也没有任何影响。呵呵……在家被打，在学校被打。果然，有人生来，就是个下贱的命！」
苏念安轻笑着。
我悉数听着，不作言语。
骂吧骂吧。
我只祈求着，她能打得轻一些，再轻一些。
我的心已经不会痛了，可是身体会。
但这一次，苏念安也没有那么轻易地放过我。
她让人拉起我，对着我的肚子一下又一下。
直到我的喉咙干涩，她才让人放开了我。
我无力地瘫软在地。
苏沐恬走过来，将我的头踩在脚下。
「迟小妮，你看你这副连狗都不如的样子……啧啧，你既然那么喜欢往男人堆里扎，那我下一次就给你找个男人如何？哈哈……哈哈……」
苏念安轻笑着离开，我趴在原地，攥紧了拳头。
我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了。
我想逃离，但是我无处可去。
在学校，我还是逃无可逃。
厕所里，周知节一边欢快地大叫着，享受着。
临了，他还不忘耻笑我一番。
「我还以为捡到了宝，没想到，你还是一个被用过的。」
「呵呵……既然被用过了，那还装什么忠贞？」
「迟小妮，刚才很爽吧？」
他攥住我的大腿根，用力把它们压住，他盯着我，继续说：「瞧瞧你的反应，明明就很喜欢啊！」
那一刻，我所有的期待与幻想，轰然崩塌。
我的人生，彻底完了。
（6）
我记起来他是谁了。
他出现在高二暑假前夕。
他叫方永。
那时候的我，在和那帮霸凌我的人拉扯，拉扯之间，我扯掉了苏念安的头花，她的头发被我薅得吃痛。
她让人架住我，连踹了我好几脚。
我站在学校天台上的时候，已经是伤痕累累。
期末考试只剩下两科，马上我就要回到那个炼狱的家。
我没有力气了，我不想再和这些恶魔周旋了。
就在我要跳下去的时候，他拉住了我。
他束缚住我的双腿，把我从天台上扛下来。
「这么漂亮的女同学，干嘛要跳楼？」
我红肿着眼，望他，「你干嘛要拦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他冷冷地看着我，没有解释。
良久，他对我说：「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怔住。
他起身，朝我伸出手，「迟小妮，我可以帮助你，请问，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正午时分，阳光刺眼。
我浑身颤抖地伸出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求你，帮我……」
（7）
方永真的帮了我。
在我拎着行李，小心翼翼地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家里已经没有任何人。
陈设如旧，但再不见其他身影。
假期，我拼命地打暑假工，为自己赚取学费生活费。
在我度过了一个忙碌充实却又欢喜的暑假之后，迎来了开学。
这一次，我鼓足了勇气。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学习的步伐，我一定不会再让那些人欺负我。
我这样想着，可是来到校门口时，我的脚依旧是软的。
我一步一步，走的如同灌铅一样。
然而，到了学校后，周知节不见了，苏念安也不见了。
剩下的那些小虾米不过是按他们两个的吩咐办事，不足为惧。
所以，我又度过了一个轻松的高三。
学习其实很苦，但比起我从前受过的那些屈辱，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用足了劲儿去学习，夜以继日，废寝忘食。
我不能对不起自己，更不能对不起方永给我提供的条件。
我不知道方永做了什么才帮我消去这所有的危害，因为，我也找不到他了。
是的，方永和我的父亲、周知节、苏念安一样，失踪了。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的生活，我再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我只记得那些恨，那些痛苦。
我还记得方永，他是我人生中最为重要的贵人。
高考结束，放榜那天，我以绝对优异的成绩摘获全市高考状元。
高校招生办的人来到了我家里，给我开出优异条件。
我选择了一个最远的学校。
大学期间，我想要远离这个地方，再不回来。
录取通知书到我手上的那一天，我看到了方永夹在里面的纸条。
他说他会回来看我，在他回来之前，希望我能过好完美的生活。
我攥紧了纸条，把所有的事情都埋藏在我的心底。
大学，我主修医学，选修法学，大学本科双学位毕业，还被学校保送了研究生。
同学老师都说我足够优秀，也足够幸运。
他们看好我的未来，他们认为我的前途无限光明。
他们不知道，我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液，有多少人死于我手。
（8）
我叫迟韵，精通医学法学，是一名职业杀手。
大四实习的那一年，人们还在匆匆寻找实习单位，我却已经小有资产。
我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在郊区买了一个破旧仓库，还雇了私人侦探，为我找寻那些人的消息。
那些人的模样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哪怕只见过一次，我也不会忘怀。
我还想让人帮我找方永。
但我脑海中却始终浮现不出他的面孔。
从高考结束的暑假开始，我从未断过健身。
汗水湿润我的发丝时，我心里只有他的名字。
很矫情，我有点想他。
私人侦探给我发来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布置我的地下室。
我收好手上的刀柄，穿上黑色外套，戴上口罩和鸭舌帽，走了出去。
又见到了，大腹便便先生。
该怎么对待你呢？
先阉了再说吧……
我杀了很多人，也知道了很多杀人的方法。
第一个，荆棘之兔。
把他绑在有四根可以转动的圆柱的床上，圆柱上面遍布铁刺，把他固定在床上转动把手，铁刺就可以把他的皮肉一点点刷掉。
第二个，骟刑。
把他固定住，用钳子夹碎他的子孙根。我亲眼看着一个侵犯过我的男人，因为剧烈的疼痛，让他活活疼死。
第三个，火轮胎。
把一个装满汽油的橡胶轮胎?，套在他的身上，再将轮胎点燃。整个过程中，他要忍受着大火灼烧20分钟，才能死亡。
……
终于到最后一个，我送给她有趣的鼠刑。
至此，除了那三个人之外，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已经全部被我虐待致死。
我手上，早就已经布满鲜血。
但是，午夜梦回，我并不害怕。
不论是人是鬼，他们都应当畏惧我，生生世世，都别想逃离。
而那三个人的消息，我追溯了许久，才找到苏念安和周知节的下落。
我苦心经营，隐姓埋名，主动去接近他们，终于获得他们的信任。
我给他们准备了好多好多的刑法，每一种，都足够阴险。
我没想到，有人竟然将他们的死当做礼物送给我。
我是愤怒的。
他们怎么可以就那么死了，他们为什么没有死在我的手上！
可是，当我发现那个人是方永时，我的脾气就都不见了。
当他的面容阔别多年又印在我的脑海中时，我的怨恨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深夜，我在他的家门口徘徊了许久，才按了门铃。
「咔嚓——」
门开了。
（9）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惊悚的面具笑脸。
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他就直接捏住了我的脖颈，把我按在墙上。
我被他捏着喉咙，很快就要喘不上来气。
我拍打着他的胳膊，拼命挣扎着。
终于，他松了手，我靠在墙上，轻咳喘气。
我问他，「你是谁？」
他歪头，没说话。
我伸手去拽他的面具，却被他拉住。
他攥住我的手腕，同我讲，「迟小姐，你是在自投罗网吗？」
我望着他，认真说：「方永，我知道是你。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对吗？」
「迟小姐，你未免感觉良好。」
他靠近我，捏住我的下颚，「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不是真的想杀你呢？」
「要知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那么的完美。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猎物……我可是，期待得很。」
我愣住，不可思议的眼神，「所以，你帮助我，不过是为了窃取最后的果实？」
「我很开心，因为我的果实，她终于成熟了。」
我晃了晃神，随后很快平定自己的心情。
根据以往的经验，我很快调整成作战模式。
我伸出右脚，就要踢到他的膝盖上，却被他直接躲闪。
几个回合下来，我再一次被他束缚住。
他把我的双臂并在身后，我的脸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迟韵，你的头发可真好看，让我连皮一起，把她拆下来吧。」
我不是方永的对手，任由他推搡着我走进暗室，依旧无可奈何。
「喵——」忽然，猫猫的叫声响起。
我看着我的猫猫四肢摊开，被捆在手术台上，周围满是手术刀，绷带和消毒水。
「她为什么在这里！」
「谁？哦，你的猫啊……你那么喜欢她，我自然要让她陪你。」
他回答得随意，我却已经青筋暴起，「你放开她！」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迟韵，还要再伪装吗？」
被看穿了。
是啊，我杀了那么多人，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制服。
我不过是想看看他会耍什么把戏。
只是，现在涉及了猫猫，我就不能再陪他玩闹了。
很快，我转动手腕，一个侧身，就挣脱开。
我们打斗了很久，僵持不下。
可我还是找到了他的弱点，就在他的左脚腕处。
又是几场交手，我抓住了猫猫身边的手术刀，对着他的脚腕处，甩了出去。
我的手法一向很准，他果然吃痛倒下。
我立刻解开猫猫身上的绳子，随后快跑到他的面前，用小刀抵住他的脖间。
「不许动！」
我抬起他的下巴，揭开他的面具，看着那张记忆深处的脸，呼吸还是有几分的停滞。
还真是他！
失落是有的，那么多年的梦变成了一场幻影。
我的指甲陷进了掌心里，有些痛。
我还是放过了方永，我告诉他，「你走吧，别再让我见到你！」
他轻笑，「你知不知道这是放虎归山？」
（10）
果真，我最后的温柔带给了我致命一击。
猫猫不见了……
我找不到她了……
我发疯一样地寻找她的下落，终于在外网那熟悉的界面上看到了猫猫的身影。
还好，她全须全尾的，死的很安详。
看样子，生前没有受到太多的苦楚。
我找到方永时，他就在悬崖上，下面是无尽的大海，波涛汹涌。
「是你杀了她？」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我，声音意蕴绵长，「不杀了她，你就永远无法做到狠而无心。」
「好。」我冷笑，随后，拿出手中的匕首就插入了他的肋骨。
接着，我拔出匕首，再次插入他的躯体。
我在他的身上无尽地发泄着，刀刀入肉，却都不致命。
而他似乎早有预料，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任我虐杀。
最后，我拔出匕首，他回过身来，点点自己的胸口，「往这里捅吧。」
「这样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
他眸子一闪，笑容灿烂，「迟韵，你是不是不舍得我死？」
「你在说什么胡话！」
「那就杀了我。」
他一步步靠近我，不如说，他是在靠近我手上的匕首。
「迟韵，你知道你的猫猫有多可爱吗？她在死之前，还喵喵地撒着娇，她甚至还在蹭我的手背，眼睛水汪汪的……」
「够了！别说了！」我大吼，没有任何留念地将匕首刺进他的胸膛。
他满意地笑了笑，开口，「迟韵，你终于做到了，你终于，杀死我了……」
我茫然。
忽然，眼睛上方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
我闭上了双眸，脑海中浮现许多的画面，又倏然消散。
顿时，只剩一片虚无。
（11）
「你们听说了吗，2号监狱里的迟韵，长得贼水灵的那个，被人带走做实验了。」
「听说了，她的脑袋里不是有好多个东西嘛。好像，叫什么……人格？」
「唉，实验室那个鬼地方，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可怜那么漂亮的姑娘。」
「你可怜她？你忘了她杀了多少人！十好几个，在她手上，一个死的比一个惨烈！」
「听说，死得最惨的是她的亲生父亲。整个人跟积木一样，器官散碎的，拼都拼不上。」
「这得是个多大的仇，才去下那么狠的死手啊！」
「是啊……」
是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