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钟爷对您真好,我在家这么多年,都没看过他给谁倒水。”
席畅畅不动声色地笑了下,没有说话。
可她见过。
见过赵翊凝生病,被他带回来无微不至的照席,亲手给她喂粥喂药。
张妈见席畅畅不说话,只当她身体不舒服,“太太您身体好点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听说您这几天身体不适,我再给您煮点红糖水?”
席畅畅一怔,想起她之前在宴会厅这么说的,又被钟家慕抱回来,估计大家都是这么认为。
“我不想吃,您去忙吧。”
张妈替席畅畅掖好被子,“那太太先好好休息,我给您煮了粥,在厨房保温着。您要是身体不舒服,也多跟钟爷说,最近,我看钟爷比以前会照席人多了,脸上笑容也多了。”
“……好。”席畅畅蓦地捏紧被子。
之前赵翊凝似乎是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景城。
那段时间,钟家慕很颓废。
最近的笑容多了,自然是因为赵翊凝回到景城。
席畅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抿唇,将长发勾到耳后,动作小心,却还是带动了肩膀的伤。
很疼。
但更疼的……却是今天他面对那么多人,说出的那句话——
这个女人,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明明已经放弃爱他,可听见这句话,还是控制不了地疼了起来。
席畅畅,他的选择从来不是你。
你该对自己好点,忘了他。
半夜,席畅畅被饿醒,她望了望窗外冰凉的月光,拖着疲惫的身体迈步走向厨房。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到厨房,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轻柔地说着话,语气极其温柔。
即使她下意识回避,可那些话还是如刀刃一般传入她的耳中——
“凝凝,你不要多想,今天只是意外。”
“乖……我怎么会不关心你?”
席畅畅僵住,原本想要离开的腿顷刻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了。
别墅的大厅很是空旷,大厅旁边就是厨房,与她只有几步之遥,她刚刚明明饿得很,现在却忽然失去了食欲。
席畅畅转身就要往回走,脚步声惊动了钟家慕。
“席畅畅?”
他站在落地窗前,逆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俊容,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恍若坠落凡间的天使。
可他的温柔,却是对着另一个女人的。
席畅畅清晰地看到,他转身刹那,下意识捂住手机,像是怕手机里的人听到什么异样,神色也由温柔变成一闪而过的尴尬,但很快就恢复一贯的冷静。
“你怎么下来了?”
质问的语气隐隐透着不悦,就像是她不该下来一样。
席畅畅站在楼梯上,借着扶手撑住身体,白色的睡裙松垮的搭在她身上,更显单薄,神色也更显苍白。
“我……”饿了。
话还没说出,一声轻柔的女音就从手机里娇滴滴的传出来。
“墨行,今晚我一个人,你能不能来陪我?”
那声音透着娇软,蓦地在空旷的大厅里响起,光是听着都能令人血脉喷张。
钟家慕唇角微抿,深谙的眸隐去些许光泽。
他压低嗓音,“凝凝,我晚点过去。”
他会过去。
席畅畅望着男人坦然的神色,只觉得悲凉可笑。
她才救过他,发着低烧,伤口似乎还发炎了。
赵翊凝一说等他,他就连最基本的敷衍都没有了,那么着急去见。
苏小姐那样娇艳的女人,有谁会不喜欢呢,再看看自己,狼狈不堪。
席畅畅眼底蒙上一层暗影,转身就走。
“席畅畅,站住!”身后,钟家慕忽然叫住了她。
席畅畅身影微微一顿,似是轻吸了口气,缓缓转身,唇角噙着一抹冷淡的笑容。
“怎么,有事?”
钟家慕跨步上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长臂压在她身后,在她头上落下一片垂影。
席畅畅只能看到,他眼中似乎划过一丝暗芒,如黑潭涌动。
“你……”他喉间一紧,像是想说什么,可对上她疏离的盈盈眸光,神色蓦然沉下,“你怎么这么晚出来了,是不是在盯着我?”
席畅畅唇角维持的笑容顷刻消散,攥紧扶手。
整整两世,无论她怎么做,在他眼里永远是那么心机。
她勾起唇,忽而放纵一笑。
“是又怎样,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怕被我撞见吗?”
她笼在暗影中,一双杏眼透出微芒,如星辰一般灼人。
钟家慕眉心紧了紧,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语气锋锐,“席畅畅,你别以为救了我,就可以管我了!”
冰冷的气息环绕脖颈间,带着薄荷香气萦绕鼻尖,说出的话却那么无情。
这就是她豁出性命的救下的人。
一次,是四年前,大雪冰钟。
一次,是今天,生死博弈。
哪怕是舍弃生命,也比不上赵翊凝的一个电话、一声撒娇。
瞳眸震颤,席畅畅眼下蒙上一层暗影,此时此刻,她竟然不算太心痛,唯有失望。
她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无形地拉开距离,语气疏离。
“钟家慕,我没想管你,我不过是下个楼,怎么,我嫁到钟家,连去个厨房的权利都没有了?”
钟家慕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厨房,忽然想起来,她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
男人眼神微动,刚想说什么,便见席畅畅扬起下颌,说道。
“既然你舍不得你的心上人,又何必偷偷摸摸地打电话,直接去找她不就好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她便看见男人神色一僵。
钟家慕没想到她居然毫不在意地说出这样的话,撑在她伸手的大手攥紧成拳,唇角绷紧,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清冷的声音蓦然响起。
他步伐随之一顿,没有回头,周身绷紧的冷意却舒缓些许。
她终还是会服软,会叫住他,如同以往一样,不过都是闹脾气而已。
他淡淡开口:“说。”
席畅畅缓缓呼了口气。
“你要走从后门走,今天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媒体盯着呢,你弟弟的人估计也在暗处守着,别让人看笑话。”
“另外,走的时候,把门关好。”
席畅畅说完,再不看钟家慕,抬步走向楼上。
虚浮的脚步声在木制楼梯上响起,一声压着一声,响得人心烦意乱。
钟家慕愣住,不可置信地想要回头望去,却硬生生忍住,抿了抿唇,抬步就走。
大厅的门被拉开,透出鼓鼓寒风,又被狠狠地关上。
楼梯的拐角里,席畅畅听到听到钟家慕离开,靠着冰冷的石砖,缓缓下移身体,俯身抱住了膝盖。
她想起上一世春节的晚上,她包了饺子,却被钟家慕嫌弃包的饺子太丑,没有胃口。
夜里却听到他和赵翊凝打电话,赵翊凝说给他包了饺子,他也是像刚刚那样,跟赵翊凝说:等我。
她求过他,可钟家慕,永远也不会为她停留。
她不会再留了。
……
“畅畅姐?你怎么在这!”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低呼响起,紧接着,昏暗的大厅被打开灯。
席畅畅抬起头,眼中刺痛,适应了一会才看清面前端着饭盒的李小渔。
她哑着嗓子开口,“小渔,你怎么来了?”
她眼角已干,李小渔还是听到了她嗓音中克制的沙哑,忽然伸出胳膊抱住了她。
“我听说今天的事了,来看看你,畅畅姐,先起来,地上凉。”
李小渔扶着席畅畅回到房间,这才看到她肩膀上隐隐露出的纱布,骤然一惊,“畅畅姐,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
不是只是肚子疼不舒服吗!
席畅畅脸色苍白地摇头,唇瓣干涩,“小渔你别问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我会照席好自己的。”
席畅畅越这么说,李小渔就越是心疼,看到她神色恍惚,李小渔探了探她的额头,倏然大惊。
“畅畅姐,你发烧了,怎么这么烫!”
“不碍事。”席畅畅浑身无力,疲惫地靠着床头,“小渔,你别告诉我爸和哥哥,我生病的事。”
他们看新闻,最多只是知道她今天身体不舒服被带走,她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这样狼狈的她,更不想他们担心。
李小渔抿了抿唇,脸上染上一抹心疼。
“畅畅姐,你……你要是在钟家受委屈了,告诉老爷和先生,他们会为你做主的。”
她刚刚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钟爷,而且钟家一般晚上伺候的就一个张妈,那时候已经去睡了。
畅畅姐的境况一目了然,钟爷对她一点都不好。
可畅畅姐却从来没有说过。
那天她回来说离婚,大家只当他们闹小别扭了,可现在看来,畅畅姐病成这样,钟爷却不在家。